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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夜雨第一章-抗战硝烟染童颜(四) ——解放秧歌


作者:钟山 秀才,1313.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53发表时间:2011-06-20 19:11:52

国民党湖南省主席兼长沙绥署主任程潜、第一兵团师令陈明仁率部起义,湖南宣布和平解放。黄克诚为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兼军区司令员。程潜为湖南省军政委员会主任,黄克诚为付主任。
   以前出卖过爸爸的叛徒吴国珍、方步舟,见国民党大势已去,也率部“起义”(应为起起义,正正得付嘛)这条变色龙,过去由红变白、现在又由白变红。
  
   “这下好了,我们自己的政府回来了,”妈妈对爸爸说。
   “不管怎样,我们比程潜、比吴国珍的历史总更清白一些吧。”爸爸说。
   他们俩喜上眉梢。
   这时正是署假期间,学校停课,地方也群龙无首。两天后小学的墙上贴出了庆祝解放的红绿标语:
   “热烈庆祝白水解放!”
   “中国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
   ……
   解放了,村里要开庆祝大工业会,有人从县城带回了新的国歌。可是谁也不会唱,村里没有一个人懂乐谱。来找妈妈了,妈妈虽不懂乐谱,但以前唱过红军歌。妈妈开始领唱;
   ‘起来,饥寒交迫的人们……”
   第二天,村里开大会,庆祝解放。台上有几个人讲了话,听见司仪的喊了一声;“妇女代表方坤同志讲话。”妈妈以一个老红军的姿态在演讲,结束时,自然获得大家的掌声。接着又举行了山歌比赛,内容都是歌唱共产党,老调新词。自编自唱,你方唱罢我登场。
   保长、仍旧是保长,甲长、仍旧是甲长。国民党的行政框架不变。只有中心工作变成了支前。
   李庆甫接到通知;“勒令他立即解散武装,所有枪支限时交到指定地点。”李庆甫对老百姓说:“我李庆甫也宣布起义”。不久成立了支前委员会。白水支前委员会的主任是廖长钦。逐渐支前委员会取代了旧的保甲制度。开始行驶地方行政职能。对国民党的行政人员、有钱人家也开始冷眼相看了。
   我们家在人们的眼中成了当然的革命对象。爸爸妈妈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开始在现实中土崩瓦解。他们找当地政府提出他们的想法;“毁家纾难,”支援前线。自己由组织安排到工厂去工作。回答是“无此先例,尚待请示。”于是爸爸妈妈又向已打听到的故人写信。先后给南京军区钟其光,湖南省委罗启南,以及陈再励、付秋涛、潭启龙、江渭清、吴宿生等人写了信。回信大部份都有,借口也是每封信都有。如;“你现在不在我的管区,可找XXX,”;“我们分手时工作不是直接关系,”;“我没分管地方工作。”等等。不一而足。一句话:踢皮球。
  
   千秋岁•望
   雨过天晴,快把红军接。一十三载期殷切。炮声隆昨夜,今晨皆闻捷。泪盈眶,欲找故人诉诚竭。去把故人谒,哨位挥回帖。天未老,情岂绝?擎胆拦车轿,蒙赦宽无责。别咧咧!谁还记得那时节。
  
