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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说白(1) ——第一章   张礼堂宝丰初上任  陈宏经西街替娶亲


作者:铁犁 秀才,1680.3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03发表时间:2011-04-15 23:20:53
摘要:  清末民初,河南省农村灾荒严重﹐加上河南都督张镇芳横征暴敛﹐民不聊生﹐饥民﹑乞丐成群。白朗与李鸿宾﹑宋老年等绿林头目联合﹐被推为首领。他们以舞阳县母猪峡为根据地﹐提出“打富济贫”的口号﹐聚众抗官﹐队伍很快发展至五六百人﹐活动于豫西广大农村。后以“反袁护国”这旗帜,聚众数万,纵横五省区,连下四十余城。后终因实力悬殊而失败,白朗于战斗中壮烈牺牲。此文以艺术的手法再现这一波澜壮阔的伟大事件,情节惊险动人,人物栩栩如生!不看会后悔的哟!

第一章张礼堂宝丰初上任陈宏经西街替娶亲
   1
   宣统二年九月初八近午时分,西风渐紧,阴云密布。宝丰城东门外,旌旗分排两侧,扑拉拉随风招展。两班子鼓乐约摸一百余人,一色的红衣黄帽,腰系黄丝带,画着各色简单脸谱,手执锣鼓家什儿,两旁分列,随时准备吹打。前边两个壮汉手执火铳,一只手里拈着火香,香上残灰不时被风吹去,露出红而且尖的火炭儿来。尖下巴的汉子眼见得火香已将燃尽,走了几步,到塌鼻子汉子跟前,“哥,咋还不来呢?我两炷香都点完了。”踢鼻子汉子不以为然,“管他呢?来了咱就放铳,不来了,咱就省点儿力气。妈的,我一打早儿只顾来了,饭也没吃。”尖下巴调侃说:“瞧,又着完了,来,还得使使哥哩火不是?”塌鼻子勃然怒起,起脚踢在尖下巴的屁股上,“放你姐那屁,使小肠儿火你!”踢得尖下巴边笑边躲,连说:“借借光,借借光中不中?”典史周介过来训斥道:“瞧你们体统,没瞧见县里老爷们都在这里吗?”两个汉子不敢作声,相互伸了伸舌头。塌鼻子将手中火香递于尖下巴,由他引火。原来“使火”在宝丰当地是一詈语,是不能说的,只能说是“借光”。
   县衙里县丞、师爷及各司暑老爷,还有知名富绅杨小端等,依品级冠冕路中央站立。一个个翘首东望,焦急地等待着。周介走到县丞马鸣跟前,拱手道:“眼看晌午了,怎么还不来呢?”马鸣仰头朝城门楼上看去。城门楼上一个排军腰里挎着腰刀,手拿一只单筒望远镜,吃力地朝着东边观望。马鸣说:“问他,能看到吗?”周典史手搭凉棚朝上边喊,“看到了吗?”那排军侧过脸回答:“报告各位大人,没看见。”马鸣皱着眉毛问:“咋整哩嘛,不是说巳牌时分到嘛,已经午时了。”他掏出金壳怀表看一眼又装了回去。周介说:“要不先吹打一会儿,不然这些行货子也早没有精神了。”另外几个官员也说,吹打起来热闹。周介马上招呼鼓乐班子,“来,先操练操练。”随着一声梆响,队前两面小旗同时挥动,两面大鼓的鼓手,手攥两只鼓槌,在笸箩般大小的牛皮大鼓鼓沿儿上咔咔磕了两下,两只鼓槌抡起来,落在灰黄的鼓面上,身后各十二副大铙,十二副钹,大锣云锣堂锣,唢呐、竹笙、同时吹打起来,一时间鼓乐声雷动,震得城门洞里两扇大铁门上撬起的那块铁皮都在颤抖着,发着嗡嗡的声音。一支烟功夫,这些个瘦骨嶙峋的汉子竟有些气喘吁吁,鼓乐声也不再那样铿锵。马鸣听了一会儿,总觉得气势不够,朝周介摆了摆手,周介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两班子鼓乐,相继停了下来。马鸣说:“都什么呀?清早没吃饭似的。”左边儿班子里擂大鼓的陪笑说:“不瞒各位老爷,大伙差不多清早都没吃饭,这连年歉收,都是吃糠嚥菜的,哪来的力气。”周介皱着眉头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行了。跑这儿哭什么穷?”