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最温暖的记忆
有时我在想,人的记忆是很奇特的,人的一生要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有些事如过眼烟云,烟消云散;有些东西,可以心中永存,倍受温暖,感激一生。
在电视上,每每看到“山区支教老师,在艰苦的环境中,简朴的生活,忘我工作”的画面;看到有些老师几十年如一日,爬山涉水,走村串户进行家访身影;看到有些建在深山老林的小学校,师生们通过山涧的绳索从山的这一边滑到山的那一边去上学的情景;看到有些老师在河边领着学生接力地背着学生一个一个地过河,才匆匆离去的背影……我不由得对她们敬佩有加!听到一些乡村教师为了抢救被河水冲走的学生献出自己年轻生命的感人事迹,我会感动落泪,敬佩不已!
如今,下班到学校接小孩放学,学校门口,车水马龙,接小孩放学的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我觉得现在的小孩真是幸福!
触景生情,我常常会想起我刚上小学一年级时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师——彭老师。
我的家乡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70年代初,生活条件相当艰苦,我们上小学时,没有专门的学校,没有专门的教室,更没有像样的书桌,我们一个年级都是几十人挤在一间民房里,八个小孩围坐在破旧的八仙桌旁听老师讲课。有一个阴雨天,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放学了,大多数小孩都给爷爷奶奶打着雨具陆陆续续接走了,只剩下我孤身一人独自在门口徘徊……
老师收拾好教课书,关切地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在等我爸爸来接我,我没有带雨具。”
小时候,男孩子都很调皮,谁都不怕,谁的话也不听,唯独怕老师,老师的话句句是“圣旨”。在家调皮了,家长们也常拿老师来吓唬小孩,每次都很灵验。这其中的道理我也说不清,大人们更是纳闷?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老师关切地问。
“不好吧,我很沉的,还是让我再等等?我爸爸说收完工就会来接我!”我一边心存感激,一边小心翼翼地婉言谢绝。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到过爷爷奶奶。听父亲说,在他10岁时,爷爷奶奶就相继去世了,他是一个孤儿,无依无靠,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成了一个家,生下我们。没有爷爷奶奶的照顾,我们兄弟姐妹都是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梯次相互带大的。一般情况,放学后我们都是自己回家,碰到雨天,就只能等大人在生产队收工后再来接我。这一次可能是生产队的活比较多,大人收工晚。加上雨天,天黑的特别早。
“别拗了,来吧?”老师蹲下来,我慢慢地爬上他的后背,手很小心地搭在他的肩上。我们一步一步地往我家赶。
路上要经过一条河,河上有座旧木桥,桥很破,桥墩是几根木桩,桥面是东一根西一根的木板拼凑而成。因年久失修,人走在上面,桥会东摇西晃,发出吱吖的声音,稍不小心,就会从桥上摔下去。雨天,更是让人不敢大意。老师一边撑着雨伞,一边用手护着我。别看我人小,但我天生骨架大,显得很沉,老师在桥上小心加小心,有时也不免踏空,人和桥一起晃荡,吓出一身冷汗。我是既担心自己,更担心老师……
等我们泥泞蹒跚地回到家,天已很黑。父亲穿着雨衣正准备出门,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我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到此情此景,父亲感动得热泪盈眶。
“老师,多不好啊,又让你费心了,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呢!进屋喝杯茶!”
“这没什么,没什么,顺路!”老师边答话,边放下我,说完转身离去。老师当着我的面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话,其实老师的家在三生产队队,我的家在七生产队,从学校出来,回他家要转北,而我家转南,根本与顺路不搭边!望着老师在雨中慢慢离去而模糊的背影,我百感交集。
“慢!”父亲转身进屋提出一盏“马灯”(原先晚上行夜路用来照明的煤油灯),追上老师,要送老师过桥。等老师安全通过危桥,父亲才从河边回来。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等我上了军校,回家乡过暑假在姐夫单位就餐时,碰巧与当年的小学彭老师不期而遇。
老师教完我们,又带了好几届学生,就被选送上了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已改行从政了,当上了镇党办主任。老师浑然记不得当年曾经教过我,更不会想起,曾经在雨天里,在危桥上送我回过家!
他一生教过学生无数,不敢说桃李满天下,那也是不计其数,帮助的学生更是数以万计。仅此一次,能让我刻骨铭心,难已忘怀!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您的学生,有一次下雨天?过危桥?您还送过我,您不记得了?”我反复地提及此事,想勾起老师的回忆。
“哦,不记得了,好多年了呢,你也长变了!完全认不出了!”
“我常常会想起……趴在老师背上的经历,那是我这辈子最温暖的记忆!”
就是因为有了这次的经历,在哥哥因家庭贫困,不得不选择就读师范院校忧郁之时,而我却反之其道,心存希望,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当上老师,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
就是因为有了这次的经历,在我高考时,我毫不犹豫在第一志愿填报北京师范院校,只因当时发挥欠佳,而只能另求其次,报考了军校,当老师反而成了我心中永久的缺憾……
就是因为有了这次的经历,每当下雨天我看到小孩陷在泥泞当中,我会毫不犹豫地停下车载他一程,直到他安全为止。
就是因为有了这次的经历,我认为:尊师重教不只是对老师的尊敬,应当是社会的一种责任,更应当是社会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