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故事】潜逃(小说)
一
姚兰的电话没来之前,妻子每天的必修课就开讲了。
你爸七十多了都没你福,整天做大爷。
我斜视这娘们。有时真的搞不懂,这娘们的嘴非得放我身上叨叨,放哪儿不好,成天弄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可回过头来想想,这男人还真的犯贱。没女人吧愁,有了女人吧还真他妈的烦。可又有啥办法呢,谁让咱有求于人家呢。说句实话,没女人还真不能为家。
妻子拿着拖把,横眉在我的面前。
眼前见识你也不懂,早上把地拖干净了,这让顾客怎么插得进脚?
你有这叨叨的空儿,还要劳烦我?
妻子一肚子的怨言,低头拖地,可她的嘴却没停下。
倒油瓶不扶的主儿,怎么让我摊上了。
我习惯了她的唠叨,对于她的唠叨置之不理。我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很有道理,这些家务事儿就应该她去处理。对于她的叨叨,在我能应付之前,我是不会逃避的。
你真幸运哟,得巧还卖乖,当初就是让你抓阄也不定能抓到我,你就得了吧。咱算不上一表人才,二表人才该称得上吧。说完话,我用眼瞄着她。
妻子听后甩给我五个字:算我瞎了眼。
二
店内已有顾客,在挑选他们中意的手机,那几个雇佣的女店员在接待他们。我和每天一样,如妻子所说,像是那庙里的佛坐着不动。打开电脑,那一瞬间QQ不停地跳动,网页的信息也在提示,都是那些烦人的留言。
妻子拖完地,又打来一盆水。
就是猪,也不会作圈。你看看这桌子上尽是烟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得下来的。
妻子一边说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
熏熏,就知道熏,妻子随手掐了我的香烟,把目光转向店员,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受。
我实在拿这娘们没招。我感觉每天就生活在这水深火热之中,我曾猜想,前世的她是否是个哑巴,今世非得把话全说回来。我故意去饮水机前给她等了杯开水,献殷勤般地端到她的面前。
润润嗓子吧。我说。
少来。她调高了嗓音,明白我端去这杯水的意思。
我还是以往那样,对她装出一副笑脸。毕竟自己的那点意思被她看穿了。
嫌烦了是吗?嫌烦就滚。
你呀!我的话没说完,妻子就对我瞪着眼睛,我咋啦?
没去说评书真的亏了你。
三
“大叔来电话啦!”我的手机不停地提示。我掏出手机,看到那熟悉号码才知道是姚兰打来的。这疯婆子唱的是哪一出呀,有话可以给我留言,或是发电子邮件,非得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喂,别挂了,马上回你。我小声地说。
那一刻,我抬头环顾四周。妻子擦了桌子又擦柜台,那几个女店员还在与顾客交易。我走出店外,钻进门前的那个电话亭内。自我感觉,在这里接听姚兰的电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而在妻子的眼中,我的选择是再愚蠢不过的。
干吗?我依然低声地问。
我后天去水城,你能来吗?她说。
我不排除她有着这次相见的渴盼。
你发高烧了?
去你的,我像吗?
灵魂的背叛远超于肉体的背叛,这点你不懂吗?我借她的话来回答她。
你不要多话,你就回答我来不来吧?显然,姚兰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
嗯!这一个字就让她明白我的心意,没等我回答完整,姚兰就挂了手机。我感到这疯婆子有点搞笑,她的决定有点像风像雨又像云。
四
你看你选那地儿。妻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她带着嘲讽的口气。
怎么了你?我佯装不知。
谁的电话需要背着我?
情人呗。
这女人的审美观一定出了问题。妻子说。
我笑,有人喜欢吃苹果,还不兴人家爱吃萝卜?
我还认为我一个人眼瞎了呢,原来无独有偶了。妻子说。
我递去手机,来个真话假说,不信,你打过去不就知道了?
