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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四十) ——第三十卷 溪山情缘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30发表时间:2011-04-06 15:29:52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四十) 第三十卷溪山情缘
  
   第一章土检工作
   继马因被揭发曾在日本人维持会下当伪保长,挨了批斗,副书记之职被罢免了。继鹰的义父陈长庵脑袋灵泛得很,看样子继马在政治上永世不得翻身了,就通过朋友关系安排他到江北一带担造车路的土石方。以前江北沿罗浮、浦西、礁华等村用人工担了一条车路,车路边被挖土方后留下一条车路浃。日本人打过来以前老百姓重新把泥担掉。抗战时期温州沦陷三遍,车路重新担掉毁了三遍,后二遍恢复建造时,许多老百姓是被日本人强行抓去担路的。全国刚解放,百废待兴,车路又要担泥整修了。继马的饭量大,担功不错,工资较高,每天得9斤米。他这帮担夫因此自称“散九部队”。担车路不是长期的活,但由于继马劳力好,断断续续总还经常找点活干,添补家庭吃用。不久前米与黄鱼一斤兑换一斤,大米一角一斤,黄鱼也一角一斤;后来物价涨了,米涨到一角三分一斤,黄鱼也涨到一角三分一斤。现在正值荒月缺粮严重时节,七两米也可以兑一斤黄鱼,因此一天9斤的收入也相当可观了。
   一场政治风波被悄然躲过,大哥的肩膀托起了家庭的重担,使一个家族都多少得以滋润,继鹰才得以安心干他的革命工作。继鹰作兴编些顺口溜唱唱,走到哪里,顺口溜作到那里。他字眼没有多少认识的,却是乘船坐车、转个山弯过条桥,都能得句成诗;从体会抗日战争到男欢女爱内容,都能随口成章。这一点令与他同行的人刮目相看,他也为此而沾沾自喜。
  
   楠溪开始全面展开土检工作。这工作主要是检查土地改革是不是彻底,有没有错划漏划阶级成份的,如发现漏划地主的,重新划做地主,连家具都没收了。这时,南下干部山东人唐杰驻芙蓉村检查土改工作。他在岩头土改队任指导员,芙蓉的老百姓都管他叫唐指导员。平时,他都住在芙蓉老宗的民兵室里。
   天冷时节的一个夜晚,他穿着大衣,从岩头往芙蓉走。当走到芙蓉煺牛墩外的水碓基时,突然有人从三官爷墩后面向他开枪射击。那人连开两枪,唐指导员迅速卧倒在地,伸手到大衣里面掏枪,一时却掏不出来。那人本想上前夺枪的,见唐倒地未死,还在掏枪,就不敢接近,逃了。唐指导员没有伤着,两发子弹都只打破他的衣服。根据他对袭击者的特征描述分析,袭击者极有可能是楠溪有名的土匪头子叶桐。
   于是,有人怀疑芙蓉人与土匪叶桐、郑九霸等人有勾结,因为叶桐是芙蓉人的亲戚。这次袭击的目的无非是想夺枪。叶桐知道唐杰身上带枪,下手的时间地点安排得如此巧妙,情况摸得如此清楚,一定有芙蓉内部的人通水。
   芙蓉的情况变得复杂了。芙蓉驻村干部、岩头乡土检大队副大队长谢米禄的调查报告中都有意无意提地到继鹰的名字。组织考虑,如果继鹰留在芙蓉村自己故里搞工作,难免引起宗族房派之争,支持的人多,会与谢米禄闹矛盾,对他的工作不利。还有一个原因是艳霓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反革命分子还没有定论,革命干部得与阶级敌人划清界线,芙蓉、溪南只有横坑溪相隔,喊一句对面都能听得见,继鹰与艳霓接触多,勾勾搭搭的出了问题谁担当?对此,组织上综合考虑,决定采用调虎离山之计。新上任的南下干部岩头区委书记赵文渊指定调继鹰到表山检查土改工作。继鹰得马上去表山。
   表山辖属水东大队。他偕同若干人先到水东大队部报到。
   一路走过湾里地方,过五尺溪时要过矴步,正值汛期水急时节,继鹰看着矴步发愣。矴步由插在流水中的一块块长方体花岗岩石桩组成,样子有如草鞋耙的耙齿。石齿均匀笔直排列,间隔一步设一个,间隔六七个还在边上抱一个子矴以利行人相向避让;石齿部分埋在溪滩下面,露在水上部分顶部略平,让人踏脚,人在上面跨步走过,水从矴步齿中间流泻。看着哗哗的急流,溪卵石上青翳垢和幽绿的河苔在清彻的流水下泛着寒光,继鹰倒抽冷气,脚骨酥软。显然,这脚步每步迈开去,都要均匀相似,迈不好就会掉下矴步齿间摔伤,或者被水冲走淹死。
   这回没有顺口溜,他害怕了,但他有了更深的体会。他对同伴说:“《封神榜》里讲对了,那一则纣王与妲己看别人脚骨骨髓满不满的故事,说那些看见流水以后,脚骨酥软不敢过河的人一定是老太婆生的,他的骨髓少,脚筒骨一定是空的。纣王把人拉去砍了脚骨验证,果然如妲己所说的一样。说不定我继鹰的脚筒骨也没多少骨髓,一定是空的。我从小奶水未吃够,元气差,这么大的水,过矴步都害怕。”
   他的同伴为他打气说:“放心过吧,即使摔倒这点水也淹不死人的。你小时候不是楠溪长大的,走不惯而已,放胆走一两次,习惯了就好。不相信先看我过去。”
   继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脚反而往后缩回半步,最后只得由另一个队员把他背过溪。到了水东矴步,他也叫别人把他背过去,好在他还不重。
   过矴步还要让人家背着过,继鹰充分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和软弱啊。他扪心自问,一个如此软弱的身体去表山能干得好吗?
