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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三十五) ——第二十八卷 土改时期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09发表时间:2011-03-22 07:06:26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三十五) “继鹰有伎俩,会讲会唱,别人说他‘讲不退说不完’。”
   “只怕台下讲不完,上台发台瘟。”郑中钦这话似乎是讲给鸣鸽听的,“唉,真正没更好的,将就着办吧。”
   有郑中钦这一句话,鸣鸽心里快活,便赶紧去抓落实。他一路小跑,跑到溪南廉兴家,问继鹰:“继鹰哪,交契大会你上台讲几句话有胆没胆?”
   继鹰说:“这有什么没胆的,前天我还上台扭秧歌哩。”
   “这上台讲话与扭秧歌有些不一样。”
   “都是一色的,我会扭也会讲,早几日演剧我都扮做老娘儿在台上演,连地主婆的孙儿都夸我跟他阿婆相像哩。”
   “讲话也不是演戏那么容易的,要有文化水平的啊。你别搞砸了,嗯?”
  
   继鹰只有八九十斤重,一米五一长,郑大队长与他交谈一阵,认定这青年说话灵动,办事有橹,只是心里并不十分踏实,为稳妥起见,追问:“你说有胆上台讲话,那你上台时准备怎样讲呢?”
   继鹰说:“这几天都在学政策,照政策讲,讲凶一点就一色的,按政策办事么,怎么会没胆讲呢?”
   郑大队长这才基本上信任他。
   其实正式开大会上台讲话对继鹰来说,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要不是想表现一下给艳霓姑娘看看,真不该出这风头。是啊,怎么讲呢?咱是种田人,不该学干部腔,要来点土的,想远一点。
   把任务应承过来后,继鹰就开始考虑开场头一句怎么说。想了半个小时竟然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这下如同暴做新郎官一样慌乱起来了,脑里还时时浮现艳霓姑娘的笑容。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整夜地想。在温州学做油伞那年,正值抗日战争爆发后温州第二次沦陷,看相先生就告诫过自己,一辈子害就害在一张嘴上,话太多。可是我这一辈子要不是凭这张乌老鸦的嘴叫唤,唱唱高调子,别人还把我当人吗?
  
   芙蓉陈氏大宗再次召开交契大会,整个岩头区赶拢,包括枫林、沙岗等附近村庄有一千多人来参加。土改大队大队长郑中钦先作报告,继鹰坐在台上还在考虑开场白。他想起从小舞鱼龙灯以及唱灯的场面,自己吃点心时鸣烟叔伯舅公爷唱,轮到鸣烟叔伯舅公爷吃点心时自己接上去唱:“花有春宵月有影/擂鼓三通来转音/小弟为先生接声音/你本是三国军师诸葛亮……”唱了三国、十二红等一些小调,最后唱一句“鼓文交代老先生”由“先生”重新接去唱。今天郑大队长就是先生,他歇哪里落,我就从那里接过来唱起,不,从那里讲起。
   郑大队长把政策讲明以后,示意继鹰讲话。继鹰说:“刚才郑大队长已把政策讲明,接下去的事是我们贫雇农、下中农怎样向地主开火。”
   郑中钦吃惊不少,这小子真聪明。
   继鹰接着说:“由于我们贫雇农要当家做主,就必须向他们手里夺回剥削去的一切财产与土地。贫下中农们,今天咱们翻身做主人,大家应该鼓起勇气,鼓起劲来,拿出当家做主的精神。政治是把刀,过去这把刀捏在地主伪保长手里,这把刀现在捏在咱们的手里了,咱们贫下中农当家做主,应当把地主斗垮!斗醉!斗倒!再踩上一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我们应当想一想,过去溪南村里卢岩北正式贫雇农出身的,无田无地无住房,被地主阶级卢再光活生生地抓去当兵,无音无迹失在国民党军队里。”一摊手说,“毫无音信,一点音信也没有。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就这样镬灶脚挈起,绝代了。这是地主阶级天大的罪行。因此我们贫下中农有自己当家做主的精神,把悲痛化作力量。”看台下群情激愤,继鹰带领大家高喊,“毛主席万岁!打倒地主阶级!打倒反革命分子!坚持(决)把蒋介石赶出台湾!”
