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充满惆怅，把门闭得紧紧的，天黑下来也不开灯，只怕自己昏暗的心灵被灯光刺激。忽然，“砰”的一声响，有人使大劲的敲打我的房门，我连忙把房门打开。接着，闪进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芳。芳进来门，立刻又把房门插得紧紧的，然后回身把那扇唯一的窗户也紧紧的关闭了。屋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芳，不分青红皂白，把我紧紧地抱住，狠狠的亲吻起来。我一下子懵了，不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又不敢大声问她，更不敢拒绝她，只是依着他的姿势，双双歪倒在床上。她开始解我的腰带，褪我的裤子。我说，不行，太危险了！能行？她说不要怕，今天我就是要把咱俩的事公开出去，省得那些人瞎猜。我说，下一步呢？她说，你不用管，有我呢，走一步说一步吧，就是死了，也不能荒废了青春，青春是多么宝贵呀，快来，快点！
　　 她那种紧紧拥抱我的姿势，她给我解衣服的动作，她说的那些话，把我的情绪习惯的调动起来。当我把衣服脱得精光的时候，她已经赤着身子拿出来一个姿势，于是，我们就……
　　 两个小时之后，我的房门被人敲响了，我的窗户也被人敲响了。一片喊声像刺刀一般刺进屋来：“抓流氓！流氓，快出来，流氓，快出来！”这时，我们都光着身子，我正伏在她身上进行着剧烈的抽动、磨、蹭动作，我们都还没有第二次尽兴。敲门声和喊声使我十分恐惧，我想立刻下床穿衣。她不放我，紧紧地搂着我的腰，使我不能得脱。她轻声对我说，不要怕，一定要把好事做完。如果我能发挥好了，咱还能继续，如果我发挥得不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必须做好。反正不开门他们进不来。她这一说我稍稍明白过来，我猜想，我们要是真的从此分开了，那是非常遗憾的，我们的流氓罪行是避免不了的了，所以必须把这最后一次性爱做到底。于是，我就冒着门外的叫喊声，不予理睬，继续着原来的动作。只待十分钟后，我和她都满意了，我们才摸着黑，各自穿好衣服，下得床来。听得出，现在的门外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群人。我十分恐慌，不知将发生什么样的灾难。
　　 她把我安排在那把椅子上，让我端坐着。然后她把电灯拉开。吊在三抽桌上空的电灯泡，贼亮贼亮的照着刚刚性交完毕的我和她，我看她有些憔悴。她把房门打开了，明亮的电灯把人们从门口“照”进屋来，我的屋里顿时满了人。刘院长轰走了几个人，留下几个人，他立在那儿，伸出一个食指冲我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接受审查的时候，还贼心不改，耍流氓！”又冲芳说：“你，不在自己屋里好好写检讨，到这屋里来干什么？投怀送抱么！一个不要脸的女流氓！”
　　 对于处理这种事，芳很沉稳，她不紧不慢的反问：“尊敬的刘院长，请问，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哪一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到这个屋里来呢？请你认真回答！”刘院长毕竟是院长，哪能被一个黄毛丫头问住？他冷笑一声说：“嘿嘿，好厉害的一张嘴，不过，你敢不敢到化验室走一趟，脱下裤子来，从里面采个样品，化验化验里面有没有男子的精液呢？”
　　 “嘿嘿，化验？化验是假，你想强奸我是真！你想着得到我的身子，得不到了，就用化验来得到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到化验室里去强奸我呢？你觉得那地方隐蔽吗？现在，守着这么多人，我就要揭露你。今天下午，你找我谈话，逼我承认与震有男女关系。可是你一面逼问，一面说着调戏我的话。什么我长得漂亮啦，什么我的乳房好看啦，什么我不该与一个地主子弟相好啦，什么只要我承认下来就把罪名全都安到他一个人头上啦，什么然后把我调到办公室做你的贴身秘书啦，这都是你说的话。请问谁是流氓？是你？是我？还是他？”
　　 我恍然大悟，一下午没见面，她居然受到了刘院长的戏弄，怪不得她一定要和我把爱做完呢，看来她是豁出去了。
　　 刘院长的脸发起烧来，红红的，很难看，下不来台，骂了一句“恶人先告状！”又骂了一句“早晚和你们算账！”然后大败而归，其余的人各自散去。
　　 这一夜，她大大方方睡在我屋里。我们为此商量了一宿。