   在贵州工作的吴实(当时是省秘书长,以后是付省长。)回平江探亲。路过我家门,顺便到了我家,他说解放前夕到了我家的那位同志回去向组织汇报过,说我的爸爸妈妈在白色恐怖中生活十年仍然没有变心,此材料已转到湖南省委组织部。他同意爸妈妈“毁家纾难”的的提法,将家产全部交给当地政府,跟他到贵州省去工作。但最多只能作普通安排。以前的职务、成绩、功过要按组织程序,逐步落实解决。他还说;这是我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爸爸对前面的艰难险阻严重认识不足,也许是以前的某些回忆使他望而却步。既不居安,也不思危。“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终于放弃了这一机会。
   无独有偶,一年后,湖南省委的罗启南收到了妈妈给他的信。出于故人的情谊,他没有忘旧,这次到了平江,专程步行三十公里来到白水。说是来看妈妈,又不便登门,说不是来看妈妈,又是专找妈妈而来。他驻足乡上,让人将妈妈找去,他对妈妈说:
   “……你给我的信,已经转交组织。过去我们是战友,但现在情况已发生变化。组织已了解你被捕后的表现。四八年到你家的地下工作者也向组织汇报过你的情况。本来现在可恢复你的组织关系,安排工作。但监于你的丈夫钟秀村,作为党的中层干部,被捕后在狱中有自新(本人保证不再搞共产党的老一套,立即执行符合于三民生义的革命纲领,并彻底更始。)表现,出狱后,竟混迹于地方的反动势力,充当伪保长。完全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
   要接纳一个悦化变质份子的妻子进入革命队伍是不行的,所以除非你发表声明,与钟秀村脱离夫妻关系,方可安排你的工作,你考虑吧。什么时候脱离了夫妻关系,随时都可以到长沙来找我,也可以找省委组织部。何去何从,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也只能讲到这里。”
   妈妈本想为爸爸声辩,看来会适得其反,只好作罢。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过去无话不谈的亲密战友,今天久别重逢,聆听了他的说教,这还是爸爸妈妈同事中比较关心的唯一一个。
   妈妈将此次谈话的祥细情况写信告诉了远在长寿的舅舅,并说:这样做我总觉得于心不忍。不忍就是不忠,忍心就是不义。不久,舅舅的回信来了:
   “……至于忍心不忍,这是你蠢想,等风平浪静之日,谁又不承认你们是夫妻呢?不过,要设法通知秀哥,(并想好了通知的办法)莫让他在精神上再承受打击。你必须在下述两件事发生之前,作出决定:1.土改,一经土改划定成份,你就是地主分子,敌我已定;
   2.秀哥按道理决不可能枪毙,因他没有血债,但运动中冤魂何其多,万一,你就是反革命家属,无从离婚了。如果你二者居其一,恐怕罗启南也无能为力。你要速作决定。不久,中央南方老根据地访团会来平江,团长是付秋涛。你要去找找他,也许会有其他办法。不管怎么样主意你自己拿。”
   付秋涛(中将)带领的《南方老革命根据地访问团》到了平江、到了思村。并首先广而告之。他在思村住了一晚,当时还为群众放了电影。这是思村方园几十里史无前例的电影。白水很多人为了看这场电影,专程步行去思村,可是妈妈却没有去见这位别人求之不得的故人。
   国民党的书不能读,共产党的书还没到,学校停课。村里孩子的家长为了不使孩子荒废光阴,请了一位老书先生来,我也被送到村口的水口庙去读“之乎者也”。
   我读的第一本书是《幼学》。开篇第一句;“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
   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刚开篇我就似乎悟到了某些奥秘、玄机。它告诉我,现在才是混沌初开。我爸爸妈妈,不,乃至整个白水的锺氏家族,当时参加红军,都是有悖于老爷子的遗嘱的。遗嘱说“混沌未左之初,切勿乱动,……”。当时正是混沌未开,现在又是不是乾坤是不是始奠之时?什么时候才完全奠定呢?
   在芸芸众生中,气之轻清者,将上浮为天;气之重浊者当下凝为地。我们家人人心情沉重,土地又较多,必属重浊之气,如何是好?!必须赶上形势,与时俱进。使我家转化为轻清之气,是当务之急。我的姨父卖掉了一切,我的幼波老叔公也卖掉那么多田,他们现在果然是比较轻松了,他们成了轻清之气,也就或许可以上升为天。为了悟深悟透,我反复读这四句书。以求悟出灵感,拯救家庭。
   “拍!”先生桌上一掌,“为什么老读这四句书?往下读!”
   “我是轻清之气?还是重浊之气?”我问先生。先生像发现怪物似的看着我,还取掉老花眼镜、弯下腰来看我。我突然发现先生的眼睛中有光茫四射,“火眼金睛!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我心中发毛了,大圣这样看着我,莫非我自己原来是只怪物?还谈什么轻清之气,是浊中之浊了,完了,我双腿开始发抖、心胸紧缩。完了,我可能马上就会被大圣的灵光化为灰烬。
   “你用功读书,多懂些学问,就是轻清之气,”耳边又响起先生的话;“如果只读这四句书,如武士炼功之走火入魔,那就成了重浊之气了。”
   我如释重负,还有救,我还有救!我开始往下读,用功读。
  