   到了水东大队部里了解到,在表山土改的显黄、九村、庆佑等干部做事留下尾巴,事情果然棘手得很。显黄他们吞吞吐吐地跟继鹰说难,继鹰心里一下子又热乎了,正色说:“土改还怕难吗?”
   继鹰见他们畏缩不前,也就顾不上那么多,独自进驻表山村。
   表山是个坐落高山上的山屯子,看起来有点与世隔绝的样子。村庄三面环山,水口处古树生风,夹着流水声訇然作虎龙吟啸状。一棵苍松虬枝盘曲在巷门口上,巷门底有一小庙;小庙周围的苦槠、枫树等浓荫蔽日。略知风水门道的人一看就知道表山是龙盘虎踞之地。这里先前也算是一片乐土,地处偏僻更有其动人之处,热爱山林的人对此情有独钟,住户中还有少量畲族人杂居。相传郑士丰在世时,鱼贩担鲜黄鱼等海鲜来表山卖,鲜鱼要是卖不完的话,士丰便如数统统买下。他说免得人家担表山卖怕了,以后不敢进山,以至表山人吃不到鲜鱼。这事一直被楠溪人传为美谈,都说郑士丰是个非常有远见的人。
   上门看八字,表山给继鹰的第一感觉是情况复杂。在这里检查土改工作,第一步不知该怎么走。继鹰平时摸底摸得仔细,据统计,土改期间沿江平原一带拥护土改队的占75—80%,反对的占5.5%,其他中间派不到20%。他琢磨着土改运动从平原到山底的微妙道理。他知道表山地处偏僻,宗族观念强,地主多,大概是全县土改工作最难的地方;一般队员不敢进驻表山村,肯定是表山的土地改革还未彻底。
   他独自住在郑士丰地主屋的楼上。这幢大屋共构筑了72个房间,有的房间只够站得下两个人,有的房间铺一张床,正式大房间只有两个,大都是用于战备的。整幢屋外加一座小屋,设计成迷宫式的,将打手队进攻、逃跑的路线都安排好,外人冒然闯入就会有进无出;下水道联通士丰、兴仁、兴棵、兴栲四座屋,上有天桥搭过,也是四屋连通。西头士丰这座屋原先驻过表山乡政府,土改大队就设在该屋楼上。由于山上土匪太多,当地抵触情绪大,配合工作的当地干部不得力,环境不好,乡政府只好搬出山外改设水东村。其实,乡政府就算驻表山,干部笼统也只有4个人。土改搞了一个草坯,土改大队也随之搬出。现在其他三座地主屋都分给了贫雇农,士丰这屋却空荡荡的,继鹰过来之前还没有人敢单独住呢。
   表山村当地配合继鹰工作的干部有庆芝、庆有、教书的玉环先生,还有坑里自然村的一个妇女干部。
   继鹰很快就了解到,山里地主、反革命跟土匪多少都有点联系。当然,有的人成为恶势力一员,是土匪逼的,着他入他们的组织,但也有的地主是寻求保护、靠山,与土匪发生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士丰、兴棵被镇压了,兴栲、兴仁在押,但他们四个人手下还有80多人,武装了70支枪,所使的枪大部分是“快一”,也有“快二”的。
   想不到这一带的恶势力竟是那样顽固,开展工作比原先想象的更难。
   按上级规定,土改队进村三天内必须召开群众大会。大会如期在郑氏大宗(已辟为小学)召开。会上,群众不敢上台揭发,继鹰上台唱独脚戏。他首先揭发士丰、兴棵等人的罪行。“……归根结底是一色的,是老百姓受国民党残酷压迫与剥削,因此土改工作拥护的人多,反对的人少。”然后当场批评了某些贪生怕死的干部,“当干部的阶级路线不清,宗族思想观念严重,应该罢官罢到底,调到总部去学习,学清了再来当干部。”
   “喂,给我爬下来,爬下来子弹给你吃。”兴棵手下的人气焰非常嚣张,朝继鹰吼。群众不敢高声接嘴,会场里却议论纷纷,弄得继鹰很难堪。
   继鹰想,现在骑虎难下了,就此下台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便硬着头皮讲下去。下面有人高声骂娘,随即整个会场大呼小叫,搅乱了,继鹰只好宣布散会。
   第二天天未亮继鹰就起身往水东大队部汇报工作。水东村离表山15里山路,这么长的山路中,就只有山外一个叫岭外的村庄。继鹰本就走不惯山路,情急之下又未考虑山间雾大,以为马上就会天亮,所以未带桅灯。路边柴草上的露珠打湿了他的一双裤脚,直湿到膝盖上面,裤脚缠着脚肚,他在黑乎乎的山岭上笨拙地迈着步子,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脚皮都摔得一列列的伤痕,渗着血星。有种鸟声音叫得很尖,似乎是专门报晓的,却叫不散凌晨的雾气。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连续轻微的沓沓沓声,如老人打鼾、叹气,听得继鹰心里发毛。他在冰冷的水雾里全身冷得发抖,起鸡皮疙瘩,上下两爿牙齿不停地打战。快到水东时还有一道不怎么长的矴步。他不知自己怎会过得了矴步的,回头看一眼急流,来不及细想,直奔水东大队部。
