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你
　　
　　 是一小截躺倒的炊烟吧。被日子反复熏烤
　　 体内的绿荫都消失了。你一袭黢黑黯淡
　　 你使劲咳。那么多的光阴
　　 从你身上纷纷溅落下来。我得再用几十年
　　 才能顺利接引住那些岁月
　　 那时，我会和你一样苍老
　　 我抚摸着你手上的老人斑，青筋暴突
　　 像一些欲说不说的话
　　 有时必须依靠想象，让它们发芽
　　 多年之后，它们也必将走到我的手上
　　 像一些熟烂的果实
　　 和你一起，走入泥土
　　
　　 ■罗嗦的你
　　
　　 你把一些话说了又说。像一个过于忠实的读者
　　 把一本老书翻了又翻
　　 有些情节早已破旧。你一个字一个字
　　 重新捡起，放入我的背囊
　　 你的表达，我早已不稀罕了
　　 不像当年那个黄毛丫头，稀罕你一粒糖果的甜
　　 稀罕你逮住蚂蚱的笑
　　 稀罕你买的一双粉色小雨鞋
　　 你还在重复。我似听非听
　　 看你如何将一粒粒汉字，咀嚼得熟烂
　　 试图喂进我的耳朵
　　 老鸟的翅羽早已漏风漏雨了。父亲
　　 你酝酿已久的话，在翅膀硬了的小鸟面前
　　 可是一瓣瓣繁复的辜负？
　　
　　 ■静默的你
　　
　　 如此安静，也很好
　　 不需要被越来越老的风声，拨动你一层层的波
　　 光阴轻轻掰下你多余的话
　　 如今你躺在那儿，枝枝叶叶寂无声息
　　 长久地凝望你，我眼里的寸寸森林和河流
　　 都与你息息相关
　　 溪水之旁，或许还有一头小鹿
　　 嘴里噙满白露珠与红晚霞
　　 她一直在不停回眸，悬崖一边如今站着她
　　 日益苍老的父亲。一些话一不小心
　　 就长成了荆棘的模样
　　 终有一些悬念无法彻底拔除
　　 你口衔辔头。等待一些谜底慢慢破解
　　
　　 ■苍老的你
　　
　　 如今，你用身体打着一页潦草的草稿。父亲
　　 三十年后，我必将工工整整誉写一遍
　　 纸上的折痕，怎样努力也抚平不了
　　 那么多霜雪踩踏过的印迹
　　 左思右想
　　 我还是不能放弃文字里的庙宇，和你一起
　　 慢慢变皱。溪水还在体内潺潺流淌
　　 鲜花和植物的气息，你暂时嗅不到了
　　 那咱就继续复习旧事
　　 听你一遍遍说起鲜绿的田野，田野里的庄稼兄弟
　　 和田野里
　　 一只被你猛然俯身捉住的野兔吧
　　
　　 2011-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