   呼了口号,这就省得把“鼓文”交还给先生,讲话就算结束。全场高呼了口号,鼓舞了人心,凝聚了力量,会议开得圆满成功。最后大家高呼:“地主阶级死上台来。”
   地主把屋契与田契交上台,交到继鹰手里。继鹰热泪盈眶,台下欢呼不止,人人感动。
   这场交契大会震动了全县人的心,继鹰这“讲不退说不完”、“讲功第一”名头也更响了。
   交契大会在芙蓉试点成功,接下去枫林开交契大会,自然也叫“讲功第一”的参加。继鹰登上主席台作了发言。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一点也不觉得比唱鱼龙灯难,却鼓舞了全体到会的群众,帮助贫下中农向枫林一带的地主阶级夺回田契、屋契。
   这是贫雇农斗争的果实。继鹰成为全县的典型人物,当上芙蓉村的农会主任。真的升官了,农会副主任升到农会主任,五个字变成四个字,继鹰感念祖宗阴德,自己官越做越大了。
  
   第八章信誓旦旦
   为了衔接好土改工作,达到连贯性,岩头乡决定让继鹰继续在溪南工作。对此,芙蓉人说现在这世道真畸形,当自家的官管别人的事,吃自己的饭却拉别人的屎。
   继鹰与艳霓姑娘的感情日渐深厚,这时艳霓的父母从外地回来了。父母看出苗头,叫艳霓以后不要与继鹰来往。
   艳霓与继鹰一起去下日川(箬溪)村横岩下自然村阿木家开会,商量怎样慎防土匪,慎防反革命分子破坏土改果实的事。晚上会议开得迟了,回溪南村路上两人心有灵犀,放慢脚步,故意捱到前后没人,便坐在山路边念话。
   三九过后,冬春之交的夜晚,一弯如钩月亮挂在西面山冈上,微光朦胧。柴草上开始凝霜,他俩所坐的草坦周围,老大一圈霜都被融化成露。
   男女互相爱慕也就这么回事,两人心里都非常明白。艳霓把话讲直了:“没别的事,分析一下当前形势,这形势就是咱俩的关系问题,这恋爱问题怎样坚持下去。”
   继鹰说:“乡村对自由恋爱、自由婚姻不提倡,认为是非道德、非正义的,认为只有媒妁之言才是正统的。”
   艳霓叹气说:“我知道,咱俩也算感情深,可是,越深越会遭别人的反对。那些管闲事的人会说,男女勾勾搭搭,女轻男贱败坏门风,风声传开来,阿爸阿妈就极力打击。组织上又认定我阿爸是坏分子,也断不会同意咱俩恋爱。”
   继鹰说:“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不管是坏分子,或其他分子,主要看咱俩感情深厚,恩爱,咱俩要达到永不分离。”
   “唉,十个男人九个无情。我现在不顾死活地把人给了你,只怕你工作一稳定,脚根站牢了,就把我一脚撇扫开。”
   继鹰呼地站起来,举手起誓:“观音佛母在上……”
   艳霓起身上前用手掌把他的嘴蒙住,一手执着他的手。继鹰一支手被艳霓捏着,感觉酥软,同时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传递过来,如醍醐灌顶,不知所措。半晌才说:“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呢?”
   艳霓沉思片刻,说:“起码总得有个什么符记吧?”
   “符记?”
