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现代诗歌】桃核春秋(外二首)
射覆,请潮声来猜
她坐在窗边,比月光和梨花剔透。白色蝉翼
从她怀中升起,化作蜻蜓停在
窗口的枝头。一湾水,拖曳着尾羽上杏黄的星
走入远处的青山。天上眨动的光,落地
就成了镂空的花朵。她手中的青花瓷碗
幽蓝如流年辗转。莲步轻盈,转眼瓷碗
已在院落花树下。“里面是何物?”话音玲珑,
随一束月光在石头上落地。他似乎看到
一张边缘泛黄的纸,有细腻的稻谷的光
包裹字迹的青,写着元宵灯影的怀想
和深不可测的世事。飘忽的笔画,是一缕来自土地深处
摇摆的炊烟;他又看到,一粒金灿灿的蝉蜕
涂满春夏两季的沉着,在静默中下落
并坠入琥珀色的波澜。然后它变成
沸腾的红,张开饱和而抽象的色彩,弥散着
松节油的味道。“我知道了。”他对着窗外的涛声
举起惊鸟般的笔,写道:“那上面隐隐的字迹
包含你的名字。它有五谷的纹理和金黄的芯,
油彩的粗犷和樱桃的甜。”她不言语,一个浪头
从木窗下经过,嘶哑地笑道:“猜中了。
是你的心。”
桃核春秋
硝烟,马嘶,疾风,角声。战场
也逃离不了暮色,一朵张狂的火莲花
花萼是干渴的裂土,招魂幡般摇曳的巨大花瓣
从浓烈的黑与殷红,到高处极致
而漂离的蓝。月的绣球,被羞答答抛向
被丛林的绿、沙漠的橙伪装起来的人间之前,一切
没能在夜行动物狂欢之前,收拾起来的
战局和恩仇,将被暮色一片一片
收回球形的母体。最后一滴寂静的血
像一只离群的赤鸟,在哀伤的画角中
沿着秋夜裹紧的盔甲,徐徐落下,伏在纵横交错
浅棕的沟壑之上,被吸附,被同化。
一个故事,挂在明媚的桃树
某个果实的衬里中,逃开冬季。
千年之后,人们用刻刀吹开尘土,重新打通
休眠的球体上的经络。他们说:瞧!这是
一场著名的恶战。
多少扇窗户,才能关住一座楼的冷
桃花在楼外站了很久,浸泡在
横长的百里云烟里。一阵阵风缫着
五彩的丝,为春天推波助澜。它问桃花
还在等什么。桃花说:你看面前这座
悍然的楼,数百只或睁或闭的眼睛
喷出如许的凉气。阳台上悬着冰柱,
冰花的大蜘蛛,爬满了四面外壁和天台。
在这里招展开,旋舞的瞬间便会
冻僵成风里的稻草人。风顺着桃花的指头
一层层往上望:三楼的女孩总靠在
阳台躺椅上,仿佛不曾站起来过,顶着
额头上的蓝,任日光和月光在身上画着
金色和银色的十字。一天天、一月月,结霜的指头
不肯释手一本冷色的小书,把淡金色的窗口
一直哭泣成丁香紫;五楼的面孔
看不清男女,令人想起素描的石膏半身像
坐在故作颓废的杂乱之中,为画笔粗鲁的愤懑
添油加醋;六楼是寂静的,也许
并没有燕子想象过,钉满木条的阳台中央
排风扇怎样像古老的冠状动脉,把一个人
渐凉的血,穿凿附会地
引导向与星湖面齐平的湖面。玄色的窗;
皓白而扑朔迷离的窗;桑椹色
有些怀旧光景的窗。这棵点疮百孔的树
在雷电里弯下腰。桃花发现自己托出的花瓣
变成了簇簇银箔,在云烟中
醉得正酣,不知道已经丢失了
关于三月的血色。于是卷起泛白的裙边
趁东方未明,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