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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爸和他的玉石嘴烟杆


作者:lsatt5592861 布衣,441.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236发表时间:2011-07-02 07:45:42

七月的农村,庄稼正当半成熟的季节。人们清闲地等待着收割田里的稻子和地里的包谷。
   近几天来,阿娘老是出门与二苟子家吵嘴。阿爸一直纳闷着不说话,表情怪异。一个人坐在檐屋下的石凳上吧着闷烟;其实说怪也不怪,这是他几十年来一直保持和无法改变的德性。反正我从小就生畏着怕他。由于生活的陋习与邋遢,阿娘经常随着心情的变化诅咒和辱骂着阿爸。习惯成了自然,憨厚朴实的阿爸就把阿娘的骂当成风吹耳边过,依然我行我素。
   下午,太阳偏阴了。阿爸静静地架着二郎腿,手执着那根玉石嘴烟杆,手肘支撑在漆盖上托举着腮帮;唇隙间一囗一囗吐着烟雾;地上斑斑点点许多口水(这是阿娘最愤恨和讨厌阿爸的恶性)。“真是个畜牲,一辈子都教不会屙屎屙尿找地方”。家里的那只土狗小黄一直殷情地守侯着阿爸,摇着尾巴,伸出腥红色的舌头抖动着涶液。一只母鸡也‘咯咯咯’地围绕阿爸跟前转来转去。最后阿爸一阵咳喘后‘呸’!吐出一口黏糊糊地黑痰,刚一落地,母鸡和小黄迅速奔去,母鸡刚点啄一下,小黄马上向前将它舌头一卷,没了;然后又抬起头来望着阿爸……
   生活的本身是自然,象水一样即平淡也生动。阿娘虽然嘴里骂得凶,晩上还得跟阿爸同床睡。总之,心里还是明白阿爸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抽土烟,阿爸也是为了家庭经济节约的一种方式。阿爸一生性格孤癖,与人无争;担任过几年大队会计。年复一年,我从来没见过他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也许抽烟是他一生最奢侈的精神食粮了。
   阿娘也是泼辣之人,已经去二苟子家和他老婆吵了几次架。原因简单,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家的一只大母羊在山坡上脱了缰绳,贱踏了二苟子家的玉米地;虽然不是故意人为地去伤害他家包产地。可他二苟子老婆一气之下,抓条扁担追赶我们家羊时,却伤了羊的一条腿,而且有点严重。口水之战这样爆发了。
   农村的矛盾纠纷和一些琐碎小事天天都有发生。关紧目前正在考虑和讨论选举新的村组组长;阿爸在村子里也算德高望重,村长和支书前来过几次参议着人选。最后定下三个候选人:二苟子,八南瓜和麻花椒。三个人各有千秋。
   阿爸的土烟是自己种植和熏制加工的,没有市场上花钱购卖的好,吧不了几口就会熄火。打火机和烟屁股合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随身携带,一根玉石嘴烟杆总是别在裤腰带上,使用简便。阶阳上一张石板桌和两块石凳子,每天轮换着打发全家人的休闲时间。阿爸或阿娘每天坐在这里,那怕手里做着活计,心情郁闷或愉悦我都能一目了然。象今天这样,阿爸的心情很复杂,而且复杂的内容还是阿娘跟二苟子老婆吵嘴有关。清闲的时候阿爸会戴上自己的老光眼镜,翻看着广东历书,扳着指头掐算着日子。