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在早田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姜布峦没有一丁点儿忧伤。律师曾先里好奇怪，再一次慎重地问他：“姜先生，你可要考虑好，明天就要把你移交法院定罪了。”
　　 姜布峦默默地盯了曾先里一眼，曾先里在早田是个很有名气的大律师。姜母之所以请得到他，是因为跟他姜家有点挂角亲戚关系。
　　 这位有着雄才大略的律师，从姜布峦的眼中看出了他没有杀人，他的杀人动机根本是自圆其说。曾先里以为姜布峦是为了一大笔钱替苏缤纷顶罪，他有点可怜又有点鄙视姜布峦。
　　 “姜布峦，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曾先里走近姜布峦的身边，大声说：“你才二十五岁，你何必为了钱去送命，你不想想自己，也应该想想你的母亲啊。”
　　 “汪树应是我杀的，我已经对你说过几十遍了。”姜布峦不耐烦地说，伸手向曾先里要了一支烟。
　　 “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没有杀人，你是在代人受过。”
　　 “胡说！你他妈当的什么律师？你干脆改行当作家呆在家中编故事算了。”姜布峦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没好气地说。
　　 “据我调查，你和死者是好朋友，平时没有矛盾，他还借了六万块钱给你开火锅店。”曾先里并不生气，从容不迫地说。
　　 “是的，我杀汪树应只是一时之气。”
　　 “可你没有人看见你卖买过毒鼠强。”
　　 “我，我是很久以前买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毒药是什么时候，在哪儿买的？”
　　 “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姜布峦，你在撒谎。”
　　 “没有。”
　　 “火锅店的伙计证明你没有打开过苏缤纷的包。”
　　 “我做得干净，他们没有看见。”
　　 “你为什么要执迷不悟？”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想为自己开脱。”姜布峦说。他眼中掠过苏缤纷的笑脸。自从第一次在早田中学见到苏缤纷，姜布峦就情有独钟地爱上了她，想为她付出一切。他是宁可不要命，也要苏缤纷好好的生存，好好的生活。
　　 曾先里呆了一分钟，又问：“老实说，如果不是你妈妈跪下求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替你辩护的，你根本是一根不折不扣的木头。”
　　 “曾律师。”姜布峦鼻子一酸，紧紧握住曾先里的手：“请你转告她老人家，说我不孝，她的养育之恩，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我找不到你没有杀人的证据，所以我只好愧对你妈妈的拜托了。”曾先里收拾好公文包，走到门口他又转过来说：“姜布峦，如果你想通了，可以叫人打我的电话或手机，我随时可赶来为你辩护。”
　　 姜布峦欲言又止，摇摇头，没有任何表情地跟着两名民警走了。
　　 孔加明押着戴着黑色面罩的姜布峦上了警车。司机发动引擎，警车呼啸着向法院方向飞奔。
　　 车到中山路北段，孔加明挂在腰后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孔加明。”孔加明对着手机说。
　　 “我是邹家年，你马上带姜布峦返回局里，汪树应的案子出现了新情况。”电话里的声音很兴奋。
　　 “行！我马上叫司机回去。”孔加明深感意外。
　　 “孔警官，发生了什么事？”姜布峦奇怪地问：“你先把我送到法院，再回公安局，行不行？”
　　 “邹局长的命令不敢违抗，你这个人真是不可思议！迫不及待想去见阎王爷。”孔加明边命令司机加快车速，边对姜布峦说。
　　 五分钟后，孔加明押着姜布峦进到了公安局看守所，然后直奔邹家年的局长办公室。
　　 邹家年看见孔加明进来，立即大声对他说：“加明，杀害汪树应的凶手不是姜布峦，而是她。”
　　 36
　　 顺着局长指的方向，孔加明看到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被押了进来。
　　 “她是真正的凶手？她为什么杀害汪科长？”孔加明用怀疑的目光盯住邹家年。面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又本分又老实，一点也不泼不凶，倒像个受害者。
　　 邹家年说：“她叫唐明珍，是早田市人民医院的老护士，是沈约敏的同事。”
　　 一连三年，沈约敏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唐明珍不服气，两个人常常大吵大闹。那次唐明珍骂沈约敏是沾丈夫汪树应的光，沈约敏骂唐明珍是没有人要的黄脸婆。唐明珍更是怀恨在心，她想让沈约敏也尝尝失去丈夫的滋味。
