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马小说】写在水上的爱情
我是蝴蝶
“我是风,休想抓住我!”
“我是蝴蝶,动一动翅膀就可以改变风向。”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可以这样巧妙地接着我的话,而且几乎不假思索,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呆呆地,这对我来说真是不小的震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人,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解答连我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为这句话而折服。
虽然后来多次想起,发现,他是多么可怕一个人,抓住并不一定拥有,而如果你可以影响甚至掌控一个人的航向,那才是真的高明,就像放风筝,任它在风中自由飞翔,却永远挣脱不了那根看不见的线。
他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危险而迷人。
在我们认识二十天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名字叫董,而那时,我们正赤裸相拥。我真的傻傻地认为,他可以仅仅抱着我,因为我也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厚实的拥抱而已,我看着他为性欲而疯狂,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阴茎,勃起,疲软,再勃起,我们赖床到第二天中午,我还是处女。他说,这是优秀男人的处事方式,还说,“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你六十年也遇不到几个。”“谢谢你,谢谢你的优秀。”那时候,我只关心,他还是用理性压制了欲望,并没有强迫我。
我们是在一次意外的饭局上认识的,我是在校大学生,而他至少三十岁。因为他是这个饭桌上我唯一不认识的人,又恰好坐在我对面,“我外号猫儿,您怎么称呼?”
“呵呵,我外号老虎。”
“啊,我们猫科的。”
这样我称他虎哥,一次很愉快的聚餐,我们天南海北的聊天,甚至说到毛泽东、李嘉诚。他很健谈,有那么一分钟,我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话,“这个人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他有一颗善于思考的脑袋。”这句话在后来被证明丝毫不假。
他知道了我的名字,使劲看了我的掌纹,还要走了我的电话。他准确无误地猜对了我的体重。而我对他一无所知。
饭后他送我回学校,“指路吧,要怎么走?”
“直走,见弯儿就拐。”黑暗里,我看着他笑,没办法,我是个彻底的路痴。而且,压根没想起怀疑,他会不会拉我到其他地方,不是相信他,而是懒得怀疑。干冷的冬天,我们在车里等了两分钟暖气热起来才走,又聊了一路,快到的时候,我终于压制不住好奇心,“有个小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发现他开车很认真,目不斜视。
“说吧。”
“有老婆吗?”他明显愣了一下,看来丝毫没料到我会问这个连我都觉得很突兀的问题。我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赶紧补充了下面一句,“我觉得你爱的女人应该很幸福。”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已经是学期末了,整个校园都在忙着复习、考试,我又恢复到简单而忙碌的生活,这个冬天不太冷,却很干燥,一场雪都没下。
这样不知不觉几天过去了,一个下午,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最后一句是,“我是虎哥啊。”晚上,我有考试,差不多回短信到开始发卷子,“你像是早上八点钟的太阳,朝气却不刺眼,很爽。”
“不要随便夸人哦,我会飘飘然的。”我自然不会因为一句小小的赞美飘起来,只是,跟他聊天,感觉并不坏。他正在另一座城市里,钓了鱼说要请我吃。
接下来的两天,他开始用电话和短信对我进行轰炸性“骚扰”,不分时间,一切随兴,感觉他有点可爱,碰到一个像我一样任性的人。
“我在压马路,发现影子无时不在。”
“怎么会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影子肯定是看不见的。”
“可是,它却存在着呀。”
“算是吧。”
“本来就是,影子是人最忠诚的伙伴。”他停顿了一下,时间静的有点冷。“我愿意做你的影子。”
这下轮到我停顿了,一秒钟以后,我选择淡然处之。“影子太无私了,谁也不可能是谁的影子。”
“可影子总是存在的呀。”他依然不依不饶。
晚上十一点,我们各自躺在床上了,我住集体宿舍,因为他是去学习,临时也住集体宿舍,到次日凌晨一点,我们用短信通话。
夜深沉,静谧无声。
或许,晚上人们将所有神经都松弛了下来,心理的防线也随之降到最低点,心灵中最柔软的那部分浮出水面。但我依旧不相信,他会喜欢我。
“喜欢我什么?”