马鸣问周介,“没告诉他们吗?每班儿三两银子的赏钱?”拿小旗的领班儿过来问:“周爷,你怎么说是一两呢?”马鸣一边儿哼了一声,“有这事儿?”周介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指着领班儿的骂道:“妈的,胡说!谁告诉你一两了?给你说的就是三两,什么耳朵你这是?还愿不愿意伺候了?不愿伺候现在就给老子滚蛋!”拿小旗的连忙陪笑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是小的听错了。伙计们!擂起来呀,老爷加赏钱了!”马鸣朝大家挥了挥手,“好了,留点儿气力吧,待会儿猫了劲儿敲,新太爷来,他老人家高兴了,赏各位银子!”乐手们的脸上漾起一层汇集着期盼的笑。
   “禀告各位大人。看见了,看见了,一匹高头大马,后面一乘轿子,还有一些随从!”城门楼上,瞭哨的那个排军叫道。周介仰脸叫道:“听着,等到他们快要转过前边儿那个弯儿,上了迎宾桥,打个手势,下边儿就开始动乐。听见了吗?”城上应了一声:“是,大人!”“都预备好了,啊,别他妈倒油撒醋的,大伙有钢使到刃儿上。一会儿就看大伙的了!”两个摇小旗儿的领班笑着说:“就请各位爷瞧好儿吧。”
   大地主杨小端正在和跟县税课朱青聊得深入。眼看入冬了,杨小端还差三千两税银二万斤秋粮没有到库。近几天朱青没少差人到城南杨庄杨小端府上去催,可这位杨老爷不是推说有病,就是因事儿避而不见。今天九月初八,原太爷任满离宝,新太爷自省城开封走马上任,杨老爷是本县巨富,自然没有不出面迎接的道理。凑巧,朱青借筐下蛋,这时候拉过杨小端把这事儿说道说道。不料,未等朱青把话说完,杨小端手中文明拐棍儿往地上轻轻戳了几下笑说:“哎哟兄弟,您也是新来,我也没顾上往府上拜望您。我那一亩三分地儿,那都小鸡儿骨头,没多大榫卯儿。这连年又灾荒不断,匪盗横行,山岗薄地,本来打粮食不多,佃户们又一个比一个刁蛮,联起手来抗丁抗租,你又不是不知道,搞得我是焦头烂额。我就说见朱兄告告饶,减免些呢。”朱青被他一排子连珠炮似的叫苦,一时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清了清嗓子说:“皇粮国税,大清律制,那是谁也不能少了的。那样吧,你就多体量体量老弟的苦衷,看在大清国的份上,多想想办法。等这两天过后,我会再差人去的,望杨爷别再学以上总是推着不见。总不见也不是个事儿,你说呢杨爷?”杨小端是个何等精明的人儿,忙说:“哪能不见呢?那样,你等这两天忙过去,我亲自到府上,咱们有话好说。咳咳咳。”朱青一向讨厌他那咳咳咳的笑声,刚要说不必了,还是我们到府上找你好。话未出口,那边县丞马鸣喊叫,只得同了杨小端一起入到前边队里,垂手而立,恭迎新老爷。
   朱青他们刚站好,城门楼上那小排军朝下面喊,“新老爷上了迎宾桥了!”马鸣朝周介点了个头,周介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只长哨儿,鼓起两腮吹了一声:“嘟——”两边鼓乐同时响起,一时惊天动地,震得在场人耳道眼里隐隐作痛。马鸣手搭凉棚望去,但见大路尽头,迎宾桥上,迤逦过来一哨人马,前头两班响器,吹吹打打,不时有一两支炮杖声在空中炸响。一人五短身材,帽上插着金花,十字披红,骑一头枣红马,缓步上桥。马鸣心里一阵纳闷儿,心想不对劲呀?新来的县太爷怎么这打扮儿,像个新郎倌儿呢?尚没有醒悟过来,但见一乘花轿尾随其后,花轿后面紧跟着一行人,抬着一只红颜色木箱子,手里搬的零零碎碎,分明是嫁妆之类。马鸣不看便罢,一看清楚,心中火起,喊道:“别敲了,别敲了!这都什么呀这都!”周介似乎也看出了破绽,连忙挥手叫停,叫来一个排军,命令他前边拦住那家娶亲的轿子,让他绕道进城。回头向城门楼上招了招手让那瞭哨的排军下来。