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已经停了，田野和村舍间到处闪着明晃晃的亮光。可北风却呼啸着挂起来，似乎要将这房顶的瓦掀开似的。
　　 昏睡中的唐玉，突然感觉自己的下身撕心裂肺般疼痛，并觉得似乎有一块石头压在自己的身上，还有一股特别难闻的口臭味，几乎令自己的窒息了。
　　 睁开眼睛的唐玉，便看到了刘老富那淫亵的脸和抓着自己的奶子的粗糙的手。唐玉拼命地挣脱开他。恼羞成怒的刘老富的啪地打了唐玉一个耳光，吼道：“你不就是一个破戏子嘛，即使不随了我，也早晚便宜别人，再说了，做我的老婆有什么不好，我有房有地有买卖，比你街头卖艺要好上千倍。再不是识抬举，我把你卖到窑子里。“
　　 唐玉哭了，哭得非常伤心，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就给了这样一个男人，可这年头，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可能就是命吧，想到此，她整理一下衣服，说：“老爷喜欢我，唐玉知道，但你得明媒正娶，不能这样草草了事，答应我，我就从你，否则，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依从。“
　　 “好、好，我答应你。“刘老富立刻转怒为喜，提上裤子出去了。
　　 刘中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杨三婶走了，发现唐玉的眼红红的，便关切地问了一句：“姐，你怎么了？”
　　 唐玉没搭理他，低着头过去了，正当刘中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刘老富叫住了他，“刘中，以后不准管唐玉叫姐了。”
　　 “那叫什么？”
　　 “叫婶，再有几天，她就和叔叔圆房了。“刘老富说完，撇了一下胡子，转身迈起方步，唱起了凤还朝。刘中却如被雷击中一般。这些日子来和唐玉的接触，似乎有一种暖暖的线牵着，让自己对“家”的感觉更浓了。在心中，也把唐玉当作了亲姐姐，甚至慢慢的有了一些依恋。可姐姐，怎么一下子又要成了婶呢？
　　 刘中找到唐玉的时候，唐玉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由于柴火潮湿，燥堂里喷出了不少的烟，如凌空泼洒下来的墨一样，弥漫了整个厨房。
　　 刘中拉起正在烧火的唐玉，劈头就问：“姐，你真要嫁给我叔？”
　　 唐玉用力揉揉了眼，没吱声，刘中发现她的眼是红红的。
　　 “姐，你要是不愿意，咱们逃吧，我有力气，我来养活你。”
　　 唐玉抱住刘中，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刘中更没了主意，傻站在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哭了一通，唐玉抹了一把眼泪，说：“傻兄弟，姐就这个命，姐认了。”
　　 几天后，刘家张灯结彩，在一阵唢呐声中，刘老富如愿地正式迎娶了唐玉。因为刘老富在镇里也算上响当当的人物了，所以，前来祝贺的很多。刘老富面带红光，几个皱纹似乎也裂开了，见谁都笑眯眯的，如刚吃了鱼的老猫。一些烦琐的仪式过后，有人提出：刘老板，你侄子呢，该让他见见新婶子，给新婶子磕个头吧。
　　 这时刘老富才发现，刘中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这个笨东西！”刘老富心里骂着，然后悄悄叫来两个家人，说：“把刘中这小子给我找回来，快！“
　　 此时的刘中，正一个人跑到运河边，用钢锥狠命凿着厚厚的冰。冰洞凿开了，鱼儿游过来了，可他却没有捉的意思，而是将冰洞继续凿宽，似乎想鱼儿呼吸更多的空气，来为自己排掉更多的郁闷。
　　 傍晚，刘中回家时，正遇到到处找他的两个家人。
　　 “少爷，你跑哪去了？“一个家人说。
　　 “是啊，老爷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到处跑，害得我们俩的腿都快跑断了。“另一个家人接着说，话语中带着埋怨。
　　 “他大喜的日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刘中白了他一眼，进了屋。
