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蝶恋花 (十四 附后记)
当白雾带着马璃慈来到祝弥生的院落之时,立刻见到旭阳正被发狂的马立仁打飞出去,他不做任何思考,立刻飞身上去接着旭阳的身体。然后放在草地上面,准备给他输送真气疗伤。但是旭阳却一把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因为重伤,他已经不能言语。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千万别浪费真气,用作对付马立仁。凭着多年来的无间合作,白雾轻易知道旭阳所表达的意思。身旁的马璃慈惊呆地看着发狂的兄长,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兄长,在她的面前,马立仁从来都只是温文尔雅,何曾露出过这样的面目。
墨夜等人负伤累累地守在门前与窗前,他们的身上都沾染了点点血迹,唇瓣还逸出了血丝,让人看了,好不惊心。白雾在马立仁的招式快要打中墨夜之时,立刻以掌风化去他的攻击。马立仁发现自己的动作被隔断,立刻回过头来,对白雾打出一掌,凌厉的掌风扫过之处,树木都为之折断——
“啊——”马璃慈受不住刺激,惊叫一声,昏倒过去。
房里面的祝弥生跟蝶潋都心忧不已,但是又不能够出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自己出去,那么墨夜等人的牺牲就白费了。而且,还有可能让他们因为分心保护自己而受伤害,所以他们只能待在这,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的激斗声音,其中还夹集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他们都知道那是墨夜等人落地的声音,因为祝弥生听到一些几不可闻的痛哼。蝶潋原想出去阻止马立仁的,但是祝弥生却拉住她——“现在马立仁已经疯了,你现在出去,不就等于送死吗?”他原想马立仁会到他的敌方那边帮忙,以达到打倒他的目的,不过却忽略了,他会直接发动攻击的可能。
都是自己的护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白雾等人的实力。除了白雾能够与马立仁对抗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办法。现在还要费力保护他们,实力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更何况,现在马立仁像疯了一样,完全无所畏惧,一般的攻击根本构不成伤害。这样的马立仁,他们如何抗衡?略微苍白的脸颊上毫不掩饰担忧,看在蝶潋的眼底,她更为担心。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在马府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感受到马立仁对自己是有情。莫不成是她的神经太粗,所以从来没有感觉到?
听着外面很激烈的打斗声音,她知道马立仁已经完全呈现疯狂。她咬咬牙,既然事情都是她惹回来的,她就不能够袖手旁观着祝弥生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就在蝶潋下定决心,想要出去的时候,忽然一支尖锐的木枝,带着劲力在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的情况底下穿透窗纸直射向祝弥生的头颅。
祝弥生听见一阵疾风的声音,他正想躲开,突然间身体被推开。紧接着,他听见蝶潋一阵痛哼,立马心忧不已——
蝶潋眼看那支尖锐的木枝快要插入祝弥生的头颅中,她的身体比思想跑得更快,立刻将他推往另一边。那支木枝却插进她的肩窝,穿透而过,而她因为劲力太强的原因,被逼退了好几步。闷哼一声,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鲜血迅速浸染衣袍,沿着手臂蜿蜒而下。蝶潋忍住剧痛,咬牙探看祝弥生是否安好。就在确定祝弥生没事之后,全身轻松了之后,昏倒在祝弥生的怀里。
“蝶潋。”祝弥生碰碰蝶潋的身子,却感觉到一阵湿濡,有点黏糊糊的。他大惊一声,立刻呼叫着蝶潋的名字,换来的是一片寂然。“蝶潋,你可不能够有事。”话毕,祝弥生立刻抱起蝶潋娇柔的身躯。他的身子虽然尚未完全复原,但是经过这些天的调理,已经好很多了。所以虽然有些吃力,但是仍然能够坚持下去。
打开门,他抱着蝶潋走了出去。外面的激战仍然继续,墨夜等人的伤势加重了。白雾力持平衡双方的实力,身上也挂彩不少。虽然这边厢的伤势惨烈,但是马立仁也讨不了好处,身上有着数十处大大小小的伤痕,一些血水不停地沁出来。但是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不断的进攻,在他现在的脑海里面,只能够有一个想法,就是将眼前的阻碍给解决掉。然后,将祝弥生亲手送进地狱,那么蝶潋就会属于他了。就凭这个信念,才能让他坚持到现在。而现在因为祝弥生抱着受伤的蝶潋出现,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停下动作,戒备地看着他们。白雾等人想要上前帮忙,但是却担心马立仁会趁此机会耍诈,只好用着担忧的眼神看着祝弥生。
祝弥生的脸色越来越趋向苍白,只见他咬着下唇,吃力地抱着蝶潋往院门外面走。他现在只想要将蝶潋带到高湛棉那里去,只有他才能够救回蝶潋。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够让蝶潋受到伤害的,他绝对不能够接受。他因为双目失明,所以即使对外面的景象很熟悉,也不能够走太快。再加上,现在抱着蝶潋,脚步只能缓慢。
