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小说】欲圈
一
白昼就这样急不可待的收场了。伴着撩人的月色,温柔的风,暧昧的蛙叫虫鸣,柳村就这样辗转难眠。
屋内。黑。一阵窸窸窣窣过后。
男:离了,我们一起过吧。
女:才不!
男:为什么?
女:我有家,人言可畏……
男:三年了,偷偷摸摸的日子,难过……
女:别难过……
女的把男的抱得紧紧的。
……
男的叫福,女的叫香。
二
夜,还没走到尽头,福就要走了。他必须这个时候走,因为天亮以后香的老公庆也要回来了。
自从五年前嫁到庆的家以后,香的肚皮就一直没有鼓起来,尽管找了不少医生,也用了不少偏方,但一直没有效果。也曾经迈出大山的深处,到城里检查过,但原因还是没有找到,于是,也只好作罢了。
少女时的香出落得姿色动人,是陈村里的一枝花。陈村与柳村虽说是邻村,其实还是隔了好几座山,只因两村之间再也没有其它村落,便也成了邻村了。
少女时的香读到初中就毕业了,没有出过远门,她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安心地守在父母身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波澜不兴。
终于到了找对象的年龄了,香与庆是经过媒人介绍认识的。庆其实很普通,老老实实,家境也谈不上好,只是在村承包的一座矿里谋了一份挖煤的差事。按照香母亲的说法,香嫁给庆是有点不值的。但香却不是这样想,香只是想寻一户过得去的人家,嫁鸡随鸡也好,嫁狗随狗也罢,平平淡淡的,生儿育女,在父母不远的地方,与怀抱的青山一起厮守到老,便也是无憾。母亲拗不过,只好遂了她的心愿。那一年,香21岁。
自从成家以后,生儿育女始终是香最大的心愿,但终未如愿。看着邻家的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嬉戏耍闹,香的心里逐渐有些不是滋味,眉间也长出了一些浅浅的愁纹。
庆也是急的,传宗接代终是这一个山里的娃的最大的梦,庆的父母也几经过问,这让庆越发难过。然而,纵是寻医问药,终还是无果,这让香与庆都有些惆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香与庆常常这样相对叹息。因为查不出因果,于是也无谓谁去责备谁,更不会提出离婚这样有悖传统的论调,日子还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庆依旧依时到矿里上班,香依旧是在家里忙活着农计及家务,只是,生活从此多了一些愁云,少了一些笑声。
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走进了香的内心。
三
福是柳村里唯一的医生,赤脚医生。据说,他的手艺大多是祖上传下,因此,善用偏方。香就是在寻医的时候认识了福的。
福尽管快三十了,但一直没有婚娶,这在村里是不多见的。按福的话说,太忙了,忙的连找对象的时间都没有。
福人如其名,长得白白晰晰,看起来颇有福气。事实上,福的家境也还不错,两层小洋楼,在柳村里显得格外耀目。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极能言辩,很能讨人欢喜,尤其是女人。在那些阴霾的日子里,香时常被福逗得咯咯的笑。
一来而去,香与福就好上了。
香很珍惜自己与福的那一段见不得人的情。自从与福好上以后,香觉得自己更爱福多一些,她觉得是福改变了自己,让自己明白了爱情并非只是对着青山的简单厮守,特别是在阴霾的日子里头,香觉得是福给了自己许多快乐,这是庆无法比拟的。但香实在是不敢奢想着要与福真真正正走在一起,过上属于两个人的日子。香一直觉得,自己嫁给了庆,一生都应是庆家的人,死也该是庆家的鬼。况且,香也怕自己因此而在柳村落下不好的名声。
香与福的家其实很近,近得只是隔了几座房子。
香与福的事做得极其隐蔽。当庆到矿里上夜班的时候,福才会在深夜的时候出现在香的家里。
福曾天真地提出给香怀一个娃的想法,但给香拒绝了。香觉得,自己能得到福的眷顾已经足够了,实在不应再有其它的奢望;况且庆的老实巴交,更让香不忍——香一直觉得自己很对不住庆,但香又无法拒绝福的到来,日子就这样偷偷摸摸而又矛矛盾盾地过着,一直无人知晓,包括庆。
四
庆又要到矿里上夜班了。
庆每次都是黄昏的时候出门,香也每次送他到村口。这其实是一个暗号,在途经福的家门口的时候,福就明白,夜里就可以到香的家里过了。