我感觉阿爸好有学问,而且相邻相亲都爱跑来家求阿爸挑选黄道吉日:(宅基动土,修猪圈牛栏,母猪配种,婚嫁祭祀等等)。而且他还能使用驱邪避鬼的一些法术。周围人都知道阿爸的癖性,往往会信手带上一小把土烟表示酬谢。资格地从市场上卖的。阿爸这时会笑呵呵问着对方,烟熄不熄火,价钱多少,市上哪个摊子买的。(因为阿爸从来不抽香烟,所以对土烟的品味很有研究)。这时的阿爸却装着学问高深的样子翻看着历书,扳着指头问主人的庚生,屋基的座向;趋吉避凶,三煞神煞的方位和二十八星宿的运行,皆吉皆不利,览览一乾坤的阅历表情……
   有时家里烧有鲜开水,阿爸还会沏上一盅茶放置石桌上,然后找来剪刀和醬糊,拿出一小把土烟将其断成条,一丝不苟地卷成香烟形状,一只一只大小长短规格一直。最后出门折一片青菜叶包裹起来再放到一个阴暗角落处。一般是他睡觉的床下。阿爸很不爱卫生,满身带着汗臭味和呛鼻的腥辣味;尤其他的被盖和衣服,睡觉的小屋子里面还配备个尿桶,更加迸发出浓浓的氨气味、骚臭味。阿娘也懒得洗涮和管理(她特别厌恶的是爸的口痰),最多春节前收拾一下屋子得了。
   总之,屋檐下的石桌子石凳子和他嘴里叼着的玉石嘴烟杆,都成了我们家的古懂,也包括他本人很古懂。反正我也搞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凡是村里的大人小孩长浓疮或皮肤溃烂,都要来向阿爸讨一些烟杆油去涂抹。也不知有效无效;听阿爸讲这根玉石嘴烟杆是爷爷年轻时抓壮丁帮助过一人家,作为酬谢礼物赠给了爷爷,爷爷死后传给了阿爸。当然我肯定诅咒它早日消失掉;除了一段历史的回味,根本引不起我一点点好奇心。
   烟可以证明阿爸的灵魂,玉石嘴烟杆却蕴含了家族的历史文化;这两样东西是他每天生活得亲密无间,形影不离;记得一次下雨天,阿爸上茅坑,别在裤腰上的烟杆突然掉入粪坑里。爸象发了疯丢了魂一样,跑来跑去想方设法打捞,结果粪坑太深了。最后他只好冒着风雨一担一担将粪坑里粪水挑去别的茅坑。整整一上午爸成了落汤鸡。捞起的烟杆用开水煮了一次又一次才勉强除去臭味。
   阿爸郁闷了好几天;后来一天阿爸起了个早,去屋门外砍回一根茨竹,在院坝中央选了块场地,慢条斯理剥起竹篾;阿爸是乡村篾匠,每年秋冬季节还要出门几天找几个油盐钱回家。爸的活做工精细,刀法如神,剥出的篾条细如丝、薄如纸。编制的簸箕,筐篼以及席垫,美观大方,经久耐用。有时心情愉快还能听他讲一些山村野史和咏诵古词古诗或对联。辟如:醉汉骑驴,颠头簸脑算酒账;艄公揺橹,打拱作揖讨船钱。他表达配动作惟妙惟肖。常常使我们欢笑着模防游戏。
   这天的阿爸步骤别致,方法奇特。首先将竹料用火烤,然后开水煮篾条,再凉晒。一席列的工序所得的篾条一小把。他开始了手工编制,又拿出妈的剪刀,准备绣花的样子;精细的竹篾在他手指上缠绕来缠绕去;错误了又拆掉再缠绕,再错再绕;直到中午才见他编制出一个圆圆的竹球,形状乒乓;但是还要小一倍,并且乖巧玲珑,让人爱不释手。爸笑呵呵地放置手心欣赏了许久。这时的阿爸开始寻找一件东西:麻绳。麻绳有了,他又继续寻找另一件东西;从院坝进到屋里,来来回回,从石桌上到灶台上,再从床头桌到每一件衣篼里。然后又去了一趟屋门外的竹林,阿娘问他找啥也不说;最后阿爸累了,坐石凳上开始回忆和思索。实在想不明白了再去问阿娘:“看见我烟杆子没有”?阿娘见他焦急的一副狼狈像。噗哧一声笑起来。“神戳戳的,你嘴里含的不是根狗骨头?”