   “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行。”
   “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继鹰从怀里掏出一把才二寸长的檀香木小折扇递给艳霓,说,“这把清凉扇是我从瑞安场桥买来的,赠你。”
   艳霓拿来展开,小折扇竟只有一甲蚌壳那么大,即付之一笑。随后,她在身上摸了一通,摸出一条手巾递给继鹰:“以后想我,看看手巾……擦擦眼泪还是可以的。”
   继鹰不喜欢听她这句话,这话不吉利,本想说我从不流泪,考虑女人多心,便将手巾收起,并不说话。
   山岭外坎的灌木丛中一只猫头鹰冲天而起,扇开大翅膀哗喇喇地响。艳霓惊慌失措,抱紧了继鹰。
  
   第九章棒打鸳鸯
   这一夜回家太晚了,艳霓父母把她打了一场,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继鹰正好在岩头区里开会三天,回来以后,廉兴的父亲说:“出事了,继鹰你知道艳霓跟你什么关系吗?”
   继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还会是什么关系呢?
   廉兴说:“她是你亲表姐哩。她的父亲叫卢谨之,母亲叫春兰。”
   廉兴的父亲补充说:“你父亲死得早,你们亲戚十几年没有什么来往了,你自然不知道还有溪南这一门亲戚。”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听得继鹰晕乎乎的,像在听别人讲古。廉兴的父亲又说:“艳霓被她父母打得寸寸皮肉乌青,说女儿这样雀跃,败坏门风,破坏家庭。我与廉兴商量,强逼着她父亲把她放出来,我说不然的话继鹰回来事情会难看的。”
   廉兴说:“这我就更看不懂了。既然她妈是你姑妈,她爸是你姑父,那么天下只有姑娘怜内侄,不见妗娘怜外甥的,春兰她是继鹰的亲阿姨啊。”
   “哦,原来是横峻的亲眷。”继鹰这才明白,“春兰姨是姑婆娘雪燕的女儿,认我爸爸作兄弟的。”
   廉兴的父亲说:“你有所不知,当初春兰是带胎到郑洞湾生的,与你爸爸不是共娘胞胎的,她妈妈差一点就要给你爸爸当老婆哩。她对你爸爸一直有看法,经常争吵,迁到横峻后两人关系更加冷落了,这才嫁到溪南来,所以春兰知道你们的事以后就坚决反对。”
   继鹰说:“一代管一代,茄儿拔了栽芥菜。上代的事按理不应该捺到下代头上算账。不过,到底有什么成见可否说来听听,也好对症下药。”
   廉兴说:“说出来怕你生气。”
   “你只管说来,现在都到这地步了,还顾得了面子吗?”
   廉兴说:“艳霓的妈说,看继鹰这副猴相,跟云横就是共一饼印里印出的米饼一样。他想娶我的艳霓,也不到清水茅坑里映一映?”
   继鹰不敢进艳霓的门,在这个骨节眼上,无法面对春兰阿姨,没胆量冒冒失失地与她攀亲,再攀亲恐怕就没有余地了,将事情全盘搞砸了,艳霓也会因他攀亲而进一步遭殃。他在艳霓门口老等。事情前因后果,以及艳霓身世等等,整个脉络在继鹰脑里清晰起来。父亲云横当年在横峻与春兰姨妈拗脾气,春兰姨妈嫁给溪南卢谨之。而卢谨之也非别人,他的爷爷卢信一与外公太一笑和尚一样,武功深得武状元陈桂芬真传。可以肯定,卢艳霓的武功也是陈桂芬一脉传承下来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天下之大,却似乎有个缘字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苍生罩着,凡人转来转去,总是逃脱不了这张无形的网。认命吧。
   不,上天一定另有安排,说不定这一切迹象表明,本身就是一段很好的姻缘哪。
   第二天终于给等住了,艳霓出来见了继鹰。她叹几口气,一句话也不说,红着眼圈转身回屋里,留下继鹰,水鸭子给雷吓了一样,在门外呆呆地又站了许久。
   艳霓此后半个月未参加政治活动,土改队青年团支部书记林正雪同志了解情况后,对艳霓母父作严厉的批评和训责。“你本来就存在其他问题,今又反对文明进步婚姻,这是有意攻击土改队队员的名誉。”
   这以后,艳霓才有胆子出来开会,但还是缩手缩脚,前怕狼后怕虎的,会开到中途便垂头丧气地叹着气回家。继鹰一路追踪安慰,艳霓顾自快步逃回家,她父亲随手把门关紧,任继鹰外面怎样叫门,就是不开。继鹰一直在门外等到下半夜,艳霓的母亲怕艳霓出事,开了门,告诉继鹰只准少讲几句,以免生出祸患。艳霓牵牢继鹰的手问:“咱俩问题怎解决?”
