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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司药品文】入戏《大戏》


作者:司药 探花,22016.3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226发表时间:2011-04-17 17:27:18

【司药品文】入戏《大戏》 赵亦娈向舞台中央走去,向栾其凤走去。孩子向母亲走去,走向母亲舞台的中央。
   母亲舞台上的大戏,浓情落幕。母女情感对接的大戏,刚刚开始。
   《大戏》,明线,是栾其凤对汉剧的痴迷,是栾其凤戏曲人生最后的一场大戏。暗线,是栾其凤与赵亦娈一对母女,多年的冷冷对峙,终于在一场大戏中冰释。
   还有比兑现梦想更大的幸福么?这是栾其凤的大戏,是她所有的幸福。还有比母女情深更大的幸福么?这是赵亦娈的幸福,是她小小年纪就在渴望的燃情大戏。
  
   栾其凤,爱汉剧爱到痴迷,爱到忽略汉剧以外的所有。她就喜欢戏、爱戏,不在意其它,包括丈夫、包括女儿、包括剧团里的人情是非。赵朴一对她的爱,是粉丝级的,是捧在手心的怜惜,是满心满意的仰视,她却毫无知觉。女儿爱她,是孩子依恋母亲的天性,忽闪的眼睛里饱含孩童对母亲的渴望,她看不到。为了戏,“不要孩子”是结婚的条件之一;为了保持身材,有了女儿也拒绝哺乳;赵朴一生病住院,她依旧一天“两课”,风雨无阻;丈夫过世,不过是中断三天,她便迫不急待地开始她的“晚功课”;出入剧团,她只“说戏”,其它都不管不顾地独来独往;为筹备大戏,她的眼、她的心全是戏,全然看不见女儿刚刚手术后虚弱的身子……爱戏的栾其凤,爱戏爱到不解人间风情,爱戏爱到不食人间烟火,爱戏爱到“活得一直不清醒”。
  
   多大的戏?赵亦娈冷冷地问。多大?栾其凤一时也解释不清她的“大戏”到底多大。她只想“临时组一套班子,挑几个最出彩的折子。她,当然是个个折子戏的主角。”
   你不是一辈子都在戏里么?赵亦娈还是冷冷的。是啊,一天“两课”的练功,经常与票友们在一起唱戏,还有社区的一些活动……但那不是大戏。栾其凤需要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戏——她是绝对主角。大戏只属于她栾其凤。
   赵亦娈听了,便淡淡地放下了。栾其凤说了,便巴巴地念想着。
   为了大戏,对女儿一直保持居高临下强势姿态的栾其凤,压住脾性,忍了女儿的冷,她几乎“聒了脸”一再地与女儿说她想的大戏。为了大戏,孤傲的栾其凤,舍下架子,“挨门挨户”地寻剧团的旧人……搭班子、找服装、配道具、看场地,大戏千头万绪……她心急如焚却又极其耐心地一一操办。
   操办大戏的过程,让栾其凤戏之外的“盲点”突然隐隐地有了“光感”。她发现,除了她还能心无旁鹜地唱戏,还在为一场大戏着急上火,太多同行,却挣扎在生存困境里,活得艰难。
   “孩儿们坐稳了,咱这就出征!这一句喊,依稀带着舞台念白的味道。栾其凤的心,莫名一颤。”药在那一刻,也心里发堵。“唱老生的俞振飞每天踏着三轮车,负责接送六七个孩子上下学。”真的很难想象,当舞台念白不经意地脱口而出时,滑过俞振飞心底的酸涩是何等浓郁。哪里只是俞振飞的酸涩?戏剧生存境况的尴尬、传统文艺传承的难堪,在经济浪潮里、在现代风潮中,沉沉浮浮,命若悬丝。我们的戏曲、我们的传统文艺,那一板一式的韵味、那水袖摇曳的华彩,真的如浮云掠去,留在了远方?
   这里感慨未尽,那方伤感又来。
   “当生活与爱好发生冲突时,不得不放弃爱好。”这是药最近看到的一段话。因为深知此话所出背景,所以,药默默相对,良久无言。写作是爱好,在生活的铜墙铁壁面前,如果两者“利益”冲突,那就只能写作“绕道”。有什么深刻的道理?不,没有。爱好不能当饭吃。再爱好,咱也得先活下来,是不是?是。问得推心置腹,答得心如刀绞。相比之下,栾其凤是幸福的。她没有生存之虞,她的忧戚显得华贵而矫情——同行们生存都难,她还在刻意地要求一场属于她个人的大戏。
   还好,朱启昆跟前跑后。还好,赵亦娈回来了。栾其凤的大戏便在紧锣密鼓中筹备。拒绝商业赞助,拒绝销售门票,全自费搭台,只为戏迷的专场演出,只为圆寂自己的汉剧生涯。栾其凤“不食人间烟火”的固执又来,朱启昆、赵亦娈除了叹息,只好压了性子,由了她“不清醒”地折腾。
   大戏中的一场“小戏”,药得说说。栾其凤从艺生涯中唯一带教的学生、现任剧团副团长的刘敏请求配戏。栾其凤拒绝剧团冠名、拒绝剧团援助,但对于刘敏配戏的请求,她默许。于是,多年以来“两股道上跑着的”师徒因大戏重新走到一起、心到一起。这场“小戏”又让药感动、感慨得一塌糊涂——戏曲中人的矛盾、隔阂、情感游离,最终还得由戏曲来消融。人世间,心到情到事竟成哪。
   如果说刘敏是大戏中的小戏,那么,药眼中,栾其凤与赵亦娈母女亲情的慢慢升温,就是大戏中的大戏。
  