   阿爸也嬉嬉笑起来,一只手在头顶抹来抹去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我观察过阿爸叼着光烟杆的时侯多,一种癖习;一会儿这个小竹球,就在爸的玉石嘴烟杆上吊起来,悠悠地荡着。“这回烟杆就不可能再从腰带上掉了”。
   夕阳下,静静村落里,阳光更加柔和。阿娘从山坡上拉着拐瘸的母羊走了回家。阿爸还在屋檐下的石凳上吧着土烟,几只鸡围绕着爸转来转去,咯咯地叫着要吃东西,遍地的鸡屎乱放着。于是,阿娘窝在心里的一股气突然朝爸喷洒过来。“屁股上订了钉子吗?你去抓把包谷来丢给鸡吧。只晓得握住烟杆子,干脆把烟杆吞下肚子里得了。也不管老婆娃儿和家。不看看啥时侯了;瘟神的样子。”
   “亏你当了几年村干部,人家二苟子老婆拉屎都拉头上了,也不吭声。反正二苟子当选组长你不准表态;还有我们家母羊不能顺利生产,我给她没完。”阿娘一阵唠叨又出门了。
   阿爸被阿娘一顿臭骂醒过神来,站起身来正准备去抓粮食;这时一只母鸡‘噗’一下飞到了石桌上,对着爸的烟口袋撒野,紧接着又一只鸡飞上去;突然‘吧’地一下,鸡屎正好掉入烟口袋。这时,阿爸眼球一愣,一脸惊愕的疙瘩肉颤抖起来;瞬间的阿爸咬牙切齿,操起一竹杆奋力打去;说来也巧,爸的一棒子不知打到鸡什么部位,从石桌上翻滚而下,然后在地上不断地扑腾和乱窜;几分钟后,母鸡不再动了。爸用脚去赶几下,无济于事……
   冲动是魔鬼。阿爸突然才意示到自己太横暴无礼;內心感到遣责和愧疚时,村长和支书来了。弄明白刚才所发生的情况后,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家里来客人,阿娘也赶紧从山上回来收拾卫生,其实主要关心的还是讨论组长问题。
   阿娘抱着奄奄一息的母鸡反来复去一阵拍打;心里肯定有一腔怨恨没有表达出来,碍于村长和支书的面子,反而强作欢喜,爽快地作出决定‘杀鸡待客’。
   “打牙祭了”。家里开始烧水和杀鸡,釆集佐料,一片忙碌与欢腾的气氛……忽然,二苟子的老婆慌慌张张、六神无主地样子跑来我们家。此时的阿娘仇人一见,两手叉腰间,摆出一架式;愤怒即将迸发时,可她马上把一股气咽了回去;因为她看见二苟子老婆唏嘘饮泣地背着她儿子‘苟娃儿’,手里捏着一把土烟;一只手即抹泪水又擦鼻涕;侧瘾之心由然而生。很清楚她儿子出了事。
   “嫂子,我对不起您们家,无论如何得请您家王会计帮帮忙,做个好事,我这苟娃儿刚才被一窝野蜂蛰了,满脸已经红肿发亮,求王会计捣点烟油给他擦擦;求求您们,大仁又大量”。
   一席话溶化了一颗僵直的心,所有的恩怨一瞬间里荡然无存了。村长、支书和阿爸阿娘,还有我们兄弟娣妹一起围聚在苟娃儿身边,七嘴八舌。尤其阿娘更加慌忙着找纸,找竹签,又打水给苟娃儿洗脸洗手,象自己的娃儿一样关怀。
   烟油一点点,象黑油膏胡乱地涂抹在苟娃脸上。通过人们的安慰,二苟子老婆不哭了,反而开心地有些微笑。于是,人们指指点点苟娃儿的脸象非洲人,象黑旋风李逵;象包青天。“说不定苟娃儿长大后就是包青天,你看他浓眉大眼睛,就象做官的材料”。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哭笑不得评论着苟娃儿的模样,甚至哈哈大笑;真是一笑泯恩仇。
   此时的黄昏很迷人,晚霞从西边渐渐燃烧,红红的焰光点染到了顶空。我们家的小院子人声嘈杂,伴凑着家禽六畜地嘶叫声,吆喝声。阿娘无论如何要留苟娃和他妈在我们家吃饭。阿爸给我一酒瓶让我去商店赊一斤酒回来,顺便叫二苟子到我们家来吃饭……
   许多年巳经过去,阿爸也离开了人世。玉石嘴烟杆早就遗忘了。突然一天我记起它问阿娘。
   “那根狗骨头又叼在二苟子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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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围绕着一根玉石嘴烟杆展开故事情节,叙说了“我”的阿爸看似平凡又不平凡的一生。烟可以证明阿爸的灵魂,玉石嘴烟杆却蕴含了家族的历史文化,两样东西和他每天生活得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小说结尾“那根狗骨头又叼在二苟子嘴上了”一句,则是阿爸精神的延续,可谓点睛之笔。小说文笔质朴自然,字里行间洋溢着浓郁的地方风味,人物形象塑造得有血有肉,读后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很不错的一篇人物传记,推荐共赏!【编辑:上官竹】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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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1-07-02 07:46:11
  农村的矛盾纠纷和一些琐碎小事天天都有发生。小说故事贴近农村生活,加上朴实生动的描述,读来宛如发生在自己身边。欣赏,问好,欢迎您的来稿。
联系QQ:1071086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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