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
中考,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用班主任孙老师的话说:“这次考试关系到你们是穿皮鞋还是穿草鞋的问题。”孙老师的意思我们都懂,穿皮鞋是指吃上国家粮端上“铁饭碗”,穿草鞋是指回老家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
我们作为农家子弟,看见爸爸妈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身影,像秋风中的榆树叶子,像枯草地里的蚂蚱,写满了生活的艰辛和凄怆。我们都期盼着能像岩鹰或竹林里的麻雀,飞离这片黄土地,到达自己的理想之所,像蓝天般美好的城市,我们也就像“鲤鱼跳龙门”一样,成了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龙”与“凤”了。
我们的父母,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濡染上了土地的性格,淳朴厚道实在。他们像一株树一样,立定在这片土地上,不奢求什么,只需要有足以让他们生根开花的水份。他们是很容易满足的,他们也很容易快乐的。
我的父母很疼我,因我是幺儿,父亲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能感受到这份爱应该是在小时候。那时,大米像珍珠,而我却只吃饭不吃红苕。后来长大了,生活条件也不如从前了,我也就“泯然于众人矣”。
父母对我学习的关心凝练成一句口头禅:“读书攒劲点!”好像他们在看到麦子稻谷等稼穑时说:但愿今年能比去年收成好啊!至于究竟怎么样,他们心里是没底的。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当我把“三好学生”奖状贴到墙上时,也许在父母看来,这就好像自己这块地的庄稼长得比别人的地稍好那么一点一样,企盼着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好日子那还是不现实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令人高兴的事。因而父母也不忘夸我一句:“我幺娃儿读书还得行哒!”至于我得行到能考上学校,吃上国家粮端上“铁饭碗”这问题,父母也许想过,只不过像昙花一现般短暂,其它时间里便没朝这方面去想了,一大堆的活堆在那里,忙都还忙不过来的呢!再说,在我们汪家街,从解放以来到现在将近三十年了,还没有读出去一个的呢!记得父亲在开玩笑时说我:“浑身不像贵人相,叫花儿还想把帝王当。”
我现在要中考了,我从父母那无所谓和不当一回事的态度看出,他们似乎已经知道考试的结果是怎么样的了,只不过这考试是一个人一生必须走的一个过场。一个人的一生中,是要走很多过场的,这就是人生中的无奈。
父母仍在地里忙他们的农活,因为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不能更改的,而紧随其后的便是我,就像他们要紧随祖先其后,仰卧于村子后那片冢林里,恬静地享受春花秋月一样。
父母的心态自然影响着我,我对这次中考也是抱无所谓和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我觉得这次中考与平时考试的区别,只不过是要多走那么十来里路罢了。
与我同去参加中考的还有河对门的秦玉良,他的成绩跟我差不多的。他的父亲是民办老师,按辈份,我喊哥哥。哥哥专门请了假去送儿子考试,我也便跟他一路,毕竟多两个人,走在路上不那么孤单寂寞。
考试完了后,爸妈还是问了我一下考得怎样。我觉得爸妈这问,就好像平时我们跟人打招呼时问对方吃了饭没有一样。
我这人考试时有个特点,那就是只顾埋头做题,做得来也做,做不来的也做,反正我是不会把做不来题摆在那里。我只要一看见自己的试卷上有空白,心里就不踏实,就像爸妈看到地里没长出庄稼来一样,总是会想方设法把这地补上庄稼的。我在做了题后,有时间,我就会反复去看题,直到考试时间结束。我从不花时间来算自己这科能考多少分。因为我认为,这考多少不是以你自己算的为准,得以阅卷老师批改出来的分数为准的,所以,难得花那些冤枉时间来算分的。现在爸妈一问,我只能以“不晓得”来回答。父母听后,也就不再问了。
等考试分数一公布,我竟然考了很高的分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会考这么高的分数。而秦玉良却考得差,也不知他是怎么考的。后来我想,可能是孙老师说的“皮鞋”把他踩着了吧!
我在看着自己的分数时,想到是天老爷在保佑我。因为在我们考试的头天中午,下了一场“偏东雨”,让我得到了这份清凉,能安心地做题。不过我转念一想,我们这考场的人都得到了这份清凉的啊!于是,我又不知道是不是天老爷在保佑我了。
我的父母乃至汪家街的人都没想到我会考这么好。他们这时才突然发现,原来他们身边竟然还长有一株珍贵的树,而这株树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从此,我的父母重视起我来了,在他们看来,我是能光宗耀祖的了。
不过最后,我没能光宗耀祖,只是吃上了国家粮端上了“铁饭碗”。我的父母还是很满意的。
问好月儿老师,令人触目伤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