蝶潋的衣衫都染上了血水,不断有血滴从受伤的手臂上落下。所到之处都有血迹,形成了一条血路——看不过去了,白雾对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上前去抱住蝶潋。“爷,您放心,我会将蝶潋姑娘带到高先生那里的。”心里却是疑惑不已,妙语山人两师兄弟居然没来这边凑热闹,这件事情这么轰动,高湛棉也没有过来察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无神地颌首,只要能够让蝶潋没事,他什么也无所谓,真的——什么都无所谓。即便蝶潋最终离他而去,他也无所谓。泪水缓缓从宛似早就干涸了的眼眸溢出来,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他没有留意到其他人正用着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现在满心只挂念蝶潋的安危,无心去记挂其他事情。他不想要蝶潋就这么香消玉殒,她还很年轻——
他没有注意到院落里面多出了两名看戏的人,妙语山人就坐在屋顶上面,观赏着这一场斗争。而在他身旁的就是他那师弟——被他捆绑得像一只粽子,嘴巴也被他用布条塞住,所以他只能够狠狠地瞪着自家师兄。方才他看见受伤的蝶潋被祝弥生抱出来,那震撼的感觉很深很深。但是同时也感觉到深深的不忍心,想要立刻下去为蝶潋治伤。
妙语山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都说不要让蝶潋来这里的,是你硬要让她来。造成这样的结果,怪得了谁?”话毕,一把揪起师弟的衣衫,飞身而下。顺道在所有人还没注意到的情况下点了马立仁的穴道——“走,小子,本公子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
翻翻白眼,本公子?老头,你贵庚呀?妙手圣人在心里发问,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师兄比女人还爱美,明明就是一个糟老头,居然还装年轻。真是拿他没辙,像个娘们儿似的。老天,他到底招惹谁了?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师兄的。
就在离开之前,妙语山人捡起一颗石子,利用内力将捆绑师弟的绳子割掉。被松绑之后,妙手圣人立刻往高湛棉的方向去走,因为刚才白雾就是往这个方向去的。祝弥生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按理说,他该高兴的,但是他高兴不起来。
他此刻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悔恨,他悔恨自己为何不能够看得见?要是能够看得见,可能蝶潋就不会为了不让他受伤,而让自己深受其害。都是他的错,当初如果他不是自私没有推开蝶潋,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他能怨谁?他谁都不能够怨怪,他只能够痛恨自己为何如此自私,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很累,很累。抬头,想要看看天色到底是什么样的蓝,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这片漆黑,是他自己的选择。蝶潋曾经为他带来了阳光,当时他以为她所带来的阳光不能够穿透重重黑暗到达他的心里。当时他以为不够的,但是却没想到——原来阳光早就进来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因为他不愿意发现。是他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心,并非这双眼睛的关系。
他想通了,却太迟了。他居然在蝶潋受伤的时候,想通这一切,那——有意义吗?鼻子忽然涌进一阵熟悉的脂粉香味,“银杏姑娘,还是应该称呼你为衣小姐?”他轻轻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略带沙哑。
银杏望着他哀恸的样子,“来,你跟我来。去看看蝶潋,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在身边了。”她刚才因为侍候王妃,所以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些事,当她得知以后,立刻赶来。便见到这一片狼藉,还有哀恸的祝弥生,从其他人地简述中,她了解到原来是蝶潋受伤了。难怪这位尊贵无比的王爷会表现显出这个样子。
点点头,他也想去,但是他双目失明,能到哪里去?他任由银杏将自己带到高湛棉那里。此刻,他心乱如麻,没想到某个女人居然挑在这个时候前来找茬。在楚霜开口之前,祝弥生已经知道对方的来临,冷冷地轰她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给本王滚回去。”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跟其他人周旋了。
楚霜因为听说这里出事了,所以想来这里看下。没想到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被祝弥生下了逐客令。她不由得感到一阵难堪,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碍于对方的权位比自己高,也只能作罢。她心下很是疑惑,以往祝弥生虽然很不满自己,但是也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对她。难道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那等下要去找表姐商量一下。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银杏,总觉得她很眼熟,灵光一闪——表姐身边的丫头。