   赵亦娈在栾其凤眼里,就是一个不对心思的女儿,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栾其凤在赵亦娈眼里,就是一个冷酷、自私、不懂爱的妻子和母亲,怎么想都是“逃离”得越远越好。
   栾其凤看不惯赵亦娈拿筷子的“没女孩儿样子”、受不了赵亦娈不似她般爱整洁,把屋子搞得乱哄哄的,更容不下赵亦娈没有戏的天分……总之对这个女儿,栾其凤就是一万个不喜欢。
   不要孩子,是当初栾其凤下嫁赵朴一的条件。赵朴一满口答应,却中途“反悔”。栾其凤不得已生下赵亦娈。生就生了,偏偏生孩子差点毁了栾其凤的嗓子。嗓子是爱戏、迷戏的栾其凤的命,可女儿差点……要了她的命,所以可想她再看女儿的眼神。再加之,后来渐渐长大的女儿,时时处处不称她意,于是,栾其凤对赵亦娈的心,也就更淡了,经常视赵亦娈为“空气”,可有可无。
   空气于人,真的可有可无?有的时候,你没知觉,没有的时候,你试试?药在此不必再展开。想来你已屏了呼吸,体会了缺氧的窒息感。相当不妙的感觉,是吧。
   可叹的是,赵亦娈也把栾其凤视作空气。她飘来荡去,以少见或不见母亲为最佳状态。小时候,为妈妈的不喜欢,她惊恐、她伤心。长大了,妈妈的不喜欢,更似一把钝刀,绵扯扯地斩着他们的母女情缘,断不了、连不畅。哀怨吗?也不完全是,赵亦娈只是习惯了栾其凤对她的不喜欢。赵亦娈把栾其凤对她所有的不喜欢,都归结为对她的嫌弃。妈妈根本不爱自己。这样的想法梗在心间,哪个孩子也会感觉到受伤,感觉到被遗弃。这不,当赵亦娈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是栾其凤本意的欣喜,而是无奈,而是被迫,那么,母女隔阂自然“与生俱来”,再难提起她对母亲的亲近和爱。所以,说到母亲,什么时候赵亦娈都是淡淡的、冷冷的,少有温度。
   以为这对母女就这么平行线般,两股道跑到底,但,一场大戏,让这对母女有了交汇点,于是,积攒了那么多年、那么深厚的情感,终于有了春之小溪般叮咚作响的清脆回音。
  
