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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大山的女孩(一)


作者:sanbuqi 秀才,2525.4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064发表时间:2011-05-09 09:27:23


  
   沿京广线,或与其并行的国道,过了黄河,又过了豫北古城安阳,再前行百多里远,便是河北的地盘了,那里有个小镇,称临河镇。说是临河,其实并没有河。河在三十年前有,如今,早先清粼粼的河水,及岸边风吹摇摆的绿柳,已被光秃秃的黄沙和遍布河道的沙堆沙坑及杂草所替代。因此,来小镇的外地人,再想逛一逛田园风景已没有了去处,所以只好呆在镇子里。镇子里有条小街,小街直冲小镇火车站,叫站前街。逛站前街,其实比欣赏田园风景好看得多,那里不但有美味,佳肴,还有歌,有舞,更有美女,或叫歌女舞女。
   这一年的岁末,一位来自古陵的女人,叫丁梅,在小镇租了个门面,开了家酒楼,也就是饭馆子,取名“川粤酒楼”,顾名思义,就是经营川菜,和广东菜。川粤酒楼的位置,就在站前街里,离街口的国道,大约百米远。到来年开春酒楼开张后,丁梅雇了一个来自乡下的女孩做服务员,女孩的名字既好听又好记,姓洪名石榴,人们叫她,省去了洪,只叫石榴,或小石榴。见天天一亮,伴随着卷帘门哗啦啦被抽起来的响声,准会看到女孩从楼里走出来,一身蓝色便装,说是运动服,却又像是校服,脑后的辫子高高翘起,活似马尾巴,只系了两根黄皮筋。女孩的身后,跟着的是酒楼女老板,丁梅。二人相跟着到菜市场去,采购当日经营所需的调料,肉类及蔬菜。她们骑三轮车去,总是女孩在前边蹬,女老板坐车斗里看,不知情的见了,都以为这是一对母女。
   约摸个把小时后,女孩蹬着三轮回来了,女老板依然坐在车斗里,不过车斗里除了她,这时已装满了刚采购的肉、蛋、海鲜及蔬菜,挤得人岀不开脚。卸了车,女孩先去拖地,抹桌子,她拖的地,亮得能照出人影儿,桌子擦得跟新买的一样。之后,女孩搬来马扎,开始择菜。一天天,就这么忙,这个早上,也是这样正忙着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的背有些驼,穿着陈旧而过时的蓝制服,一脸厚褶子,那样子是谁都十分熟悉的在田间地头常见到的牵着黄牛,或背着干柴,或扛着锄头的老农民。女孩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叫赵五奎,常来这里喝酒,喝了酒常去楼上唱歌,或者跳舞。酒楼的二层是用餐的包间,三楼是舞厅。
   赵五奎进来后不吭声,先坐在那儿吸烟,吸着烟,不时的朝女孩这边看,女孩专注于择菜,不知道他在看她。突然赵五奎咳咳了两声,女孩这才抬起头,见这个人朝她走过来。走到女孩跟前后,赵五奎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方的盒子,打开,盒子里装着一副绿翡翠玉手镯,他让女孩看,说是别人让他代销的,一边咧着嘴笑,笑得有点傻气,又说:“你戴上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女孩不明白他的意思,愣着没动。
   赵五奎说:“试着合适,便宜点卖给你,你先看看东西。”硬将手镯塞给女孩。
   女孩似乎明白过来,就拿着手镯颠过来倒过去的看,看着,脸上渐渐露出欣喜的神色,不由说:“呀,好漂亮呀。”一边问,“多少钱?”
   赵五奎说:“觉得合适,想要再说价钱。”
   女孩更要问:“多少钱嘛?”
   赵五奎张口要价“五百”,还说“不贵”。但看他的神色,似乎并非真意,是故意的,是想逗逗女孩的。
   女孩却被“不贵”的价钱吓了一跳,连忙摘下手镯塞回去,一边说太贵买不起,一边要接着择菜不想再理这个人了。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贵没关系的石榴,赵哥是送给你的。”
   女孩抬头看,见这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女孩讨厌这女人。这女人是个舞女,靠着陪人唱歌跳舞挣钱。她微笑着走到了赵五奎跟前,问:“是不是赵哥,是不是想送给石榴呀?”
   旁边的女孩觉得脸上发烫了。赵五奎却庆幸这女人说出了他想说但又不好意思张口说的心里话,他趁机话锋一转,对女孩说:“没钱没关系,你先戴着,等你有钱了再还,没钱就拉倒。”
   不等女孩回答,做舞女的女人已抢过了手镯要给女孩戴,一边说着:“戴上嘛,不戴你对不住赵哥,这是赵哥的心,金子银子也换不来的。”
   一口一个哥,听着不明不白,女孩急了,顶了这女人一句:“要戴你去戴嘛!”气得也不择菜了,甩开二人,转身咚咚咚的走开了。
   这件事很快叫另一个女人知道了,另一个女人是女孩的嫂子,也在舞厅做舞女,在家时叫云芳,出门后叫云花。她把女孩叫到宿舍,关上门,狠狠地教训她:“那个老东西最坏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少招惹他。”
   女孩瞪着惊讶的眼:“我招他什么了?我认识他是谁?”
   嫂子说:“往后你少理他,别搭理他,记住了?”
   女孩听不懂,是非来的又突然,觉得冤,但嫂子的好意是十分清楚的,女孩点了点头。
  