妻了哈哈笑着,你那活,要是哪位妹子给我接了,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我也趁机把话题转开,不再论那电话,而是定位在妻子说的“你那活儿”上。
我的活做的不好?这句话说出来,自我感觉到男人的撒娇是多么的不自然。特别是在妻子面前撒着谎言。
好。妻子把尾音拖得老长,随后又说,跟杀猪似的。
五
相距我的城市不到八十里路的水城,如果不是姚兰相约,我已忘却了它的存在。在此之前,网友雪儿跟我也提过。她说,水城很美。其实,在我十八岁那年就去过水城。那时的水城还没有现在的乡镇建设得好。而在雪儿的嘴里,水城是天堂般的美丽。当然,那是她几年前的描绘。
说到水城,我就会想起雪儿,那个多情的女人。
那年夏天,我接到雪儿的电话。那时我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自从雪儿留给我手机号起,我没打过给她,她也没打过给我。我认为,一个网友给你号码,只是对你的真诚或是信任的肯定罢了。在网上聊又何须打电话呢。再说,哪有那么多话可说。
六
雪儿的电话,让我领会了一回什么叫无言的倾诉。
手机里,雪儿哭泣着。
喂。
雪儿不语。
你怎么了?我感到不解,确切地说是莫明其妙。
雪儿还是哭泣。
电话长达三分钟,这三分钟好像从时间里抽出来,定格在雪儿的哭泣中。雪儿停下来,不再哭泣。她带着痛楚的鼻音说,对不起,谢谢了。
我难以想象,她遇到怎样的伤心事儿,让她如此这样。当我想要寻找这个答案时,雪儿却说了声再见。
一周后,我在QQ上见到了她给我的留言。这段留言告诉我一个故事,雪儿自己的故事。这故事让我知晓雪儿是一个痴情而又理性的女人。
七
对不起,那天我失态了。
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把你当成我的朋友。虽然我是个小女人,可我却很看重朋友这一词。说心里话,我认识你感到很欣慰。那天我把你当成可以倚靠的肩膀,借用你的肩膀痛哭一场。哭出来就好了,不再沉沉地压在心头。
三年前,我认识了秋。秋是个工人,妻子早逝,身边带着一个孩子。与秋交往一年,便爱上了他。我们相见过,我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和拥抱,我感觉我已离不开他了,他是我前世的真爱,是上苍的不公,在今世分离了我们。然而,静下来的时候,我思考过无数次,如果我与老公分手,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安排秋和我的明天,我们的将来将是怎样的生活。我不敢想象,我拥有优越的生活,我在县直机关工作,有别墅,有私家车,圣诞节可以去狂欢,情人节拥有玫瑰,生日可以在家里开派对。就这样,玫瑰和面包的关系让我难以权衡。我在想,当我失去这些丰富的物质以后,习惯了的我是否受得了那清贫的生活,真正地会是贫困夫妻百事哀的结果。
我已辞职,下海经营意大利瓷器。远离秋,离开网络。
八
登上去水城的班车,逃离我那母系社会,在我那宝贝妻子的视野里消失,不再听到她那喋喋不休的叨叨声。那一刻,我却无法描绘自己的心情。是喜悦还是紧张。是解脱还是放纵。
网络中相爱七年,是否是一个传说。七年来真实的爱恋已经是最好的实证。我们各有三个QQ,每个QQ的记录都有一千余页,合起来,我相信那将是一部爱情史诗。
姚兰大我五岁,我已近不惑。我们的昵称算不了什么,在各自的口中不停地更改。她叫我弟弟,我称她为姐;她说亲爱的,我说我的宝贝。有一天,她说这样的称呼让人肉麻。我问为啥?她说,我们多大了,网恋是我们这样的年龄该做的事么,让人知道了将会是茶余饭后的笑资。
九
当欲望无度的时候,我们把话题放到了床上。各自把对方放在上面,产生性幻觉。她说要给我风情万种,我说要让她欲死欲仙。当身体膨胀到极至,心却做了一次收缩。
姚兰说,我是不是个风骚的女人,太轻浮了。
我无可作答。
姚兰的自问,让我产生了链式反应。她风骚,我呢?还产生意欲,去K她。我轻轻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暗骂着自己:真不是东西。
十
欲望不代表爱情。爱这个字在嘴里咀嚼一万次,她就不在是甜蜜,而是一种酸酸的味道。是那种低价的随意性,失去昂贵的品质,涂上一次虚假的表层。七年的爱,也如同围城内的爱情一样。如茶:头道苦,二道甜,三道淡。不同的是:围城里的人是看着花开;恋爱中的人是盼着花开。
十一
妻子打来电话。
你在哪儿?
