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规则
　　
　　 背后有手
　　 把曲线抻直，把规则潜移默化
　　 伸缩自如无所不能
　　 许多人深谙其间奥秘，只要送上金钱
　　 或在某个亢奋的夜晚
　　 打开花朵
　　 棘手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我躲在暗处
　　 看他们扭捏作态，颠覆人前的光辉形象
　　 默契地完成整个交易
　　 背心发冷
　　 终于明白，出门在外临别时母亲的教诲
　　 踏踏实实做人
　　 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比什么都光荣
　　 稳妥
　　
　　 ◎按摩
　　
　　 首先是手，然后是身体
　　 在不同的肤色上，汲取适合的水
　　 花朵便会自动开放
　　
　　 骨头里的酥痒
　　 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揉揉捏捏
　　 按摩，从最初的闪躲
　　 到城市里的大街小巷
　　 密集之势
　　
　　 有一种症结，会在后半夜苏醒
　　 我听到它，喊出痛来
　　
　　 ◎道士
　　
　　 普济是我哥们
　　 时间很无聊，一整天他都把我带在身边
　　 清晨，我们先是去喝了早茶
　　 然后在电子游戏室
　　 玩麻将机，输了一千多
　　 中午酒足饭饱之后实在没地方可去
　　 在天都宾馆开了个房，洗了澡
　　 顺便喊了小姐
　　 迷迷糊糊过了一下午之后
　　 晚上继续喝酒
　　 灯光里，他的影子越来越小
　　 我看到他吐着酒气，道袍在光影里飞
　　 我冲着他喊
　　 今天真不好意思，花了你那么多
　　 没事，谁让咱们是哥们
　　 等下我回去
　　 看道观里又收到多少香火
　　
　　 ◎算命者
　　
　　 必须学会一门技术
　　 来解决温饱问题
　　 算命者
　　 拄着木棍，从叮叮当当的铃声中走来
　　 漆黑世界里讨要生活
　　
　　 发展至今
　　 涌现出一大批通读易学之人
　　 他们在人口密集之地，或沿街人行道上
　　 正襟危坐，仙风道骨
　　 抽签、画符、消灾
　　 装模作样
　　 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以观天象，可以知祸福因果
　　 可以从你的言行举止中揣测细微末节
　　 切中你的要害
　　 让你惊呼，灵验
　　 并心甘情愿，极度虔诚付费
　　 他们唯一不能预测的是
　　 自己的命运
　　 为何只能流落街头
　　
　　 算命者的话，听过也就算了
　　 流于形式的术语组合
　　 对人生毫无意义
　　 像风中的落叶，轻飘飘没有半点重量
　　 并很快，烂进泥土里
　　
　　 ◎返乡
　　
　　 三天火车，一天汽车
　　 外加十几里山路
　　 见见父母，看看妻儿，回家过年
　　 用一年的汗水弥补我的想念
　　
　　 为此，我开始和火车票较劲
　　 和大包小包行李纠缠
　　 在拥挤的车厢，攥紧口袋
　　 彻夜不眠
　　
　　 我是返乡的候鸟
　　 从城市里艰难地飞出来
　　 年后，又必须顺着原路
　　 艰难地，飞回去
　　
　　 ◎年夜饭
　　 ——有感苏州天价年夜饭
　　
　　 年年有余的鱼、节节高的竹笋
　　 团团圆圆的糯米丸子
　　 腊味提花、清炖鸡、红烧鳝段、家乡肉等
　　 母亲的手艺，五花八门
　　 鞭炮声声，其乐融融
　　 这是我的年夜饭，淳朴的民俗民风
　　 没有现场的苏州刺绣，没有评弹演出
　　 没有阿一网鲍、白松露烩天九翅、野生蜂窝炖燕窝
　　 没有总统套房住宿，没有祈福活动
　　 更没有豪华悍马轿车贵宾接送
　　 38万元年夜饭，吃出了迄今为止最高天价
　　 吃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吃出了排场和面子，吃过了贫富悬殊
　　 更吃出了有钱人的“神马”
　　 百姓的“浮云”
　　
　　 ◎房子
　　
　　 池塘、菜地、农田、老屋
　　 都不见了。城乡接轨，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父亲的犁铧和耕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
　　 牵引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时常坐在湖滨公园的长椅上
　　 面对曾经的鱼塘，默不作声，闷闷地抽着旱烟
　　 与这个高速发展的城市格格不入
　　 并一次次在烟雾里走失
　　 母亲的血压高，让她和邻里姐妹少了往来
　　 那些时常唠嗑的老太太们
　　 很少再看到她们聚在一起的身影
　　 只有后生们，开着卖田卖地换来的小车
　　 如入无人之境。或在小区的麻将馆，吆三喝四挥霍度日
　　 或在文化馆改装后的KTV里高唱激情
　　 我坐在七楼的房子里，闻着浓郁的城市气息
　　 失去了土地，像一片云，飘在
　　 半空里
　　
　　 ◎软中华
　　
　　 软中华，并不软
　　 关键时刻每每成为我坚强的后盾
　　 逢年过节
　　 我拎着它们逐一敲开领导的家门
　　 为的是，我的未来
　　 能有个好收成
　　
　　 那么高档的香烟
　　 我抽不起
　　 若非世道偶感风寒
　　 以一种病态的姿势蔓延
　　 我也不会，屡屡弯曲
　　 自己的脊背
　　
　　 ◎众生
　　
　　 这些年
　　 我已习惯在各色的人群中穿行
　　 冷暖之间
　　 对每一次结果保持默认
　　 微笑和刀子，从不同的方向而来
　　 我在众生里越陷越深
　　
　　 这个缭乱的世界
　　 有什么比人心变得更快
　　 来时路，已找不到一方净土
　　 世间的隐痛
　　 加速了人与人的
　　 孤单
　　
　　 把灵魂安放，多少年后
　　 我们，只是香炉里的一把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