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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四十一) ——第三十卷 溪山情缘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75发表时间:2011-04-10 08:19:33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四十一) 继鹰想反正要死的,告诫自己要理直气壮,要镇定,如果吓得发抖肯定挨枪子儿,就如实讲:“去水东汇报工作的。”
   “小子,老实给我站着。看好啰,我叫叶桐,他叫郑九霸,以后你们土改队要是惹我弟兄们,小心你们脖子上的六斤四。滚!”
   继鹰一步一个脚印地踏过一条山弯,回头看已走出他们的视线,便飞快地跑起来,一口气跑到水东。继鹰把所见的情况如实向水东大队部反映,大队部作不了主,去岩头总部汇报,总部没有什么态度,只叫继鹰重新回转表山。继鹰只好硬着头皮回表山,因为这是组织的决定,是铁的纪律。过表山岭时,行人极少,一阵带水气的冷风吹过不久,雾气又在岭上洇开来,继鹰心跳得厉害。叶桐、九霸要是要我的命,就是逃也逃不脱,喊救命叫菩萨也没有用,心里惟有祈盼两魔头不要出现,自己别倒运撞在他们的枪口上就好。
   继鹰表面上装得很平静,却是三天两头提心吊胆地过表山岭,白天要进深山冷岙访贫问苦,黄昏还要开会,夜里便有许多想头,睡不着觉。开会时,继鹰虽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但脑筋迟钝,精神恍惚,经常语无伦次。他担心自己这样下去又会生大病的。这一担心,使他走表山岭时更加心虚,恨不得把自己的六斤四摘下来提在手上奔跑。
  
   第二章艳霓的误会
   土改检查队实行部队制军事化管理,工作忙,不准请假。白天工作忙,夜里累,倒头便睡,这本也没什么,一觉醒来还是想艳霓姑娘。起先是个模糊的女人,渐渐地清晰起来,想念的女人、手捧鲜花衣袖飘飘朝自己微笑着走来的就是艳霓。继鹰多么渴望能够在现在中亲眼见到艳霓呵,可他又不会写信,艳霓一个姑娘家不可能跑几十里山路找他。自从部队里回来,他一直没有她的音讯。
   去岩头总部汇报工作情况时,继鹰碰上一个溪南人,向他打听艳霓的消息。溪南人说艳霓一家在温州,自己还经常碰面的,有什么信带愿意代劳。继鹰说那真千好万好,替我带封信吧。
   在岩头区办公室里,他在办公桌上像模像样地摊开信纸,想起参军时艳霓送自己光荣袋的情景,现在光荣袋也丢在部队里了,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一走神,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其实他不会写字。他在纸上画了一把扇,画那把送给艳霓当定情物的檀香木小扇子。
   不怕别人笑他谈恋爱,只怕别人笑他不识字,继鹰右手握笔,左手握成一个瓯儿遮掩着信纸。别人看他这般滑稽,不想看的也探头问一问:“矮人国也有什么秘密吗?”
   溪南人也催:“快点写,时间不等人了,我还要赶舴艋船去温州的。”
   这一催,继鹰的心也慌起来,嘴上却说:“慌什么?”
   他表面上镇定,可心里还是认识到,这字写不出可是真功夫,不怕你犟的。办公室来往的人多了,又有很多干扰,继鹰画也画不好了,本想画一对相公小姐离别的场景的,可是心里紧张,下不了笔。他干脆飞跑到丽水湖边去画,好在湖边离区里不远。他趴在曲栏坐椅上,对着一棵杨柳,在已画的扇面上画了一个相公伸手替小姐擦眼泪的场面。意思是说见着扇就像见到人一样,叫她不要伤心流泪,虽然隔山隔水,又有你父母干涉,但愿抹去你的眼泪,爱抚你,为你分忧。本想在男人的画像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在女人的画像旁边写上艳霓的名字,又觉不妥。先别提自己写的字虫爬一样不成样子,难看,让艳霓笑话,说实在的这也真太孩子气了。小时候在茅坑头,用木炭画某某一对狗男女,把男的尕鸡画得长长的拉去对中女人画像的脚下,现在把艳霓与自己的关系用这古老的表达方式画起来,想起来真有点龌龊。
   过往的行人看有人在曲栏坐椅上弄笔墨,都怀着敬畏的目光打量一番,走过头了,远远的还回头看一眼,嘴角泛着笑意,让继鹰猜不透是嘲笑或是羡慕。算了算了,匆匆夹起信纸赶回来,见溪南人还在等着,继鹰揩了一把汗,嘘了一口大气。溪南人看他这般认真,心生淡淡的妒意,说:“我真不相信,艳霓一个大姑娘怎会嫁你这矮人国小子的,你有什么能耐呀?”