“你很聪明。”
“且不说我的聪明之前有没有加着一个‘小’字,那也只是我性格中很少的一部分,你把它放大了。”
“你很冷静,我喜欢。”
“我不是好人,请勿靠近。”
“我说了,你并没有比别人更坏呀。”
“我不是好人,请勿靠近。”
“我住在一座碉堡里,请望而却步。”
“我是董存瑞,专炸碉堡。”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那你呢?”
“其实每一个女孩都愿意相信一见钟情,但她们不敢。”
“我相信。”
“太热烈的爱,总是太容易熄灭。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都是会改变的。”
“你总是因为害怕失去而不肯得到吗?”
“手机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你的短信,你要怎么样?”
“还不够。”
“你有什么阴谋?”
“想让你爱上我。”
“今天我们都说了什么?”
“你害怕爱上我。”对,我害怕,我害怕爱上他,因为我并不确信他会爱上我。如果他不爱我,我怎么可以爱上他呢?
第三天的早上,太阳很温暖,我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我海拔有限,身材也并不怎么样,脸是很娇小,却因为近视加熬夜,有很深的黑眼圈。我是典型的“三无产品”,更加强了他不可能爱上我的想法。风很干烈,却并不刺骨,深吸一口气,让晚上的一切都随风去吧。心情莫名地高兴起来。
时间还早,自习室里人并不很多,学习有点累,转头看着窗外,突然想,他会从A城跑来看我吗?但随即就自我否定了,凡是我能想到的,肯定不会发生。这么多年,一向如此。半分钟的幻想,下一分钟,连我都几乎忘了我曾有这样一个幻想。
十一点二十三分,他的电话,说要请我吃饭。十一点三十五分,我已经坐在了他的车上。接下来的五个小时,我几乎处于痴呆状态。激动,紧张,不可思议。
我们在迪欧咖啡吃的饭,他穿同一件羽绒服,同一件毛衣。他眼睛小小的,却炯炯有神,有一份睿智,一份狡猾,更有一份阴谋。
“吃完饭干什么?”
吃完饭干什么,看电影,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但是时间还很早。那么,只能送我回学校了,但是,有一个声音悄悄告诉我,不想回去,随便干点什么吧。可是,能干什么呢,想不出来。便老实回答,“不知道。”忘了他是什么表情,或许,我压根就没有抬头看他是什么表情。他坐在我对面,真的像只老虎,猫儿有点战战兢兢。
外面阳光并不热烈,却是难得的蓝天,几朵云无所事事地飘着。
“兜风吧。”我为自己不太晚的好主意惊喜。
“我正在往北山上开呀。”他并没有转过头看我,好像很理所当然。
车厢里音乐在响,淡淡的哀伤,我喜欢。听着歌,我们都不说话。
“奥斯卡,去过吗?”
“当然,怎么了?”
“其实,你刚才可能想去看电影,但没好意思说。”他依旧认真地开着车,并不看我。
我的天,这怎么可能,我一个字都没说,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甚至怀疑,我脸上写着呢吗?他有透视眼吗?我是一眼可以洞穿的人吗?一只危险的动物,我脑海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只有这句话了。
“我想买辆跑车,猜我想买什么颜色。”
“红色或者宝石蓝。”
沉默。我真的想买红色。
“你不是有读心术吗,猜我在想哪个数?”