   温暖的情感,是药一生乐此不疲的大戏,所以,药被《大戏》深深吸引,深深震动。
   说起来,栾其凤与赵亦娈并非不爱,只是爱的方式不同。
   药总是习惯先说孩子。
   小小的赵亦娈是爱母亲的,甚至可以用迷恋这个词。“(小时候),赵亦娈对舞台上流光溢彩的栾其凤喜欢得不得了。”妈妈就是她的偶像。躲在幕后的小亦娈对舞台上水袖翩翩、优雅秀丽的妈妈,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她悄悄地学了妈妈的样子,扮起来,舞起来,唱起来……满心欢喜,自醉其中。好在妈妈也注意到了她,也满心欢喜地教她学戏。但,唱戏是栾其凤之长,教戏她却是“门外汉”。缺乏耐心的栾其凤,“恨铁不成钢”地对小亦娈喝来吼去,把小亦娈吓得抱了身子缩作一团,以至于到后来一听到“戏”这个字,就吓得浑身发抖。
   赵亦娈是爸爸“抱”大的,所以,跟爸爸感情笃深。她全心地爱着爸爸,也想妈妈的爱,但她不敢。但,妈妈跟爸爸争吵。她怕极了,怕到最后,一听到栾其凤“吵”她的爸爸,她就想便溺。
   “看着他的背影,赵亦娈总觉得抽烟是赵朴一哭泣的方式,那些烟雾是气化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淌泄出来。”赵亦娈从她的角度,看着自己深爱的爸爸受伤,心疼不已。于是,冷淡那个女人、怨恨那个女人、逃离那个女人,是孩子的本能思维,是成年赵亦娈行为的必然。
   但真的全是恨和哀怨?回家的赵亦娈亲自下厨,做栾其凤喜欢吃的家常饭菜,甚至连西红柿要剥皮她都记得清楚。
   “栾其凤的脸沐浴在灯光下,布满柔和的光泽,眼睛里落进了两颗星。”知道女儿喜欢唱戏,栾其凤是欣喜的,爱的。后来的赵亦娈不喜欢戏了,那么,爱戏的栾其凤自然也就不爱女儿了。栾其凤的爱,很简单。爱戏,爱与戏相关的一切,反之,她就不爱、不喜欢。
   唉,这个不清醒的女人哪。药真是又爱又怨。
  
   栾其凤对汉剧的痴迷药可以提升到信仰的高度来释读。汉剧,对于栾其凤,就是生命,就是风骨,具体说来,就是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唱一台独属自己的大戏。
   栾其凤,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戏迷。对于汉剧,她倾尽心血,用生命守护,信仰般爱戏、懂戏。药不是一个懂戏的人,之所以被《大戏》深度感动,只缘于《大戏》中流动的情感。情感,是药的大戏。
   栾其凤对戏的痴迷让药也迷在其中。痴在戏中、迷在戏中,栾其凤是个不正常的人——剧团解散,他人都可以放下戏而改做其它,她不可以。所以,“她没有正常人的舞台。”那么,什么是正常人该有的舞台?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大众趋向和生命轨迹?芸芸众生,苍茫世间,正常的人太多,且容了一个半个把“戏”当命的不正常人吧。药向上苍祈愿。
   “我这辈子得到的,幸福和不幸福,都是戏剧给我的,我愿意全部还给她。”怎一个痴模样哪。药无以言表,唯泪如泉涌。问世间,一如既往地痴迷于一件事、一个人的人,几何?痴迷,药给出的“诊断”是一种“病态”,但,药愿意沉在这种病态中,孤独享用幸福的盛宴。
   与栾其凤痴迷相似的,是某些文字中人的状态。谁是在用心文字,谁是在逢场作戏,谁是在向文字倾诉衷肠,谁是在把文字做秀场,一眼尽知。因为,痴在文字中的人,如同栾其凤一样,对文字尊崇到如生命之深厚、如幸福之高远。痴迷的人,也快乐,也痛苦,但终是幸福。在这个“什么都是浮云”的年代,幸福泛滥到俯首即拾,却真正与生命等重的幸福,几人能得?
  
   栾其凤是属于戏剧的,她真不适合生养孩子。对于女儿,栾其凤这个母亲何止是失败,以药的标准,简直就是残忍。那么小小的孩子,不给奶吃。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她生生地吓得话说不利索、动作不谐调。明明有戏的天分,却在她的“暴力”教导下,吓得听到“戏”这个字就忍不住地要尿裤子。长大的女儿,对母亲只有逃离的愿望。逃离。第一眼在“母女场”看到“逃离”这个词,药浑身一震,继而一冷。还有比女儿急欲逃离母亲,更冷、更硬、更残酷的人间亲情么?栾其凤实在是一个不懂亲情维系、不懂孩子教育的母亲。
   栾其凤与赵朴一,说是夫妻,莫若说是粉丝对偶像的单恋。相信赵朴一对栾其凤,在之后共同生活的磨砺中,爱也变得边缘模糊。“看着他的背影,赵亦娈总觉得抽烟是赵朴一哭泣的方式,那些烟雾是气化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淌泄出来。”抽烟——哭泣,这样的描述药还是第一次见,感觉特震动,倏地,眼前闪现一个闷头抽烟男子的背景,药的泪……随心疼流泻。说不好为什么,只是觉得夫妻做到这个份上,真是世间最大的悲哀。原谅药的感性和偏执。
   药与栾其凤的痴迷不同。药所有的迷醉在于生活,在于朝夕相处的夫妻情。世间没有哪份情感能重过夫妻。栾其凤的“夫妻情”,在他处,当然不懂药俗气的情感。被一个男人全身心地爱着,呵护、包容,对一个女人该是多么大的幸福,但栾其凤偏偏视而不见。药为赵朴一叫冤,更为栾其凤痛惜。但,有什么办法,世间就有这样的人,只会将一腔痴情投到自己的痴迷中。栾其凤痴迷于戏,赵朴一痴迷于栾其凤,他们相互痴迷在不同的空间,各自幸福。所以,赵亦娈从女儿视角看到的父亲的不幸,极有可能只是幻觉。如此想来,药心安些许。婚姻的感觉嘛,由不得外人评述——外人看着怎么都别扭的两个人,却是满满的幸福;外人看着怎么都般配的一对夫妻,却有可能是同床异梦。
  
