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舞专栏·沧海遗珠┃游离的鱼
小舅妈说:你盯着这缸鱼已经半个小时没动一下了。
我说:我在看鱼。
是的,我在看缸底的那条鱼,它已经趴在那里半个小时没有动过了,我的眼珠也没有动过。
它的影像通过我的眼睛一溜烟的钻进我的脑袋里,我的眼珠就像长了吸盘一样,目光紧紧的吸附着它,可我知道,这对它一点影响也没有。
它并不看我。对它来说,我不存在。
可是现在,我们的外表状态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呼吸以外,一动不动。
也许它的脑袋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的,而我的脑袋里却飞出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硬生生的把另一个我从我的这个身体抽离了出来。
那么——现在,我是谁?
或许现在我就是那条鱼,只是我没有那么漂亮。
是的,它很好看,它有着修长的身体,优美的线条,通身是漂亮的黄色,一点杂质都没有的黄色。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它像我。
纵使它漂亮而修长,却一点也不优雅,一副慵懒欠扁的模样。
即使我趁着小舅妈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拍打了鱼缸,它也是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动也不动的,悠哉游哉。而别的鱼早已受了惊吓,跑了十万八千里。
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小样,让你无视我的存在,有朝一日我有机会把你捞上来,不拆了你的骨头才怪,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鱼缸里,那两条最漂亮的鱼游了过来,干扰了我的视线。
它们的动作优雅而傲慢,两根长长的须随着身体的晃动很轻巧的一摆一摆,通身布满银色斑点,一条黑线从身体中间横向划开,扁平的身体似乎尖锐的能把水拨开。
我的脑袋里顿时出现街道上扭着臀部,踱着碎步,浓妆艳抹的那样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
她有着流畅的线条,薄而平的肩膀,尖尖的下巴。她的动作不快不慢,抬手顿足恰到好处。她的眼睛细而长,散发着暧昧的光盲。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她的嘴唇一定装饰的性感迷人,她的整张脸细致的不真实。
很多人侧目,她心里得意的笑。而那条趴在缸底的鱼恰是自我的要命的个体,任凭你翻天覆地,惊艳绝伦也丝毫无视你的存在。
我就是那条鱼,我无视你的存在。所以你在心里恨的我牙根痒痒,而你又不想失了优雅,只能不动声色。
你会在适当的机会,钻了空子,狠狠的刺我一刀。你用这样的方式向我示威,提醒我你的存在。
然而我太懒,连嘴巴也不肯多张一下,不肯和你多说一个字。
是我太迟钝,是我太敏感,是我不想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是你太招摇,是你太骄傲,是你不想忽略存在的每一个细节。
不相交的线,不同路的人,说得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所以你从我身边游过,所以你在适当的时候,狠狠的刺穿了我。
而我也只是轻轻的一笑,也只是利落的擦干血迹,如此而已。
你看吧,我就是那条趴在缸底的鱼,即使不优雅,即使不可爱,也不会怎么样。
我只知道,修饰的再漂亮也没了当初的色彩。
你可以很轻易找到我,很轻易的从我身边滑过,却游不到我心的最深处。
我就是这条毫无优雅、毫不修饰的鱼。
也许只喜欢一张一合鱼腮呼吸,也许连游泳,也只喜欢贴着缸底的沙子懒散的胡乱摆动。
我就是这么一条自然的没了章法、枯燥无趣的鱼。
也许很多时候只喜欢躲在暗处的石缝里不愿别人看见,也许很多时候只喜欢自己哭、自己笑……
想的太多就迷失了自己。
思绪忽然断了。我呆坐了一个小时,终于一切归位。
在回家的路上,公车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这个半明半暗的城市,看游离在街道上的每一条鱼。
那些优雅或者不优雅的不是鱼,只是我的思想硬生生的扣在了他们的身上。
我真的是那条鱼么?
我真的很想是那条鱼。
原来是自己太愚昧。
愚昧到脑袋里只是一条鱼的思想。
那么鱼的脑袋里又有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
2004年5月
偶尔会想,自己是谁。
毫无头绪,反而头疼。于是,就不太愿意去想。
我们生活着,是玻璃缸里的鱼,还是看鱼的人。
看这篇文的时候耳麦里有小小的童声在唱,每个人是每个人的过客,每个人是每个人的思念.咯咯,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