不大一会儿,那瞭哨的排军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磨磨趋趋从城门中走来,到周介跟前刚打了个立正,就被周介啪啪啪,打了三个耳光,骂道:“妈的个屄,你俩眼就是麻泡蛋儿!拿着望远镜还看错?我看你妈的个屄就是成心捣乱!”那排军早被吓得瑟瑟发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嘴里一个劲儿求饶,“不是老爷,小的不敢,实在是那玩艺儿,西洋的,我也不会摆弄,一会儿清一会儿浑的。”周介自觉在众位大人面前失了面子,火气哪里肯消?朝排军踹了一脚,“滾,再给老子报错,当心活剥了你。”排军应了一声,“是,老爷。”转身一瘸一拐上楼去了。
   另一个排军飞身跑来报告说,娶亲的死活不绕,说是经阴阳先生看好的路,不能不走。周介一听,气恼地问:“嘿,这谁呀这么大胆儿?”排军说,“是西街做跑宗生意的叫陈宏经。今天搬亲,娘家是西乡人。”周介说:“西乡的不走西门,却偏走东门,妈的个屄,没别扭找别扭。走,瞅瞅去!”周介前面走着,排军紧跟其后。迎面拦下娶亲队伍。娶亲队伍中有个执礼,瓜皮小帽儿,蓝布袍子,左肩上背一褡裢儿,里面装着炮杖,边走边放。还有红纸签儿。见了巨石桥涵,都要拿红帖儿贴了,以避邪祟。执礼看到周介二人都是公人打扮儿,再次拦路,小跑过来,陪着笑道:“老爷老爷,小户人家,搬房亲眷,不容易,高抬,高抬贵手,放小人们过去。”说着话从脖子上取下翠哨铜烟袋,递到周介跟前,“要不,你先来上一袋?”周介二话不说,抬手把他推到一边。执礼怔在那里,嘴里咕哝道:“这年月老爷们都他妈这毬样儿,哎。”
   陈宏经马上看到眼前一切,翻身下马,朝着周介拱了拱手,刚要说话,周介开口便骂:“妈的个屄,不知道今天这里净了街吗?为啥还来这里起哄!”陈宏再次拱手说:“周爷,小的实在是不知道,早一个月小的就看了今儿个的好日子,先生说必须得出西门回东门,俺们就绕远儿过来了。你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周介哪里肯依,嘴里不住骂:“妈的个屄,啥毬狗屁先生。今天新老爷上任头一天,别在这儿跟老子寻不自在,赶紧滾一边儿去。”陈宏经继续跟周介央求说:“周爷,你看,这娶亲的事儿吧,它跟别的事儿不一样不是?它定的有时辰儿,几时几刻到家,几时几刻进门儿,它不能乱来不是?你就行行好……”话未落点,周介指着陈宏经的鼻子就骂起来了,“妈的个屄,你不能耽误,让新老爷耽误吗?”从腰里解下马鞭,照着陈宏经,抖头就是一鞭子,陈宏经忙架起胳膊来挡,鞭子还是在耳朵边上留下一条血痕。
   “你怎么打人?”陈宏经厉声质问。
   “打你咋了?妈的个屄,你这等刁民,还不该打?”说着又把鞭子举了起来,陈宏经走南闯北,亦是一血性男儿,伸手抓住周介手腕儿,排军眼看陈宏经和周老爷动起手来,上去抱了陈宏经的后腰。陈宏经并不慌张,瞅准排军脚面,抬腿狠狠地跺将下去。那排军疼得一声惨叫,抱着脚尖叫着连蹦带跳逃到一边去了。陈宏经刚要腾出手来跟周介过招儿,却被轿内的新人叫住。
   “别打了,不让走这儿就不走这儿还不行吗?”
   “是,陈爷。俗话说:‘鸡不跟狗斗,民不跟官斗’。”周介听到执礼话里有话,指着执礼喝道:“怎么说话呢!?”执礼忙上前陪笑,“我是说,不行我们只能绕一下了。要不我们走北门,先生不是说了嘛,走北门虽没有走东门好,也没啥大碍不是?”说着连推带搡,把陈宏经推到一边。
   周介一回身,无意间看到,花轿轿帘掀开处,好一张秀丽面孔。口似菱角,鼻如悬胆,瓜籽面儿,丹凤眼,一双蛾眉斜插云鬓。满头珠翠,一身鲜红的嫁衣。葱白一样鲜嫩的手指半掀着轿帘跟陈宏经说话。瞧见这边儿有人偷看,忙一松手,轿帘落了下来。周介这里久久的盯着轿门,兴犹未尽。
   陈宏经气愤地朝地上跺了一脚,轻声骂道:“妈的,啥毬世道。”执礼朝迎亲队伍高声叫着:“勾回来,勾回来,走北门!”