她怎么跟祝弥生好像很熟悉的样子。难道——像是想到什么,楚霜狠狠地瞪着银杏。
银杏当然知道她那点心思,但是现在她不必要守在王妃身边去寻找自己想找的人了,她什么都不怕。现在王妃身边,就只有她的人,只要她一声令下,那些人都会离开。那么,她以为她的那个王妃表姐能够保住她吗?而且,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并没有被别人所知道,她向来没有打算公诸于世,但是如果楚霜这么想知道,那她也没办法。所以说,她们最好别惹毛她,要不然别怪她收起坐山观虎斗的心境,加入纷扰中。她想,阿爹应该不会反对才是的。
不理会这个虚有其表的女人,银杏默默地带着祝弥生往前走,不时提醒他前面有什么障碍。看在楚霜的眼底,她不仅一阵气愤,这算什么?祝弥生是她的丈夫,又不是这个臭丫头的丈夫,干嘛那么多管闲事?岂有此理,哼——
就在她生气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自己从来没想过这样对待祝弥生,反而一而再的伤害她心中的丈夫。
当祝弥生来到高湛棉的门前,妙手圣人已经加入帮手。原来方才高湛棉想要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的,但是不知道是谁在他的房间中燃了迷烟。所以他昏睡了好久,知道白雾用一根银针刺入他的皮肉里面,他才勉强清醒。直到看到受伤昏迷的蝶潋,他才惊慌得完全醒过来——幸亏后来妙手圣人加入援手,要不然他可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不会下错药。该死,到底是谁下这么猛的迷药?
过了两个时辰,妙手圣人才出来告知大家,总算保住蝶潋的生命。但是如果按照刚才祝弥生的速度,很有可能蝶潋早就失血过度了。为此,祝弥生对白雾甚是感激,毕竟是他的出手,蝶潋才能及时得到治疗。就在妙手圣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祝弥生提出了一项请求——
“老先生,可以请您帮我恢复视力吗?”他很想要看看蝶潋的容貌,即便是只有一眼也足够了。足够,他余生回味了——他想要看看那位将阳光带给他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像是清楚他的想法,妙手圣人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他将祝弥生带到另一个房间,留下震惊不已的数人——
“你们确定,方才的人是我哥?”她从来没有想过,大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当初是他自己自封双目。既然不能够看到,那就不看,这一辈子,他也不去看了。她当时,不知道大哥的意思,虽然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但是早已经习惯了大哥的缺陷。现在他居然主动提出说想要恢复视力?
白雾也是一脸的震惊,他没有办法接受。倒是银杏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轻轻地笑了,“那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事物。”心底的空虚,恐怕早就被蝶潋的热情所融化了。“好了,在这里的任务,我早就完成了,是该回去了。”她轻轻道,昨夜一些门人已经在提醒她了。既然已经找到姑奶奶,虽然不能下手,但是算是完成了这趟的目的,是该回去了,更何况,她还有婚约在身。突然间,她不想这么快回去——因为她不放心蝶潋等人,可能他们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听到银杏的话,白雾当时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房内,祝弥生双目被缠着白布,“谢谢。”他轻轻道。
正在忙着为他配药的手一顿,“不客气。”后来他轻轻问道,“我记得,你当时说自封视力就是为了压抑住自己去看‘她’的心情,现在怎么突然间说要恢复呢?莫非,你已经失去了想要见‘她’的意愿?还是真正的死心了。”
祝弥生苦笑着摇头,“不,我早就死心了。从我自封双目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眷恋都已经封在以前了,现在我想要恢复视力,完全是因为想要见见我心中的人儿。即使最后不能够在一起,至少,我能够看她一眼,那就足够了。”轻轻的话语中荡漾着无尽的情意。“原本,我想要排除万难跟她在一起。可是,今天,我怕了。”他怕某一天会因为他的原因,而让蝶潋再次受伤害。
默然,谁说他当时做错了?至少蝶潋心中也不会有遗憾了,或许老天爷会看在祝弥生的这份深情而成全他们这双有情人也不一定。“其实,你不必怕。”是的,蝶潋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爱祝弥生,担心祝弥生会因此而受伤。难道他们如此深情,也不能够换回一生的欢快吗?师兄也真是的,上辈子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如果真的是欠债,那就还。即便蝶潋最后真的答应嫁给马立仁,她不爱他,那也是偿还不了他的一份情。“蝶潋的手,恐怕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