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小说】浅冷姿态
○某年某月5日
星期一*微风
暖暖的风滑过树梢又钻进发间,缕缕扬起,落下阵阵清香。她穿着米色的裙子在风中游走,光洁的脖颈上素颜温婉。
很久不曾这样安然,很久不曾一个人外出,阳光落下来的样子有些聒噪。桥上的风很大,高跟鞋磨得脚很疼。她索性脱下鞋子赤脚走在桥上。水面很远,听不见浪花的碎语。
走过一段感情后突然就发现自己变得成熟,会思考很多的事情,这是两个人腻在一起时不曾有的理性。一点一滴,可以数得很透彻。可是,看见街上幸福的身影依旧会被那幸福的笑颜灼伤,不着痕迹。
街的转角她再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拥着一个无比乖巧的女子,眉眼有些像她,却不如她漂亮。第一次看见这幅情景,带来的是争吵与分手。第二次,她没有眼泪。眼泪总是不能留住任何东西,如果你拥有,即使不需要眼泪,它也跑不掉。
她不化妆,她不穿高跟鞋,她会任性,她有很多小毛病。很多年他都把这些忽略,可是他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她即便有这么多缺点,光环却一直不曾湮灭。这让他透不过气,即便她依旧爱他,他心里仍旧沉重。在这个世界,如他们一般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分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自杀未遂,可是在斩断一切的时候心里的痛却怎样都哭不出来,一年,甚或两年,她都会如此。
她不想恋爱,即便出现了一个优秀的人,她依旧不敢去爱。
感情常常会演变成一场束缚,可是她只想要自由。
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她莫名地走到了那栋房子面前。那是他们曾经看过无数次的房子,空气很好,树很绿,阳光很温暖。她喜欢在夏日的午后在阳台上午睡。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与房间里溢出的冷气相遇,冷或者暖,只有那些细小的毛孔知道。
他们一直在努力,希望可以买这样一栋房子,希望可以过平凡幸福的小日子。可是很突然的她就看见他与别人相拥……
她不再奢望这样一幢房子,她也不再烦恼蜜月之行是去爱情海还是去夏威夷。很多东西总是随着该来的人带来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那么在他走的时候,该带走的泡沫也还是会随他而去。
她再次把穿好的高跟鞋脱掉赤脚走在草坪上。远处的白色双人椅沐浴在阳光中,散发出凛冽的颜色。
夕阳渐冷,她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望着沉默的天空说再见。
○某年某月13日
星期二*小雨
她再次遇见了他——那个叫冷颜的男子。她记得她与莲暮分手的那晚自己也曾遇见他。
那天她一个人安静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午夜的街很清冷,鲜少有人。莲暮没有追她,即便外面在下大雨而她没有撑伞。
冷颜站在商店外面,清冷的白炽灯把他衬得修长,他望着静静走过来的她说:“我在等你。”他撑一把紫色的伞,那是她喜欢的颜色。
“莲暮再也不会见我了,是吗?”她突然很傻地问了一句。
“是。”他认真地回答她,然后带她去24小时营业店买食物。
她一定不是第一次见他。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莲暮有一个朋友叫冷颜,可是她并不记得他的样子。但是他们一定见过,她很肯定。然而这些都毫无意义,因为她并不爱他。即便就在刚才莲暮还说冷颜最适合她。她知道能让莲暮开口称赞的人很少,可是他的优秀与她无关。
她以为她与莲暮的分开是有误会的,哪怕她亲眼看见他与别人走在一起,她仍旧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当她再次看见的时候她终于相信了。在分手最初的日子总是很能让人变得疯狂,甚至失去思考能力。她漠然地笑。
冷颜是来找她的。他望着她清冷的脸淡然地说:“你应该已经休息够了吧,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并不想去。”她温婉地笑,眼神冰冷。
“你还是去去的好。”
“任何人我都不想见,任何与我无关的事我都不想了解。包括莲暮。”她的声音清冷而决绝。
天空适时地下起了雨,丝丝缕缕异常温润。她突然记起曾经她在这样的日子和莲暮一起在房间里看窗外的花草,氤氲而生的雨雾袅娜地散开,朦朦胧胧,一片和谐生动。
原来有些记忆是抹不掉的,她终于明白。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记起他们三个人曾一起出行,爬山的时候冷颜摔伤了脚,是她帮他包扎的伤口。他们都曾喜欢过她,她明白的。后来莲暮向她表白,她答应了。或者在那个时候她可以选择冷颜,可是当她下定决心后她就不会再改变,即便现在的冷颜一如当初甚或比当初更优秀。
○某年某月21日
星期三*晴
冷颜不再提起莲暮,只是陪着她去很多地方走很多路。渐渐的,她不再排斥他。冷颜的存在变成了一个很自然的事情。
她已经得不到与莲暮相关的任何消息。分开很久了,她不记得具体时间。
天气好得让人觉得腻味,阳光太暖。她和冷颜一起往水族馆的方向走。过马路的时候冷颜突然说:“我们玩个游戏吧,你闭上眼睛让我带你过马路。”她并不说话,只是清浅地望了他一眼,继而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
冷颜牵起她的手,指尖很凉。他不说话只是静默的配合着她的步子向前走,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不走人行道,他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很小心地避开每一辆车。