   一跟班衙上气不接下气儿从城门内奔来,口内高声喊着:“报!”到了马鸣跟前来了个单腿跪地。
   “快说。”马鸣说。
   “不好了,新老爷已经到了县衙了!”衙役大声报道。
   众人一时惊呆了。怎么会呢?以往都是走东门呢,他怎么不声不响就进了城了呢?
   县丞马鸣一阵迟疑,朝着众人一挥手,低沉地说出了一个字:“走!”下边有人叫道:“顺轿!”十几顶绿尼小轿慌乱地顺了过去,十几个官僚富绅相继上轿,匆忙里一窝蜂涌向城里。龙班铜器的领班儿问虎班的领班儿咋办,虎班的说:“咋办,周爷又没有叫散,咱也不敢散呀,跟着走呗?”龙班的说:“你们走前头。”虎班的说:“龙是老大哥,还是你们打头嘛。”两班子响器排着队,轻敲慢打,紧跟在后面进了城。
   陈宏经扳鞍上马,正要折返回去绕道北门,忽见这些官家全都乱了阵势,纷纷往城里涌去,他楞了那么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执礼跑过来问:“咋回事儿,他们咋都跑了?”陈宏经护着耳朵骂道:“谁知道呢。大概是他们的爹死了吧。走!”执礼问:“去哪儿?”陈宏经勒转马头,“去哪儿,进城啊!”执礼顿时醒悟,朝轿夫们高声叫道:“啊好。起轿,进城哎——”轿夫重把花轿抬在肩上,吹鼓手竟相吹打起来,朝城门走去。
   陈宏经坐在马上,脖子的伤痕还在火辣辣作疼。他抬手摸一下,手下感觉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他用手用力按了又按。不经意扭头看了花轿。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于是便有了一丝苦笑。心里暗道,傻人真有艳福,讨这么漂亮一个老婆,简直就是一玉人儿。一阵淡淡的惋惜在他心里弥漫着,“新郎官儿,紧走几步吧,时辰不早了。”陈宏经一激凌,这才觉察到不知什么时候马也放慢了脚步,执礼的已经走出了数武之外。他两脚轻磕了两下马蹬,额上缀着红花的枣红马打个响鼻,仰头朝前跑去,满头的铜吵子咣啷乱响。陈宏经吁了一声,勒紧缰绳,让马适当放缓了脚步。街上已经解禁,街上铺面重新御板开门,看见有花轿过来,不免有些稀奇,多长时间人们都没有看见过有人抬花轿娶亲了,纷纷站在街上瞧热闹,沾喜气儿。陈宏经在马上双手抱拳,左右向两侧乡亲致礼。旁边顺昌杂货店口挤着几个女人,一边儿瞧一边交头接耳,“哎,二嫂,这不是西街那谁?那谁呀是?瞧我记性,说嘴边也会忘,噢,对,长腿老陈嘛?他不是有媳妇儿吗?咋又娶亲呢?”二嫂手里拿着一只纳了半截的鞋底儿,刚用锥子扎了个眼儿,穿过针去,嗞嗞地抽出麻绳,笑说:“咋的?平时谁不说你梅容是个百事通,这会儿也有不知道的?长腿老陈是谁呀?天南地北跑生意,还有不发财的?有媳妇儿咋的?就不许人家娶二房?只要有钱,三房四房还兴许娶呢。眼馋了?要不要我给你牵根线儿?”那个叫梅容的推了她一把,娇嗔道:“去!你才眼馋呢,没个正经。这人也是,都这德性,一有钱就折腾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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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一开篇,极力铺排迎接新县太爷的场景,显得气势恢宏,似乎这不是迎接县太爷,而且迎接钦差大臣。同时对县衙的各色人等的表现穷形尽相,这些都是阿谀逢迎,媚上欺下的家伙。就在这时,小说穿插了一带有喜剧色彩的闹剧,这一安排,既为后文蓄势,作铺垫,又有着嘲讽的意味,读来令人发笑。小说语言老道,极有表现力和个性化。从这开头可知,这是一部极有看点的小说。欢迎更新,推荐阅读!【编辑:月儿常圆】【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040161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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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月儿常圆        2011-04-15 23:24:11
  小说语言典雅,描绘细致传神,情节很能吸引人。欣赏!
痴情于文学,向文友学习 在纸媒及网络发表文章二百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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