噢,我在K市。
妻子知道,K市是我进货的地方。四十岁的男人撒一次谎,已不是什么难事。其实,这时候的我已站在水城的广场。妻子不去证实我的话是否真实,只是给我下一道圣旨:二十四小时不许关机,听到没?
喳!小的随时恭候就是了。
我刚要挂机,妻子又进行补充,你就耍贫嘴吧,你现在自由了,可你别忘了,回来前去浴池洗洗再回家。
我靠!你……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已挂了。
十二
水城。我此时能感悟到它名字的由来。太美了,水中有城,城中有水。这座河流纵横的城市,不再是雪儿眼中的天堂。而是我的,是姚兰的。
我不停地猜想,姚兰为什么要选择水城与我相约。是它的美还是让这座陌生的城市包裹起我们的秘密。
我不停地张望,在广场上寻找姚兰的身影。
坏东西,我在这呢!
姚兰打来手机,我这才发现她站在东边那座桥上。
十三
她可以叫我坏东西,而我却怎么也叫不出对她的爱称。只是在心里念道,疯婆子。
爱了、想了、盼了、见了,将是怎样的过程与结局呢。我望着她,心里发怵。拥抱她太假了,叫亲爱的太肉麻,无言又是那么的难堪。给她的欲死欲仙呢?生生死死的爱呢?只要爱一回一生永不悔呢?
都见鬼去吧,我快要完蛋了。可能见光死才是我们的结局吧。我在内心呐喊,上天呀,爱是啥玩艺呀。做爱?肉与肉的厮磨罢了。那一进一出的机械式动作能成仙么,我他妈真是吃猪肉拉臭屎的东西。
终于想起一句话,相思不如怀念。
十四
姚兰的建议很不错,我跟着她去了水城的那个LMQR酒吧。我可以肯定,姚兰经常来水城,对水城很熟。
姚兰说,这地方不错。我不知道她指的哪个方面,接下来她告诉我,这儿很清静。
酒吧,在我的记忆中并非是个清静之地。然而,这里如姚兰说的一样。
当我迈入酒吧,让我感觉到它有着别样的特色。这特色来自一种文化氛围。酒吧内,播放着蔡琴的老歌;在墙壁上挂着一些报刊书籍。
我翻阅一本水城的内刊,那篇《车子无轮》的小说。这篇小说我太熟悉不过了,第一次读到它时是在一家文学网站,那时的我还是这家网站的小说主编,还给这篇小说写过简短的评论。
喂!姚兰在叫我。她举着一杯干红对我示意着。
你喜欢文学?一位中年妇女对我说,那时她站我的身旁。她告诉我,她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娘。
噢,我先前读过它。
老板娘作了介绍,这是我的拙作,还请赐教。
此时我真的感到,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姚兰再次举着杯子,过来呀!
十五
现在,我想获知姚兰这次相约的主题或是目的。我转过身体看着她,看着她满面春风的脸。
姚兰问我,聊什么呢。我说,书。其实,女人本来就是一本书。每本书有着不同的内容,在每一个男人的眼中却又有着不同的解读。我开始回忆,或是理顺我与姚兰的过去。姚兰,四十五岁,海城人,职业是律师。我们相识七年,相爱七年。她在我的眼中是个玻璃人,我在她的眼里亦是。我们爱,是深爱。是爱让我们产生了预谋——相见。我没有去思考过,这一预谋是否又是激情的产物。对于这样的问题我一直没有求证过姚兰。
十六
什么书这样吸引你?姚兰问。
《车子无轮》,我回答的不是书,而是这篇小说。
好像听你说过,写得特烂。姚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我的脸看。
她可是作家哟,请你不要胡说。
姚兰还想说什么,这时酒吧的老板娘走到桌前。
你喜爱我这篇小说吗?她问。
喜欢,很喜欢。说真的,我也是您的粉丝。每次打开那家网站,我就必先打开您的文集看您的作品是否更新。如果没更新我还挺失落的呢!