   《大戏》,文本干净清爽如同戏词念白,情节展开如水袖飘然,精致、精彩、韵律足够。然,药的心动在“戏里”。把大戏的高潮收在女儿向母亲走去、向舞台中心走去,这才是药眼中真正的大戏——女儿向母亲走去,走向母亲舞台的中心。在药看来,这是每一个为人之女儿最大的渴望,是每一个为人之母亲最大的幸福。沙尘漫天,能见度不过二百米。沙尘蜷着身子由风拥着,裹挟着地上杂物、树干上的残叶……昏天暗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沙尘暴”说来就来。糟糕的天气。药今天却要感谢它。是它把药稳稳地留在了室内,入戏《大戏》。
   不想掩饰,近三万字的文本、近两个小时,药泪水涟涟,一重眼泪才止,一重眼泪又来。何其入心的大戏呀,让药痴迷、让药沉溺。
   谁的一生没有一场大戏?戏曲是大戏。文字是大戏。生活是大戏。人世间,各自痴迷沉醉,各自痛并快乐。
   《大戏》,一场栾其凤的大戏。戏,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情,获得了意外的圆满。咱自己的大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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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关于小说《大戏》,关于人生“大戏”,药给出了独具意味的感知。诸如“大戏”中的“小戏”,“大戏”中的“大戏”,“大戏”中的“情感戏”,一一道来,让人感慨,让人心热。药说她读这场“大戏”的时候,几度落泪,我相信。药以其干练精准的文字,向我们娓娓述说,深情绍介,于是,我们跟着动容,落泪。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好的作品就是这样,往往能够叫人心动,情动,深感其味。推荐阅读。【编辑:夏冰】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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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夏冰        2011-04-17 17:36:20
  十分精彩的评文,赏读的过程,是享受的过程。尤其让我深深感怀的是,药关于“痴迷”者的联想。你“痴迷”戏曲,“痴迷”文字,“痴迷”这个那个,这种“痴迷”的程度,大同小异,令人感触,并深深理解。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走。目前致力于文字表达无限可能性的探索。
2 楼        文友:浅泠        2011-04-18 09:55:32
  在药姐的解析里,我看到一场入戏的内核,且不论主人公的痴迷是否矫枉过正,但那份对艺术的执着与坚持,对艺术美的深刻的难舍,却无时不弦动热爱艺术的人们的心,然而,主人公的坚持越是坚定,生活条件越是优渥,就反衬得大的艺术群体越是坚难,越是心酸,唱老生的演员那一嗓由心而发的喊,喊出的是多少生活的无奈,多少对艺术牵扯与眷恋。
3 楼        文友:秋梧飘絮        2011-04-18 18:30:30
  大戏的帷幕拉开,上演的是人生百态,看了药姐对《大戏》的解构和定位,以及引发的感触和思索之后,我深有感触,关于生活,关于亲情,关于爱情。随着药甩出的问题也叩问自己,我的大戏里,是否倾情介入?
   其实,在我看来,最动人之处在于戏里戏外别样的情和思,它来自文中人物栾其凤,来自作者王芸,来自评者药。
4 楼        文友:lo.vekim        2011-04-20 17:04:48
  文、评俱佳。
5 楼        文友:晋忻李        2011-04-27 19:27:52
  把大戏的高潮收在女儿向母亲走去、向舞台中心走去,这才是药眼中真正的大戏——女儿向母亲走去,走向母亲舞台的中心。在药看来,这是每一个为人之女儿最大的渴望,是每一个为人之母亲最大的幸福。
   谁的一生没有一场大戏?戏曲是大戏。文字是大戏。生活是大戏。人世间,各自痴迷沉醉,各自痛并快乐。
   -------------美文美评,让人心醉啊!
晋忻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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