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散文】香椿树
2000年初,单位调房,我换了套三室一厅的楼房。当时选房时,挨号到我这里,面积大点的房子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在一楼或五楼之间进行选择了。我和老婆一商量,决定选择这户前面有个小院的一楼,而且小院里有棵碗口一般粗的香椿树,过来就能吃到免费的香椿芽,也算一大乐事。房子简单装修之后,不久我们就搬了进来。
春天,香椿芽正嫩的时候,我适时地爬上院墙钩香椿芽。高处的够不着就算了,只钩能够得着的,一次也能钩个二三斤,我们家留下一部分,自己享用,其余的都分送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大家一起尝鲜,岂不不比自己家独享更好!吃着香喷喷的香椿芽炒鸡蛋,那种香,那种味,与花钱买来的就是不一样!此时,市面上的香椿芽可不便宜,大概要几十块钱一斤呢!
夏天,济南的天气比较炎热,香椿树不仅给我家小院洒满绿荫,而且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直接晒进房间,起到了半个空调器的作用,因此,我们家比楼上邻居家里温度大概低个一两度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我家二楼邻居住了两位退休老教师,他们的女儿与我是同事。有一年的夏天,女同事找到我说,齐老师,你家这棵香椿树太大了,遮挡的我们家一点风也没有,家里太闷热了,我想给这棵树剪剪枝条,你看行吗?我本来不大愿意,给树修剪了枝条,不挡你家风了,我家院子却少了绿荫,但做人也不能太自私,况且远亲不如近邻,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便同意了她的要求。不久后的一天,我下班回家,突然觉得院子里敞亮了许多,到院子一看,原来是香椿树没头了,只剩下一根直竖竖的光杆,我知道这是二楼邻居给香椿树“修剪”过了。当时我担心香椿树会死,就很生气,想找她问问。老婆说,你好人既然已经做了,现在再去找人家,这不是自找尴尬吗?再说不就是棵树吗?反正死不了它。我说,说好了只修剪下树枝,现在却给树剃了光头,咱家院子一点绿荫也没了,这也太过分了!即使树死不了的话,咱明年还能吃到香椿芽吗?老婆说,不吃就不吃,这东西长得快,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几年,又是枝繁叶茂的,香椿芽缺不了你吃的。
真如老婆所说,转眼间几年过去了,不经意间这棵香椿树又长成了原来的摸样,且长出的新枝更加粗壮。楼上邻居也许是觉得上次“修剪”的太过分了,不好意思再跟我提剪树枝的事,几年下来相安无事。去年秋末,二楼的女同事知道我快要搬新家了。一天,她突然提着两瓶酒来到我家,她也算找准了我的命门,知道我喜好那一口。不用问,我就知道她是冲着香椿树来的,估计她一准是要求再次修剪下树枝了。我说都老邻居了,有什么事说就行,还拿酒做什么!她吞吞吐吐地说,也没什么,怪不好意思的,老是给你家添麻烦。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好邻居,又不是多大的事,谁也不敢说不求谁。她说,齐老师,你真是个好人,遇到你这这样的邻居真是福气。我说,什么事你说就是了,不用客气的。她好像鼓足了勇气说,你就要搬新家了,院子里的那棵树也不能搬走,你看能不能……把它……给砍了?这个要求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弄得我答应她吧,从心底里不大情愿;不答应她吧,又觉得不妥,一时左右为难起来。我没有立即答应她,说这件事还真叫我作难,这样吧,我再考虑考虑。她走后,我到院子里抚摸着香椿粗糙的树皮,就像要跟这棵树诀别似的。平时也没怎么仔细看它,这一看,我才发现这棵香椿树像突然长大了似的,树干足有一只小水桶一般粗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棵树不该砍。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刷拉拉的声音,多么像一位老人快活的笑声啊!虽然我不是它的栽种人,更不知道它确切的岁数,但我是看着它长这么大的,长这么大一棵树也不容易啊!邻居见我一直没动静,怕我搬走后来了新主人更难办,便再次来给我做工作,好像不答应她就得罪她似的。我从心里舍不得砍倒这棵树,移栽别处呢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很不现实。老婆说,与其得罪了邻居,还不如送个人情呢!反正我们搬走了,它就不属于我们了。我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大情愿地答应了邻居的要求。
因为买我房子的新主人催促我几次了,说她快要生孩子了,希望我能尽快点给她腾出房子来。没办法,我下狠心请来了绿化人员,要他们帮我把树砍了。那天,伐树工人扛着油锯来了,三下五除二锯了树枝,几分钟之内锯倒了树干。听着油锯嗡嗡的响声,我的心里隐隐作疼,只是不能表现出来罢了。树站着还没觉得有多大,一旦倒下了却觉得这棵树蛮粗的,两个工人抬着树干都有点吃力的样子。香椿树被伐树工人抬走了,小院仿佛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我家的香椿树就这么走了,永远地走了,仅比我搬新家提前了一个下午。
别了,我家的香椿树!
2011年5月18日
问好牛兄,祝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