   继鹰开玩笑说:“人小能耐一样大。”他边说边把信装在一个公文往来的信封里递给溪南人。“如果艳霓不在家,原信带回来,千万不要交给她的爸妈呵。”
   卢艳霓接信摊开一看,看不太懂,给妈妈看。妈妈说:“无字的书信就是绝交书,这是有规定的;他画扇一定是想你把扇还给他,或者说这把扇一纸也不值。”
   艳霓一听火冒三丈:“我早就讲过男人的心会变的,当了官就忘了旧人,我贪你继鹰什么?我可不稀罕当你的官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过来看我,人家也是土改队,也经常有空回家的嘛。还有,当兵那回,从部队里回来多少时间也没来看我……”
   艳霓发泄一通,妈妈在旁“安慰”。妈妈还说:“本来你们是表姐表弟,不是我有意讲他的坏话,妈妈原来反对你这门亲事为的是什么?妈妈就是看他长的一副无情相,跟他父亲云横长得一模一样,他父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不知多少条人命丧在他手上了。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将来也是什么样的人。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还会乱说吗?现在你看看他的行事,妈妈这麻衣相术看准看不准?”
  
   第三章征粮时期的得失
   继鹰在表山听到艳霓为父母逼迫嫁给谢米禄的消息后,只觉得气憋得透不出来。反正自己是苦水里长大的,做人就是苦;我继鹰什么苦都尝过了,这般苦也应奈何不了我。夜里,为了把气调顺,独自一人啊啊大叫,一边捶着心头拳。以前芙蓉陈五侯王殿有个讨饭的,坐在地上拿着砖头往心头砸,一边叫“行行好啊”,便陆续有人在他跟前的盂盆里扔钞票。继鹰想起这个讨饭的,更是心酸:我不如他,我不能对着别人叫喊,世界上没有人在这个时刻理睬我。我只有自己救自己。拳头不停地用力捶在胸部,慢慢地,他觉得气也宽些了。
   继鹰夜里睡不稳,第二天早上开会时,在主席台直打呵欠,台下的人被传染,也是一片呵欠。
   继鹰发现一个男人肩膀后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自己,心有灵犀,心里一亮。
   台下那男人说:“唉,国民党的税,当今的会。”
   姑娘马上嗔怪:“阿爸,你别乱说,小心找你的麻烦哟!”
   继鹰看他们在嘀咕什么,猛然记起姑娘叫郑凤花。她是青年团员,高挑,比自己长一截。
   第二天早上,凤花来找继鹰。她手里拿着刨花纸篷,对他说,看你生火了,想拿火媒头引火,省条火柴。继鹰明白了要他叫人做媒的暗示。继鹰觉得好笑,我继鹰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还要谁做媒?
   此后,继鹰与凤花经常在一起开会、工作。他们在一起时有干劲,不觉累。继鹰对凤花的感情与艳霓比尽管不那么浓厚,但他独自住在72个房间的地主屋里,空荡荡的,心想要是有个凤花姑娘一起住,一定能够过上好日子。继鹰来了精神,想象自己是一支船,一支三四尺长,两头尖尖,俗语叫“浪上飞”的贼船,正在浪峰浪谷里一颠一颠地驶向凤花的港湾。
   凤花的家人看出苗头来,父亲、兄弟极力阻止、打击,坚决反对她与继鹰谈恋爱,主要嫌憎继鹰又矮又黑又穷。
   凤花一辈子没有出过大山,听说外面非常美好,就一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问继鹰:“咱们结成夫妇大方向往哪里去呢?”
   继鹰说:“第一步党需要我做工作,我就干工作,不需要我工作,就拿锄头种田。”
   “你个子小,种田吃得消吗?”
   “我种田出身,力虽小,却跟别人一色内行。”
   凤花没接应说话,心里只想着外面的朦胧世界。
   继鹰下决心写报告给组织说自己与凤花姑娘谈恋爱,拿起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央人写怕人家笑话,央人写要求谈恋爱的报告可能与央人结婚一样丢人。1953年1月份,赵文渊将继鹰列为正式国家脱产干部,并调岩头乡担任农会主任。继鹰看出凤花因父亲、哥哥的反对,思想有所动摇,那次谈话,提到种田,她可能有想法,有悔心。继鹰想借调回岩头的机会考验她,希望她能来岩头找他,也免得被她家人讥笑。在岩头工作期间,继鹰不能写信,只是一厢情愿地想念凤花一段时间,对她考验一段时间,但最终没有考验出结果来。
  
   岩头一个乡四个干部,除了继鹰当农会主任,另三个是乡长郑卿川,副乡长谢米禄,文书胡阿寿。
   自从蒋介石逃台湾后,一直要反攻大陆,派飞机对上海等地轰炸,企图搞垮大陆新生的共和国政权,紧接着又开始抗美援朝,因此,粮食问题成为大陆政府的首要问题,农村便实行统购统销。国家征购按每亩300斤算,扣除每人口粮300斤,其余部分粮食全部由国家统一征购。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继鹰着重惦念的是国家大事。他琢磨着国家在排什么阵,琢磨琢磨,竟然心里有了谱:第一步解放战争,从地主反革命恶霸手里夺取政权;第二步全国解放实行土地改革;现在这第三步么,土改结束后实行统购统销,商业实行工商联制。干革命大概就是这样一步步干过来的。