   二
  
   在川陕交界处,有连绵起伏的大山,称大巴山,大巴山的北面,有一条滚滚东去的大江,称汉江。女孩石榴的家,就在那一带,称作陕南,北望是莽莽秦岭,南可看见大巴山的山峰,这里山青水秀,一年四季,无霜期长达七个月,盛产亚热带农林产品,有油菜、苎麻、桑蚕、棕榈等。地是山地,或称坡地,坡上种油菜,坡下是稻田,漫山遍野是绿色的植物,可以喂猪,亦能养鸡。石榴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来小镇之前,从没出过远门。正上着高中那年,她妈去世了,之后她退了学,被迫去种地务农。因为,她必须接替母亲,把这个家支撑起来,因为父亲有病,哮喘,患慢性风湿性关节炎,因为弟弟还要上学等。在农田里忙碌的女孩,割草、砍柴、插秧、背粮,似乎既快乐又轻松,常见她一边干活一边唱:
  
   我走在飘香的土地上
   小蜜蜂也跟随在我的身旁
   她身上沾满桃花的芬芳
   和我一同轻轻地歌唱
  
   唱着,听到有飘飘渺渺的山歌声在山间回荡:
  
   这山望见那山陡
   望见乖姐进小沟
   打个口哨高处站
   乖姐听声头低溜
   有话不说在心头
  
   石榴抬起头,朝远处对面的山坡望去,她看到山坡上有人正朝着她笑。
   再也听不到优美动听的山歌了。来到小镇后,女孩听到的是《舞女泪》,《杜十娘》等这些歌。这些歌悠悠扬扬,缠缠绵绵,能一直唱到深更半夜,这些歌从楼上的舞厅里飘出来,唱这些歌的也是山里来的女孩,还有石榴嫂子这样的女人。
   嫂子是本家堂哥的媳妇,在小镇已有四五个年头,算是半个小镇人了。之前在家时,土得没人瞧一眼,如今却混得像城里的洋女人了,眉毛是描过的,脸上是涂过粉的,头上不知抹了什么,湿漉漉的似水光发亮,老远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的挺呛人的那种香味儿。是的,嫂子在外边挣钱了,富了,难道不可以洋一洋吗?年前嫂子回家过年,穿着皮衣皮靴,东家走,西家串,叫人看着眼馋,也叫石榴羡慕。想想种地种了几年,像是越种越穷,永无出头之日似的。每年收了粮,村长就来催,催这个催那个。交了农业税,又要交提留,还有一连串名正言顺的收款项目,订报费、开水费、治安费、补课费,生猪保险费等等,等等。上边规定宅基地使用费每平方收五角,村长收时能涨到一块,而且屋前空地也要算上,为此,石榴家的三间房多交给村长九百块。之后,石榴算算帐,除去种子、化肥、农药、水电费等成本支出,一年的收入,几乎为零。弟弟考上高中了,一年学杂费数百块,咋办呢?石榴背起竹篓,将鸡蛋背到山外卖掉了,又将没长大的两头猪也卖了。
  