   白水今年的公粮任务下达了,并张榜公布;
   锺秀村壹佰担……
   整个白水只有十多忘掉有户被征公粮的名字,也就是说,白水几百户人家的公粮全部由这十多户人家全包了。今年所收全部稻谷,除掉工资,还不够送公粮。仓中没有了谷子,自然不了了之。
   村里开始评成份,这不是土改划成份,离土改还远着呢。大家坐在一起评,我家被评为富农,整个白水只有邓彪一户地主,我家一富农。到此爸爸妈妈才从一厢情愿的幻想中开始复苏。想不到,更严重的事还在后头排长队呢。
  
   “打倒富农!”在放学的路上,贺礼保同学突然高呼。
   最近半年来,我心中一直是被超负荷的感受所压抑,听贺礼保这么一呼,血压升高、头脑发胀,一时失去理智。我站住脚问:
   “你是冲我来?”
   “冲你来又怎样?”贺礼保神气十足。
   我控制不住自己,将手上未撑开的雨伞朝对方脸上横扫过去。将他打倒在地上,爬起来浑身是雨后的泥浆,脸上伞痕清晰可见。他作势欲扑过来,我红着眼睛以待,对方胆怯了,冷哼一声。
   回到家中,我将此事告知双亲,爸爸大骂了我一顿。我是第一次打人,第一次挨父母严厉的责骂。爸爸说:
   “你读的什么书?岂不知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后再莫惹祸,爸爸妈妈已经够苦了。知道吗?”妈妈无奈地说,我含泪点头。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上学了,可我没到学校去,一个人坐在学校傍边的树林里,冥思苦想。然而,我又能想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先生又为我上新书了;“鸡有五德,故称之曰德禽。雁性随阳,因名之曰阳鸟。”鸡的五德是:头载红冠文也;脚蹬利爪武也;见食相呼仁也;在前敢斗勇也;守夜不失时信也。
   “富农子念腐儒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这非常时期,人尚无德,谁还有心思研究鸡有几德。心中烦透了,也没处说说话儿。于是我通知我的兄弟晚上相见,几个月没见他们,几个月积下的话儿没对他们讲,想着即将和他们相见,心中的烦恼一扫而光。
   秋夜,月凉如水。我们三人漫步林间。我对他们讲了贺礼保喊“打倒富农”一事的经过。希望得到他们的同情、支持、安慰,可是,我失望了。气氛夹杂着山村夏夜的秋寒,我感到有点冷。以前和他们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何等高兴,今晚,好象他们的心情比我还沉重,良久,我们的‘大哥’、十四岁的李顺富对我说;
   “你读古书有兴趣吗?最近读的是什么样?”
   “之、乎、也、者,你说我会有兴趣么?就拿昨天点的新书来说,‘鸡有五德,……”
   “上个月我爸捉来一只野鸡,又替我做了个笼子关起来。很好玩,它一叫就‘媳妇反’。
   ‘媳妇反’准是想家了,我抽开一条栅子想摸摸它,谁知就让它跑了,本想过中秋杀来吃。后来中秋到了,野鸡却没有了,就抓了一只家鸡来杀了,家鸡稳当,不会跑。”十二岁的‘二哥’刘并初讲开了‘鸡’。
   “你们抓鸡时,其他鸡会帮忙么?”老大又问。
   “当然不会,跑开犹恐不及。当然,想帮也是帮不上,不过是多挨主人的棍子罢了。”
   “德禽呀、德禽!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看那雁无一德,却有细心观察周围事物的警惕性,还有展翅千里寻找温暖的勇气和毅力。不过,要靠自己飞,因为同伴无力抬着它走。”大哥又说。
   闻弦歌而知雅意;大雁来时各自飞。
   放假了,也快过年了。家中的长工,月工,仍然要等到十二月二十四日,他们要拿齐工资走路。纸也还在造。还有七、八个人吃饭。爸爸妈妈仍然一样忙碌。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应付无穷无尽的缴纳,还要赚点钱过个年。
   西头的幼波老叔公仍然是那么清闲。
   过了古历二十四日,做工的都结清工资走了,往年还有无家可归的留下来过年,今年没有了,树倒猢狲散。
  