她的脸由坦然转变成担忧,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得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依旧向前走。时间爬得那么慢,仿佛过了几个小时那么久。冷颜突然停住脚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到了吗?那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她问了一句,似是松了一口气。
“还没有,才走了一小段。”冷颜望着她说道。如果她闭上眼睛,那么他就不会看见她眼里的失落与漠然。他并不希望如此。哪怕她再怎样平静再怎样否认他都清楚莲暮在她心中的位置。在这个平凡的世界,总是有太多的人在经历悲伤离合,也有太多的人沉迷在离别的伤痛之中。他不会奢求她会像爱上莲暮一样爱上自己,他只想给她简单平凡的生活,如同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一样各自坚守着属于自己的爱情。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走到水族馆门口了,被冷颜握着的手很温暖。
她睁开眼睛深深地望了冷颜一眼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初。
从简单的感兴趣到听见刹车声时的恐惧,再过渡到内心的平静与安然。只是走了那么一小段路,她心里感觉像是历经了很多年一般,由不信任到信任,由恐惧到安然,一切来得那么自然。
也许,她真的要跟莲暮告别了。她在心底里如是想到。
○某年某月29日
星期四*暴雨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窗外的雨一阵高过一阵,好像有着发不完的脾气。
她一个人缩在床上满是忧伤地怀念着莲暮。大雨倾盆的日子他们偶然相遇,而此刻却在见证他们的离别。她窝在床上翻看莲暮的照片,可是不论怎样都哭不出来。
她依旧忘不掉他。回忆总是这样执着,不由得你去控制,想或者不想总是身不由己。恍惚之间突然电闪雷鸣,她害怕地捂紧被子把头深深地埋进去。那是莲暮的哭泣声吗,竟然如此歇斯底里。她难过得想要掉眼泪,可是眼泪依旧掉不下来。很久了,她一直这样平静的接受一切,可是心里却从来都不能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她不是个坚强的人,一直都不是。冷颜就在隔壁,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去找他,至少她可以听见他在对她说话,至少她可以暂时让自己不去怀念那些过往。
许久,大雨仍旧下个没完。或许阳台上那些脆弱的花草都已经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也或者此刻还有人在大街上寻找躲雨的地方,一如她当年一样。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终于按捺不住打开了门。不待她反映过来冷颜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出来。”冷颜担忧地说道。
眼泪就那么突兀地淌了下来,她有些不知所措。
“冷颜,我想去看他。现在。”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坚定地说。
“他不会见你的,你们以后都不会再相见了。”冷颜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莲暮告诉过他绝对不能告诉她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死亡这样的东西总是太过沉重。就在他带她去水族馆的那天他就知道莲暮已经同意去做手术,虽然成功率低得几乎可以马上要了他的命,他依旧在坚持着奇迹。可是他终归还是死了,悄无声息。他努力地替莲暮做着这一切,只是希望在她知道的那一天不会太难过,可是他没有料到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到仿佛任何事都不曾发生。
“我只是去跟他告别,我知道他不会见我。”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空气有一些冰凉,从她轻微的抽泣声中仿佛可以听见莲暮的叹息,带着哀伤与留念。
“走吧!”冷颜轻轻地道了一句。
雨依旧在下,她紧紧地跟着冷颜的步子在街道上穿行。风很大,雨落在她身上,她蓦然感到心里一阵抽搐,疼痛难忍。
泪水顺着雨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淌,寂静无声。
她怎会不知道莲暮的病情,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切,只是当一切都在预定地轨迹上上演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祈求奇迹的发生。她接受着莲暮为她安排好的一切,接受他的死亡。
风声雨声依旧在季节面前跌落,故事零落到风雨中,带着看不见的眼泪与痛苦。
○某年某月6日
星期五*阴
很多相似的故事还在这个城市不断地上演,有了开始却再也看不见结局。离别的声音总是那么痛,哀婉地在脑海里盘旋,迟迟不肯离开。可是每一个人依旧要延续自己的生活,颓败无法成为生活的支撑。唯有自己可以这样一直前行,缓慢而坚定,带着自己的执念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