　　 刘中进屋的时候，刘老富压了压火，说：“刘中啊，快给你新婶子磕个头，往后啊，咱就是一家人了。”
　　 刘中抬眼看唐玉。唐玉身上穿着红、头上戴着红、唇边抹着红，映得一张娇嫩的白脸，如一片红花从中的白牡丹。唐玉发现刘中看自己的时候，冲刘中笑了笑，说：“这孩子嘴闷，就别难为他了。”
　　
　　 春天来了，运河里的冰渐渐融化，草绿了，鸟叫了，南来北往的人群和船只，又让古镇恢复了热闹。
　　 然而，刘老富的心情却并未因春天的到来有一丝的好转，娶唐玉有三个多月了，自己也没少下力气，可唐玉那小肚子还是平平的。难道上天真的让自己没后，还是唐玉本身就是个不下蛋的鸡。随着郁闷的加剧和新鲜感的消失，刘老富看唐玉越发的不顺眼了，越看越烦。
　　 这天早晨，唐玉把做好的一碗红薯粥端到刘老富桌前，低眉顺眼地说了声：“老爷，你喝粥。“
　　 刘老富没吭声，只是用那双老眼冷冷地看了唐玉。放下粥的唐玉想抽身去厨房，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刘老富的骂声：“刘中白糟蹋粮食就罢了，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刘老富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我遇到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孩子生不出来，粥也做得跟糨糊似的……“
　　 在一旁喝粥的刘中，实在听不下去了。反问道：“叔叔，我一天抗百十包大米，婶子也忙着做三顿饭，收拾屋子，我们怎么就都没用呢？“
　　 啪的一声，刘老富把那个盛满粥的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吼道：“把你养大了，翅膀硬了是吗，不想在这，赶紧给我滚，滚！”
　　 刘中感觉血往上撞，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唐玉连忙追了出来，说刘中你别跟你叔叔志气，他年纪大了，容易犯脾气。
　　 刘中说，姐，他说我倒没什么，可我看不下他老欺负你。
　　 在没人的时候，刘中还叫唐玉姐。
　　 “俺就这命啊！”唐玉叹了一口气，然后拽住刘中的手说：“他毕竟是你叔叔，回头跟他认个错，把粥喝了吧。”
　　 “气都气饱了，再说，我该去码头干活了，”刘中说完，大步向码头走去。
　　 小日本占了东三省，东北的大米运不进来，小站米的价格于是蹦着高的往上涨。刘中想尽可能多卖一些，可精于算计的刘老富又不愿进太多的货，所以，每三天就让刘中抗几十包卖。
　　 运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偶尔飞过几只雀，啄食船上洒落的米粒。刘中和船工打了声招呼，三步两步跳上船，抗起一袋米说了声“记好数，一起算”，就要回米店。刚走了两步，却被运米老板叫住了。
　　 运米老板示意他先放下，说刘中啊，我这是运最后一趟米了。听说日本人还要占领华北，那小日本是杀人不眨眼的，你小子不行就跟我们逃吧。
　　 “逃，我走了，家怎么办，我姐怎么办，再说，叔叔再不好，毕竟养了我这么多年，不能丢下他啊”，刘中这样想着，嘴上却说：“不至于吧，听说那守华北的是宋哲元挺有本事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让日本人打进来。”
　　 “得了吧，东北军厉害不，还不是一下子就让日本人打进了关内，连老窝都丢了。”
　　 那老板撇了撇嘴，又说：“你要不愿意走就算了，今天多抗几袋，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这价还涨到什么时候。”
　　 刘中答应着，抗着米往回走。可离店门口还有100多米，刘中就发现米店已火光冲天，再走近了，发现刘老富脸上全是血，坐在地上嚎道：“我的大米、我的大米。”
　　 刘中急步跑过去，搀起了叔叔，叔叔似乎一时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紧捉住刘中的胳膊，目光呆滞，大声嚷道：“中儿，咱家的米店被土匪抢了，赶紧给叔叔抢回来，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