庆出了村口再走一个时辰的路,就可以到矿里了。庆上夜班的时间其实通常是夜里将到凌晨的时刻,庆之所以这么早出门,因为庆的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这人就是娇。
娇是一个寡妇,膝下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娇的丈夫是庆的同事,在四年前一场透水事故中,娇的丈夫把生存的希望留给了庆,自己最终没有走出来,就连尸骸也永远的留在了那一个煤矿的最深处。
庆很内疚,面对着一个寡妇,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孩。于是,每次到矿里上夜班的时候,趁着时间还早,庆都会到娇的家里帮忙做一些挑水、劈柴等重活。一来二去,二人也慢慢的有了些感觉,但庆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这是恩人的妻子。
这一日,娇突然死死地把庆抱住,说:“庆,你对我这么好,我除了身子,没有什么好报答的。”
庆慌乱不已,但抵挡不了娇的热情,庆和娇就这样好上了。事后,娇说:“你不用愧疚,你能和我好,不让我孤独,孩子他爸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庆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渐渐地,庆也觉得能让娇好好的,就是对这一家最好的报答。就这样,庆与娇的事也保持了三年。
娇的家里离矿还有点距离,旁边的房屋很稀落,所以,三年以来,庆与娇的事竟也是无人知晓。
庆当然只能是夜里去,也当然希望无人知晓的。因为在他的心里其实还是香多一些。对于娇的感情,他明白,更多的是一种感恩。尽管香没有给自己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但庆明白,这原因一定不在香的身上,因为自从与娇好上以后,娇也一直没有怀上。但庆不敢与香说,他怕香从此离开了自己。
庆的确很爱香。从谈恋爱开始,到香义无反顾地到来,庆在爱里洋溢着感激之情。庆觉得,一无所有的自己能得到香的垂青,是八辈子的幸福了。后来又发觉是自己的原因导致香没有完成做母亲的愿望,加上自己的背叛,庆心里更多的是不安与愧疚。面对恩情,面对爱情,庆真的很难放弃其中之一,日子就这样在痛苦中得过且过地煎熬着。
五
纸终是包不住火的。香与福的事还是给发现了,是庆发现的。
这一夜,矿里突然停电了,庆只好提前回家。
打开门,香与福赤条条的抱在一起。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声不吭。
福第一个跳起来,胡乱地披上衣服,急急地逃出了门。
香跟着坐了起来。香看到庆,愧疚的泪水立刻流了下来。
庆没有说话,长叹一口气之后,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这一夜,两人都在轻轻地哭泣。香在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庆在内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一夜无眠之后,庆将香紧紧地抱住,他始终认为,这不能完全责怪香。
庆说:“香,不怪你,以后,我们好好的过就是了。”香再次泪如雨下。
但庆终还是没有勇气向香坦白自己与娇的事。
然而,香终还是煎熬不过内心的担负。出事之后的第三天夜里,趁着庆出门的片刻,香将绳子系在梁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庆回来之后,抱住香的身体嚎啕大哭。庆悔恨交加,不停的捶打着自己。
第二天天未明,庆也去了,带着满腹的愧疚,在割下腕脉之后,抱着香的尸体静静地离去。
香与庆的父母哭昏在柳村的村口。
“唉,这两个孩子,没有小孩,也用不着想不开啊。”在送香与庆下葬时,村里的老人不断的摇头叹息。
而那一天的福,依旧在忙活着给病人看病,表情淡然。
六
白昼就这样急不可待的收场了。伴着撩人的月色,温柔的风,暧昧的蛙叫虫鸣,柳村就这样辗转难眠。
屋内。黑。一阵窸窸窣窣过后。
女:我们一起过吧。
男:怕!
女:为什么?
男:人言可畏……
女:三年了,偷偷摸摸的日子,难过……
男:别难过……
男的把女的抱得紧紧的。
……
男的叫福,女的叫娇。
是的,在福与香好上的时候,福与娇其实也几乎同时好上了,只是香和庆一直不知道。
二〇一一年六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