   水东大队部听了继鹰的汇报后感到问题严重,当即向岩头总部汇报。岩头区委书记赵文渊说,土地改革是党中央的号召,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对阶级敌人决不妥协,决不手软。然后对继鹰说,今晚你去表山继续去开会。
   当晚继鹰又在表山郑氏大宗召开群众大会。区中队38人穿便衣带短枪全部混入表山。会议开始不久,士丰、兴棵等手下的人就跳上台要动手,区中队的人哗啦哗啦一齐拔了短枪,一下子缴了他们的土枪,当场抓了37个人,当夜押送到岩头关押起来。这样一来,表山一气被镇压了7户地主,当地的地主、坏分子差不多都被镇压了。
  
   继鹰住在空落落的地主屋里,当地村干部过意不去,偶尔也来与继鹰作伴睡一夜。但这跟做义务工一样,某个干部多陪一夜,看另一个干部若是无动于衷心里也就难过起来,发出怨言:“陪区里派来的同志睡也不是个人的事,干吗老是要我陪?你们也应有自知之明嘛。”
   继鹰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给老乡添麻烦了,干脆说:“谁都不用陪,我喜欢清静。”
   玉环先生过意不去,说:“老陈同志,你不要客气,你单独睡真的没胆量的话就吱一声,呃?”
   继鹰话已出口,决不改口。其实继鹰也是个人,他也怕冷清的。怕黑暗和怕蛇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在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警惕随时有可能发生来自外界的袭击,也是人类的本能。
   先前几批派到表山工作的人都陆续有中途逃跑的。政策规定,凡是逃跑的,如是参加党、团组织的人,要开除,当逃兵处理;不是党团员的人,大家毕竟都是农民,是群众组织,逃了就逃了,散了伙一样,不再追究,也无法追究。那些逃跑的人大都在“无法追究”之列。
   偌大的房屋72个房间一个人住,继鹰自然感到怕,可是受共产党委托,共产党纪律严,不干工作不行,不干工作马上就要处分,凭着一股勇气,要想想阶级仇,头可断血可流,毛泽东思想不可丢,与阶级敌人斗争到底,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潮水涨来还怕他几个脚蹄印?继鹰坚信共产党会把自己的脑袋武装起来的,这回脑袋似乎真的被武装起来了,换个角度想想,觉得自己真的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表山的干部们以为他真的不怕冷清,也就巴不得他“喜欢清净”了。
   玉环先生说:“不过,岩头至表山一带大苍山区域,快解放的时候就有以叶桐、郑九霸为首的土匪作乱。叶桐、郑九霸两魔头的名字,老百姓闻风丧胆。你可要多加小心哪。”
   土改队每隔两天要到水东大队部汇报工作。这一天继鹰照例翻山落岭到水东大队部汇报。在表山岭路亭,远远看见两个壮汉,继鹰心里格登一下,有些惊冷。他们也已看见他了,他觉得掉头回转反显得笨拙不大方了,索性故作镇定,径直向前走过去。
   “喂,去哪里?”那个长头发山贼模样的人首先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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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继马悄然躲过政治风波,肩膀托起了家庭的重担,而继鹰却因种种原因被调到表山检查土改工作。凭着赤胆忠心,难度较大的表山土改工作很有起色。在去水东大队部汇报工作的途中,继鹰遇到了麻烦,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节。问好作者!【编辑:未名书屋屋主】【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04062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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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未名书屋屋主        2011-04-06 15:56:22
  平实的记叙反映了解放初期当时当地的斗争状况,字里行间散发出乡土气息和地方风韵。
喜怒哀乐,人生百味皆成文。春夏秋冬,走过四季都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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