　　 第二天，我们双双走在通向刘院长办公室的甬路上，一些奇怪的目光，怔怔的看着我们。当我们走进刘院长的办公室时，刘院长气昂昂的不说一句话。按照我们商量好的，我先开口，我说：“刘院长，纸里包不住火。我和芳的事你都知道了，没错，是真的。而且已经有一年多了。我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我。但是我告诉你，我们不是夫妻，只是情人，我不想娶她，她也不想嫁我，她有她的男朋友，我有我的妻儿。可是我们的爱人都远在天边。你我都是人，你每天都可以搂着女人睡，你家嫂子每天都可以由你陪伴，我和芳却不能。你说这公平吗？一对孤男寡女，在万般无奈的时候睡在一张床上，一家愿打，一家愿挨的事，你何必当真计较？我们丝毫也没因此而耽误工作、影响看病，好端端一对外科主力军，你为何一定要搞得鸡犬不宁呢？民不告，官不究，你何必要干涉呢？设若是你，离开嫂子下去千里遥远的，你能忍得住么？可是你就在天天有女人陪着的情况下，你还要在插手我们的事的时候，调戏芳，你良心何在？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请问，咱俩到底谁是流氓？我坦率地告诉你，让我们写检讨的事，你就别指望了，我不写，她也不会写，永远不会！”
　　 刘院长被我的话有些打动，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难看。我见他的嘴唇哆里哆嗦很不自在，半晌才嗫嚅着说：“我是工农干部，只知道扶正压邪，不知道还有你这样的道理！把你的道理还是说给别人听吧！至于你说我调戏芳，那是你们编造的瞎话，以攻为守，血口喷人！你们的事我从此不再管了，回报县委以后，你们听候处理就是。”
　　 芳说：“行啊，回报县委很好！县委要是来人调查，那就更好罗！你要强奸我的企图就会彻底败露。那不是很好么！”此刻芳的眼睛里涌出了受凌辱后的伤心泪。
　　 经过芳和我的据理相争，我们没有写检讨，刘院长也没再追问，我们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公开了，许多人眼馋，许多人嫉妒，许多人嗤之以鼻，许多人暗地里骂我是流氓。好像有这么一种规律，情人之间的事一经传出，受到刺伤，不但不能把情人隔开，反而会加剧男女间的感情。就像燃烧着的野火，风越大，火越旺，是很难扑灭的。
　　 于是，我与芳的关系更加紧密了。芳干脆就把她的铺盖搬到我的屋里来了，她说她的胆大，她以后就公开睡在我屋里，不再让我胆颤心惊、偷偷摸摸到她的屋里去了。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我们的事虽然基本公开，可还是需要做一些掩饰，不可以过分显眼，因为我们毕竟不是结发的夫妻。她不听我的话，上了倔脾气，我无法拒绝。从此，她基本上每夜都睡在我屋里。似乎我的这一间单身宿舍就是我们临时的家。临时的家也是家呀！在这个家里，我和她成双成对，甜甜蜜蜜，谁也不再孤单，谁也不需再忍受相思的痛苦折磨。
　　 每到星期天，我们就骑一辆自行车，游山玩水。
　　 她打扮得就像红杏出墙，坐在后面车架上紧紧搂着我。一些农民看见了，羡慕又不理解，都说我们是“济南来的”，她笑着，用南方话回答说：“不是济南来的，是江南来的。”济南的“三川”，虽比不了蜀中的“四川”大，也没有那么辽阔和险峻，可是那秀丽的奇峰，那潺潺的流水，那苍翠的树木，那奇花异草和叫不上名来的小鸟，都显出北国江南的气息。芳，对这一片热土非常喜爱。
　　 慢慢的，日子长了，芳忽然改变了主意。她对我说：“我想嫁给你，我要给你生个儿子，咱们就在这里安家！经过长期观察，我看你比强好多了，我不想和你做情人了，我也不想和强结婚了。我一定要和你结婚。”
　　 她这一说，让我犯了难：“若那样，我的桂怎么办？你的强怎么办？我的小静都快四岁了，又怎么办？不行，实在不行！以后再说吧！”她却说：“你的桂在南京甘受寂寞不好，牛郎织女的，一年相会一次，有多别扭！那不是糟蹋青春么？你的桂如果也有相好情人，像咱俩这样，他们也会升级的。我的强也一样。你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决定嫁给你了，你即使不同意我也会有办法让你同意的。这事，我一个人就能作主。我只需通知你一声。”
　　 我仍然不同意。她一脸的昏暗。
　　 她在我的怀抱里睡着了，我听到她在睡梦中哭了。
　　 奇怪的是，三天以后，她不辞而别了。我心中好空虚！我到了门诊部问主任，门诊部主任说她请了病假，到济南去疗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