   你集我集他集,农民着急。
   你筹我筹他筹,农民发愁。
  
   山青水秀的地方,再也听不到女孩甜美轻松的歌声了。女孩需要钱,想致富,而希望呢?看到了过年回家的嫂子,女孩不由得想入非非了,却没料嫂子来找她,说:“跟我出去吧,在家有啥意思?又没钱,又苦。”
   石榴问:“出去干啥呀?”
   嫂子说:“城里的店饭啦,宾馆啦,用人的地方可多啦,老板管吃管住,还给工资,一个月少说挣七八百,多的能挣上千,我还挣过两千呢。”
   正为钱发愁的女孩砰然心动:“做啥挣这么多钱?”
   嫂子说:“服务员呗,除了工资,还有提成,干得好,提成就多,就看你有没有本事。”
   石榴问:“我行吗?”
   嫂子说:“别人行,你咋不行。”又责怪她,“傻妮子,就知道傻种地,看你能种出金元宝。”
   女孩听后却不吭了,她想到了父亲。父亲在一间烟雾撩绕的屋里跟人打牌,赌钱。玩牌到了深夜时,父亲常去喝酒。山村没有酒馆,父亲喝酒是到一个女人的屋里,这个女人正等着父亲的到来。父亲由女人陪着喝完酒,然后由女人陪着过夜。父亲有家不归。
   吃喝嫖赌,是父亲生活的全部内容。因为父亲有钱了。钱是村里一个叫二拐子的人送给父亲的。二拐子是一个瘸子,常出没穷乡僻壤,靠倒卖女人发了财。父亲的这个女人,是二拐子从四川拐来,在出手之前,临时给父亲享受的。女人也许也为了钱,用身子去换取钞票,因此,她喜欢父亲。父亲由此很感激二拐子。不过父亲很清楚,二拐子的钱及女人不是白送他的,因为他已答应了二拐子提出的条件,同意他娶石榴做婆娘了。
   一提到自己的生身父亲,石榴常恨得咬牙切齿:“我恨他,我恨他!”
   父亲却说:“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活几天?你也不叫我处心!”
   父亲形如骷髅,常年的哮喘咳得他的腰已不能直立,时常犯病的腿,走路时疼痛难忍。无钱治病,父亲未老先衰。母亲在世时,父亲有人管着,尚能安分守己。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想到了死,但他觉着就这么活一回走了太亏,他想享受享受再走。想享受,没钱,怎么办?自古儿女需尽孝,当二拐子的“恩赐”使父亲的想法变成现实的时候,父亲觉得理所当然。纵欲一时满足了这个老汉以为活不了几天的病残的躯壳的需要,而钱,又耗尽了。父亲需要钱。
   石榴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二拐子对石榴说,只要答应他,她弟弟上学,她父亲治病,用多少钱他全包,而且石榴从此再不用下地受苦了,吃穿不用愁了。石榴的态度,让这个男人的美梦化成泡影。父亲的“钱源”断了,而且二拐子又不断上门“逼债”。父亲跟女儿翻脸了,父女关系由此开始破裂。
   亲情为绳子所代替。石榴的腿部、背部、手臂已绳痕累累,父亲还在吼叫:“你不听话,我就抽死你!”石榴也想到了死。这时,弟弟的身影常常出现在眼前,很快,她就变得坚强起来!弟弟上学需要钱,只这一点,石榴要咬咬牙挺过去。
   必须离开这个穷山沟,石榴想。
   嫂子的劝说与石榴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刚打完春,尚没出正月,石榴就催着嫂子快点动身了。这样,在一个春天刚刚露头而依然寒冷的日子里,女孩由嫂子领路,登上了由汉中开往北京的直快列车,做着一个美梦,怀着一个希望,离开家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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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在情节的安排上,有起伏有波澜。石榴到小镇酒店做工,赵五奎看上了他,而这个赵五奎石榴的嫂子说是最坏的老东西。行文至此,为下文的叙述埋下了伏笔。随着小说叙述石榴的身世,原来石榴是个不幸的女孩,她出来打工,是迫不得已的。只是到了打工的这小镇,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小说后面的章节将会叙述。小说一开篇,把人物推到矛盾的风口浪尖,说明作者在情节的设置上颇具匠心。【编辑:月儿常圆】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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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三刀        2011-05-09 19:10:29
  期待!问好!
自由职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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