此时,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耻,用谎言讨好她。
楣儿。我说。
是的,这是我在网上用的笔名。老板娘说,我的原名叫习庸萍。
十七
姚兰的面部表情让我让感到好笑。听着我对老板娘的恭维,她想笑又不敢笑,端着杯子遮挡着脸。
我的恭维终于得到了回报。
还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老板娘做出一副慷慨的样子,然后去了酒柜那边。
啥时候学会这一套儿?姚兰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
人有着他的多面性,这句话最先是你说的。我反驳她。
十八
人有着他的多面性,这句话确实是姚兰说的。那时我想象不出姚兰在法庭上给人辩论的样子,我只会把她想成是一位市井里的小女人。她会调侃,打情骂俏。甚至,在不高兴时吐出骂人的脏话。
律师,法律,威严;婚外情,或风或雨,聚在一个人的身上,这就是人的多面性。我也曾经提过这个问题,她呵呵一笑,随后说:律师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律师。
十九
你爱人很漂亮,老板娘提着一瓶酒,向我们走过来。
这也许是她对姚兰的恭维,不,应该说是对我恭维的又一次回报,恭维我娶了个如此漂亮的老婆。但是,姚兰虽然是半老徐娘,却真的很美丽。可我又在想,老板娘也许不是恭维,是一次嘲笑,心里正在暗骂着:一对野鸳鸯呢,谁看不出来呀。
欲望不代表爱情。爱这个字在嘴里咀嚼一万次,她就不在是甜蜜
“在”应为“再”。
围城里的人是看着花开;恋爱中的人是盼着花开。
精彩!
我现在不认为酒吧老板娘在折腾钱,而是把精神的水从一只碗倒向另一只碗,反复为之。我不想知道它的价值,只坚信,这两本书大约一百五十万字是她在孤独与寂寞中连起的精神长城。
深刻!
她是她们家姐妹仨人当中最聪明的,恋爱那会儿,我问她1+3等于几,她不加思考就回答我,等于5。
姚兰笑,这还叫聪明呀。
我点头,因为她姐说等于7,她的妹妹说等于9,毕竟我那口子最接近答案了
哈哈哈。。。幽默!
姚兰只叫汉语拼音的第一个韵母,声调很不稳定,或高或低。
这语言,领教了。
人的内心有时会产生一个黑洞,把积压的东西释放出来,但好在我们能让游离的情感寻到回归的路途。
是啊,是啊。
不错,不错,喜欢这样的文风。
槐花乡人老师重现江山,让人欣喜。期待更多佳作!
感谢乡人老师曾经对后辈小生的栽培之恩,如今再见老师佳作,倍感亲切与熟悉,期待乡人老师在江山的再次回归,期待在江山多多见到老师佳作,再次问好,周末开心!
小说写到三十九节,发于本人博客,“卡”住数日,小说中的“姚兰”给我留言,我理解她,她怕我有顾虑而不向下写。“没事,只是小说,你爱怎么写就怎么表达。姐信你!”
谢!再谢!真诚善感的女人们!
忙于生意,一直没有来此转转。问好了!
“不爱会死呀!”原于妻子的气话,也是女人的随口之言。对于婚姻中的爱情,不因受外因而影响内因。“潜逃”只是一次游离,从根本上说,它不会对现有的围城发起攻击。爱,需要太多的理解与信任。你的《网里网外》所说的爱,当爱人站于身后的那一刻,如同《潜逃》中那句词“一块白布扔进黑色的染缸,谁能证明它过去的白。”是一样的道理,无需解释,或是越解释越乱。
和你共事一场,难忘。
近日将以擂台评委的生活为背景,写一短篇。只是再创作,我所直观的角度并非是擂台,而是侃侃那些味儿,到时请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