　　 9月22日，唐明珍得知汪树应咳嗽要喝复方甘草合剂。便趁沈约敏到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悄悄溜到值班室，戴着手套把包里的复方甘草合剂拿出来，再把一瓶装有浓缩毒鼠强的复方干草合剂放进去。为了不让沈约敏发现，唐明珍把瓶盖处理得和新的一样。做完这一切，唐明珍就离开了医院。
　　 “谁举报了唐明珍？”孔加明听后，忽然问邹家年。“当时值班室一个人也没有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邹家年说，“这个举报人不是别人，是唐明珍的亲生女儿吴悦丹。”
　　 吴悦丹今年7岁半，在早田市江科小学上一年级。那天语文老师让全班学生用妈妈这两个字造句。有的学生说，我妈妈很美丽。有的学生说，我妈妈是大人。有的学生说，我妈妈爱打麻将，有的学生说，我妈妈喜欢用外国香水。只有吴悦丹说，我的妈妈杀死了一个人。
　　 年轻的语文老师当时听了，以为是小孩子胡编乱造的，没有在意。可是第二天。吴悦丹又在家庭作业本上工工整整地写道，妈妈——我妈妈说她杀死了一个人。
　　 语文老师感到很奇怪，便把吴悦丹叫到办公室问：“吴悦丹，你为什么说你妈妈杀了人呢？”
　　 “我妈妈天天晚上做梦都说她杀了人。”吴悦丹天真地抬起头说。
　　 “你妈妈说她杀了什么人没有？”语文老师不动声色地追问。
　　 “说了，妈妈说她杀了医院一个阿姨的丈夫。”吴悦丹仔细想了想说。
　　 语文老师觉得事态严重，等吴悦丹离开办公室后，连忙向校长报告。
　　 校长立刻打电话向公安局局长邹家年反映了这个重要情况。经过多方调查，唐明珍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昨晚抓到公安局突审，刚开始唐明珍百般抵赖。当公安局拿出吴悦丹的作业本，看到女儿造的句：妈妈——我妈妈说她杀死了一个人。唐明珍身子发软，失声痛哭，详细交代了投毒杀害汪树应的经过。
　　 “你这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为一句骂人的话就去杀人，你也太狠毒了吧！”孔加明怒视着一脸沮丧的唐明珍。
　　 “我杀了人，我罪该万死！可我的女儿还小，你们帮我找个好人家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吧！”唐明珍扑通一声跪在孔加明面前，苦苦哀求。
　　 “你犯了罪，你女儿是无辜的，我们会好好安排她的生活。”邹家年叹了口气，叫人把唐明珍拉了出去。
　　 孔加明推开门，如释重负地走到姜布峦身边：“姓姜的傻小子，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凶手？”
　　 “我已经认罪伏法了，你这个高大勇猛的公安说话怎么婆婆妈妈的。”姜布峦头也不抬地说。
　　 孔加明笑着拍了一下姜布峦的肩膀：“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不！不是她杀的人，你们搞错了！”姜布峦心胆俱裂地大叫。他不能让苏缤纷去死，他要死死咬定自己是杀人凶手。
　　 “铁证如山，谁也无法否定！”
　　 “孔加明，你是不是动用私刑吓她招认了？”
　　 “冷静点，姜布峦先生。”孔加明说：“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她死她的，你活你的，你乱吼乱叫什么啊？”
　　 “她死了我也不能够独活，我要与她同生共死。”
　　 孔加明打量着姜布峦扭曲得变了形的脸，不由哈哈一笑。
　　 “她，你知道我说的她是谁吗？她不是苏缤纷！”
　　 “什么，不是苏老师？是谁？”
　　 “是沈约敏的同事唐明珍。”
　　 “她，她为什么要杀害汪树应？他们两个人无怨无仇根本不认识。”
　　 孔加明难过的低下头，痛心地说：“真是想不到，为了一句骂人的话，就牺牲了一个身经百战的英雄警官。”
　　 “这个女人好歹毒！”姜布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汪树应死得冤枉，死得不值啊。”
　　 “姜布峦，好小子，有种，爱一个女人爱到敢替她去死。你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孔加明松开姜布峦的手铐，由衷地拍着他的肩膀称赞道。
　　 “苏老师她不仅仅是个女人，她是我心中的神，她的好一辈子也说不完。为了苏老师，我可以抛弃一切，九死不悔。”姜布峦甩了甩铐麻的手腕，得意地冲孔加明说。
　　 “爱情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怪物，可以让人疯让人痴让人狂让人死。”孔加明望着姜布峦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