“你把写下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确保他没有看见我在写什么。“好了。”
“九。”
沉默。我不敢相信地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写的果然是九。他真的好危险,一只危险的动物。
“怎么又不说话,每次我猜对,你都不说话。”他轻松地笑了笑。我可一点笑不出来,惊讶的连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他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怎么可以知道所有的答案。
越危险的越迷人,不得不承认,我正在被他一点点地俘获。阳光慵懒地打着哈欠,一次未知的阳光探险,火车已经开动,有好奇,更有忐忑。
他开车到一片偏僻的麦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根本无力思考。感觉像是被一重重浓浓的雾包裹着,看不清方向,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清楚。这是在做梦吗,还是一场滑稽剧,我是那剧场上卖力演出的小丑吧,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怜而卑微,戏剧总有落幕的时候,梦总有醒的一刻。
正在我不知云里雾里的时候,他吻了我,我没有丝毫防备,拼命地反抗,他吻得急迫而不容置疑,我突然停止了挣扎,不是接受,是平静地意识到,在这么强大的一个男人面前,反抗一点用都没有。就在我停止抵抗的一瞬间,他也松开了我。
两次,突袭,瞬间撤退。
五点的时候他送我回学校,他也要赶回A城了。
“今天我九点关机。”我喃喃地对他说。
“是吗?你确定要九点关机吗?”微笑里有一丝浓浓的狡黠。
“是。”
九点,我不要再让自己处在彻底被动的状态,夜很美,却很软弱,软弱是个陷阱,而他是绝顶的好猎手。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我送到了自习室,周围所有的一切统统不存在了,只有我,只有一个昏了脑袋的我,我不再是我了,这个样子的我,我从来不曾见过。摊开书,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必须看书,必须看书,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浑身都在颤抖,对,我在无法自控地颤抖,教室里开着暖气,很暖和。
耳朵边音乐在嘶声裂肺地狂啸着,我脆弱无力,企图用它来为自己围四面高高的墙,好让自己躲在里面。我不停地看时间,把手机掏出来又送回去,却没有看清到底是几点,干脆把手机放桌子上,一分钟,两分钟,我颤抖着等待时间一滴滴地流逝。
九点,我在一秒钟关了机。
我又继续忐忑不安,我不知所措,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不敢回宿舍,不想把我的躁动不安、魂不守舍暴露给室友。我该怎么办,我的脑袋徒劳地乱七八糟地运转着,一刻不曾停歇,东突西撞,却寻不到出路。
我用最深藏的理性把自己放在凳子上,颤抖着,颤抖着。
都是你惹得祸
我在日记本上写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开机的第一分钟,会有大量的短信涌入,第二种可能,一条短信都没有。如果是第二种,那情况更可怕,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在用手段。我只不过是他眼中的一只猎物而已,他居高临下,我已中毒,难逃他的掌心,且不着急。就像一只猫捉到一只老鼠,并不是迫不及待地一口吞掉,先玩它个精疲力尽再说,这才最是乐趣无穷。
手机六点自动开机,我闭着眼睛,却高度清醒着,一分钟,又一分钟,我无法相信地摸过手机看了看,真的什么都没有。可怕的状况,可怕的男人,心空落落的,茫茫然。虽有心理准备,却只增加了被骗强度,没有愤慨,更多的,是软弱。
整整一上午,我在等待,彷徨,与迷惑中度过。风无休无止地刮着,太阳不温不火,我在空旷的校园里散步,真的像是一个迷途者,茫茫大海,我该何去何从。
其实,总共也就两个问题困扰着我,一是,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另一个是,如果我爱上了他怎么办。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件奢侈品,爱情是我最美的梦,然而梦想是可以追求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我怎么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会降临到我身上。我一无所有,长的距离漂亮也相差甚远,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怎么可能?我也没有资格喜欢他呀,我什么也给不了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即使我一无所有,我也有享受被爱的权利吧,上帝一向是公平,怎么可能不赠与我这平等的权利,忽然想起卢梭《甜蜜的爱》中的句子,“请允许、请务必允许我享受被爱,被爱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幸福。世界王位的宝座,我把它看得一文不值!”那么,我爱上他了吗?怎么可以,如果他不爱我,我是不可以爱上他的,我不要品尝单相思的苦楚,它会耗尽我储量本不多的心血。我的心很小,容不下太多的苦。他不喜欢我吗?如果他一点不喜欢我,为何要把爱情的毒苹果送到我面前,为什么偏偏让我中毒,或许,这根本不是爱情,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爱情到底长什么模样?他说,等老了就知道了,可是,我一时半会儿也老不了呀。
头发在风中胡乱地飞舞,像极了我无序的思绪。
这样过了一天,我在日记本上确定真的只有一天而已,却感觉好久好久,时间仿佛已年老体衰,迟缓的爬行着,艰难,冗长。
第二天情况并没有好转,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像是航行在狂风大作的海上,浪潮汹涌,我几度欲沉。
下午他又从A城回来,和朋友一起,接我一起去看车,朋友要买。这次我知道,他大我十四岁。坐在样车上,他举起手给我看,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有点紧了,勒出痕迹来。我嘲笑他,干嘛不带无名指上,活受罪。短短的两个小时,我们基本没说上话,一个年轻的女销售围着他转,因为他又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的年龄、爱好,或许还有其他,看着她惊讶又崇拜的表情,我躲得远远的。看得出来,他满脸得意,又故作神秘,享受着别人对他崇敬有加的样子,为什么要接近我,为了征服?因为我并不比别人容易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