   乡里划片管,他负责芙蓉村,因他是芙蓉人,有群众基础——芙蓉的群众最认宗亲房族了,就算不怎么支持工作,总不至于为难他吧。可是芙蓉村穷,近代败落了。附近芙蓉人所属的近山矮山,光秃秃的一片红壤夹杂一些乌黑的大岩石,一派荒凉,土地也贫瘠了。芙蓉村人均土地面积比别村多一些,却大多是旱涝不保的靠天田。全村有上千亩沙地坐落楠溪西岸,地名叫赤岸垟,每年必定漫一两次洪水的。不用说,土地面积大,纳田粮也多;不用说,难啃的骨头还得由继鹰啃。继鹰接到任务二话没说,就着手在芙蓉村干起征粮的工作。
   村内当册课出身的陈嘉旺自认为有识之士,对此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芙蓉人多,破田破地多,人家自己肚皮都要打篾箍了,还有什么粮食可征购?”他在继鹰面前故作老成,满有把握地说,“你这个矮人不用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对有些人就是没办法可想的,你有碰钉的时候。不信我与你赌什么。”
   这时候流传一种讲法: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不用说继鹰要起带头作用。
   继鹰下村首先交足了自家的征粮任务,还要大哥继马户交足征粮任务。大哥有意见,持观望态度,继鹰又只好为他交足尾欠。这却是吃力不讨好的,为征粮的事,大哥与他怄气,长时间不说话,兄弟关系弄得有些背晦了。
   继鹰第二步工作是对村里进行摸底。芙蓉村里历来就有几个房派,嘉旺也笼络莲池房一批人。莲池房这批干部被鹿园房这一派打落台了,鹿园房掌权的干部对陈嘉旺这个伪册课持怀疑态度。怀疑就要隔离审查,隔离审查就是要扣帽子,对照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等帽子,看哪顶合适给他戴哪顶。对来对去嘉旺大体上应该是坏分子。在坏分子中作了分类:国民党的爪牙、地主走狗、对党极力不满和捣蛋的人。结果这些帽子对照起来似乎都适合他。没人整他则罢,一审查就查出意想不到的结果:据查,1953年11月11日,国民党特务机关派遣陈时畴等5名武装特务空降永嘉县大洋山一带,地面反共分子在金子尖等高山上用篝火堆导航,空降成功。特务们随即联络了一班土匪,企图建立“游击基地”。为此,永嘉县建立大洋山剿匪工作委员会。后来活抓特务2名,击毙2名,永嘉县公安局长张金生在剿匪战斗中阵亡。陈嘉旺顾念与时畴是同族叔侄关系,为帮助他导航,在海拔1054米高的金子尖上设立篝火堆,铁证如山。陈嘉旺难逃法网被戴上反革命的帽子,在村里管制劳动。继鹰感觉到这下子明显少了一个绊脚石了。
   芙蓉村陈寿桃囡是个党员,是个老光棍,做过小生意,但经常受教育,政治素质比较好。继鹰要他带个头,无奈他老母有点神经质的,号称天破补,非常泼辣,动不动就皇天三界叫得地动山摇,他也不敢带头。他母亲咒谶别人还一手拿着一块板砧,一手拿一把刀,用刀不断地在板砧上剁,意思是将所骂的对象用板砧刀把他剁成肉浆。寿桃囡也拿她没办法,有苦难言。继鹰平时以为自己声音好,听了他母亲的声音也耳朵气闷闷的,自叹弗如。不过叫归叫,征粮是党的政策,国家的政策,政策抵触的名堂你叫也白叫,难道你党员家庭要对抗政策不成?继鹰开了她家的米桶、谷仓,空的,罈罈罐罐找个遍,最后,缶儿里的麦种子也把她倒来。她立即扑过来要与继鹰拼命,幸被儿子拉住。继鹰走得老远,身后还传来她阉猪般的骂声。
   不完成任务区里说不过去,继鹰要按政策执行。这样一来,他一进村群众就高声喊:“倒米缸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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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继鹰不会写信,就画了一幅画寄给艳霓,结果弄巧成拙,令艳霓误会了他画中的含义。此后,继鹰又认识了凤花,在岩头工作期间不能写信,只是一厢情愿地想念。接到任务后,继鹰就着手在芙蓉村干起征粮的工作。继鹰后来的命运究竟如何?期待精彩更新。【编辑:上官竹】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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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1-04-10 08:22:20
  随着故事的深入,继鹰的命运越发令人揪心。小说文笔精湛凝练,人物形象生动丰满,故事情节引人入胜,不失为一篇赏心悦目的长篇巨作。问好作者!
联系QQ:1071086492
回复1 楼        文友:陈晓江        2011-04-10 16:53:03
  感谢上官兄一贯的支持。
2 楼        文友:陈晓江        2011-04-10 16:52:29
  继鹰参军,艳霓早就知道,绣了一个挎包送给继鹰,原来她早就从谢米禄那里得到消息的。
作家、书画家,《辞海》纠错专家。微信chen4401
3 楼        文友:陈晓江        2011-04-10 16:56:01
  谢米禄安排继鹰参军,到继鹰被调到最艰苦、危险的地方工作,背后都与卢艳霓有关。
作家、书画家,《辞海》纠错专家。微信chen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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