   继鹰说:“讲了就不要反悔,不管谁的黑手插手,咱俩讲了就不能反悔。既然父母反对,父母总是父母,都一色的,到一定程度、一定时间都会想通的。”
   “听说,”艳霓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听说,你家有枚黄金印。我妈……我妈说你要娶我,得先拿黄金印当聘礼。”
   “不,这是什么道理?”
   “我妈说黄金印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
   继鹰一听就火起来了。她家的东西?是指当年黄金印是卢姓人从南岩脚捡的?还是曾经是哈声猫的?她妈说出你家我家的话来,说明她要的是黄金印而不是人。
   艳霓眼里含着泪水,说:“黄金印是身外之物,为了我你就舍不得?”
   继鹰不说自己没有,只说一个字:“不。”
   艳霓脱手转身悻悻地回屋。
   此后艳霓通过廉兴向继鹰传话,传达怎样对待婚姻,怎样想念等等;继鹰也通过廉兴与艳霓对话。从此两人都半爿阴阳,日夜乾坤倒转,还得通过别人间接传话。
   他俩关系有了新发展,大家都有目共睹。
   谈恋爱要向上级组织打报告批准的,原则上先审核批准,后谈恋爱。继鹰不会写字,不会动笔打报告,事情就这样搁着。其实继鹰心里明白,即使打了报告组织上也不会批准的,因为艳霓的父亲被列为坏分子怀疑对象。继鹰内心苦楚,终于病倒了。他躺在卢廉兴家唱起了《送郎歌》解闷:
   第一送郎下踏床,
   支手推窗天未光。
   金漆床杠请坐坐,
   候等天光送大郎。
   对门间里艳霓竟然和着唱起来:
   第二送郎间门边,
   手拿门闩懒肯开。
   扯起衣裳擦眼泪,
   声声口口问郎来勿来。
   ……
   继鹰发高烧大病起来,却挣扎着不肯就医。捱到第三天,艳霓不顾父母的脸色,毅然跑来照顾继鹰。艳霓亲自调粥喂给继鹰吃,还把昏昏沉沉的继鹰搂在怀里,为他唱《劝郎歌》:
   第一劝郎脚手勤,
   积落钱财积落银。
   积落钱财娶嫂嫂,
   嫂嫂娶来头痛冷热有靠身。
   ……
   继鹰被艳霓照顾三天后,病情明显好转,感觉自己能够撑得住了,挣扎着出来在屋边走动。
   组织上认为他俩这样下去影响不好,迟早会出问题的,为了与坏分子家庭划清界线,打算把继鹰调离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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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郑中钦与继鹰的谈话就知道这他说话机灵,办事有橹,便决定让继鹰去作大会的演讲。芙蓉陈氏大宗再次召开交契大会,继鹰在会上一开始说话,就让郑大队长吃惊不少,等到继鹰讲完话,下面欢呼不止,人人感动。交契工作也开展地相当顺利,继鹰也因此受到了重用。继鹰与艳霓的感情日益加深,从阿木家开完会回去的路上,二人互吐内心的倾慕,并发誓相爱互不变心。正如他们俩人所预料的那样,他们的问题不仅受到了双方家长的反对,还受到了组织的反对,组织决定把继鹰调离溪南。人物的内心活动和形象的描写真切,凸现人物特点,情节流转自然。欣赏。敬请读者朋友阅读,并热切关注精彩更新。【编辑:桐疏枝寒】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10322002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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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桐疏枝寒        2011-03-22 07:46:38
  自古痴情总难成。为继鹰与艳霓的不幸而深表同情。愿他们能够都拥有自己真正的幸福。
回复1 楼        文友:陈晓江        2011-03-22 19:06:30
  感谢你的理解和一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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