   世外桃源画,群山拥绿盘。垂髫黄发者,各自乐怡然。
   我亦居幽境,桑麻话酒闲。突来红脸汉,篝火灼炎炎。
  
   朔风怒号,雪絮纷飞。夜,一片漆黑。室内,静得空气初凝。我一觉醒来,楼上,灯如蝇头,仅有莹火之光。窗户用毡毯遮住。灯下三人头影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要赶快乘现在战争未结束,边关管制不严,要过去那边并不困难,偷渡每人不过十块大洋。再迟,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没有一笔可观的钱过去,过去怎么生活啊。”这是爸爸的声音。
   “世界上有多少人带着养老金出去逃命的,我是看你有连襟在那里,在立足未稳之前能有个帮助。”陌生人的声音。
   “我还是暂时不去,请你为我在香港作个准备。我相信共产党看我为他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红军生涯份上,让我自生自灭总可以吧,他们也是人,又不是冷血动物。”
   “我这里写好了一封给我三姐的信,还有一点给你路上用的茶钱,请笑纳。”妈妈的声音。
   我偷偷返回床上,爸爸谨慎,谨慎到失智。我,一夜毫无睡意。
   过年了,天冷、心冷、人情冷。
  
   在白水上游的大山深处,一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叫天子岗,这里如今哨聚着一小伙人,他们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孤注一掷,带着武器、弹药、粮食、金银等一些物资。想在这大山腹地落草,创建“井冈山”。
   忽然有一天,他们下山了,一伙人直扑思村街上。思村支前委员会主任欧阳层初(他实际上是一个中间人物,但当时地方政权是在逐步转化过程中,他暂时还是象征着红色政权的代理人。)拨腿就跑,被山上下来的长毛开枪打死了。在学校,他们见墙上的毛泽东像,一手将画像扯烂,啐道;“匪首”!他们在街上抢了一些东西,又匆匆潜入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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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湖南宣布和平解放,本以为很有盼头的爸爸妈妈很高兴,然而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爸爸妈妈都曾放弃过机会。爸爸与妈妈多次与上级联系。但是答复都令他们失望。我在学校接触到《幼学》书里面的思想。土改之后我家被划为富农,因富农之事我打了欺侮我的同学,回家后父母教育我。五零年我在思村中心小学读书,因一件事与校长发生争执,校长关我禁闭,我弄开锁头之后离校出走,到县里找陈治平叔叔,在陈叔叔的帮助下,我给校长带回一封信,这封信让这件事风平浪静,我讨回了公道。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让小说更吸引读者。期待更新,欣赏问好!【实习编辑:六月竹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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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六月竹子        2011-06-20 19:18:12
  作者深厚的文学素养与文字功底将小说安排的情节跌宕起伏,个别标点进行了调整,作者的父母虽说出身于革命家庭,然而在人生的道路上也历尽风霜雨雪。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欣赏问好!
爱好文学发烧友
回复1 楼        文友:钟山        2011-06-24 15:49:17
  六月竹子先生:你从邮箱给我的信已收到,并已回了三次短信,不知收到没有?我细查了一下,重复文字出现在本节栏目第一页41行“无独有偶”起,到64行“可是妈妈没有去见这位别人求之不得的故人”止。能够麻烦你帮助我删除这一段文字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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