为人父母的幸福
对着幸福感涨得满满的年轻父亲,对着他一张笑醉了的,略有疲惫的脸,我到底没脱去俗套,还在用永远不嫌老旧,却用滥了的寒喧:男孩?还是女孩。那新父亲回答得诚挚而骄傲:男孩。
男孩好啊,多大了?淘气吧?
他的谈兴由眼睛开始,灼灼地浓烈起来。一点儿没察觉我问话里一闪而过的老套。用这些简单的话,历年来,我勾起多位从当父亲当母亲而脱胎换骨的年轻男女的复杂谈兴。语言在此时显得无力,显得匮乏。多为叹词:
唉,他怎么这么好动,到处跑,不嫌累,大人都累得不行了,怕看不住磕着碰着。
天啊,她眼睛太漂亮了,闪着光的,象星月,你说她怎么长成这样,我和她爸都攀不上。
这些描述里满是不解和追问,满是兴奋和新奇,仿佛孩子让他们升了境界,对这世界,对生命从此开始不停息的探求,从这探求里深挖自我,从这探求里寻找神迹,寻找温暖和爱。
一天,同事突然问:你说,要孩子好呢,还是不要孩子好?
作为不年轻的女人,我还是以一颗年轻的心认真回答:当然是要孩子好。
为什么呢?
孩子会把你们夫妻联系起来,很奇妙的血脉联系使你们更加亲如一家,如果没有孩子,你始终是你,她始终是她。
其实这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当父亲,当母亲其实是每位男女潜在心底里的志向,小时候就常常脱口而出:如果将来我有了孩子,怎么样怎么样。这是最原始的理想,人类经由这样的理想才有了盛大热烈煞也煞不住的繁衍。
如果没有始于自然的传承意识,有人会想:人已经够多了,就让那些喜欢生孩子的多生吧,我就不要了,把机会给别人一点。
也许出类拔萃的人有另外的传承渠道,用创造,用作品来实现,很多名字永远留下来,我们却发现他们没有后人,这样的存留或许更不朽。
但倘若他们无意中有了孩子,一定惊喜地想:怎么会是这样?如此奇妙,如此满足,怎么之前,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改变,难道这前所未有的改变不是另一种创造吗?一种起缘于神性的创造?
女人生了孩子才实现真正生物意义上的完整,为求完整女人的孕育近乎于天然,从闭索到张开,这过程让身体有了雌性的最浓烈的进化,生理心理都因激素的催发而柔润起来,最平凡的女人也有了伟大的机会,母亲都是伟大,奉献,不求回报的。
作家周国平在老年得女后,欣喜地发现了很多平凡中的幸福:你外出归来,她急切地朝你伸手,扑到你的怀里。你抱她,她把温润的小身体紧贴你,小脑袋偎依在你的胸前。她的嘴恰好挨着了你的胳膊,就啃起来,一边把她香喷喷的小手也塞进你的嘴里。这些算得了什么?但你就是感到幸福。她在妈妈的怀里吃奶,我叫了她一声,她立即松开乳头,回头看我,满眼含笑,然后,她吃几口奶,再回头看一看我,始终是满眼含笑,她的眼神,完全是相识,是接受和满意,是放心和信任,这些算得了什么?但你就是感到幸福。
作家是敏锐的,但对于每位初为人父初为人母者,这样的细节都是熟悉的,这些感受都是相通的。这样的幸福是上天的赐予,人人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