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双峰寨
我与大山结下了终身的缘。生于大别山,长于大别山,工作于大别山,我想,我还将老于大别山,终将化为泥土融入大别山。不知是我过于愚钝,还是山过于厚重,在即将知天命的年纪,我对山还是一知半解。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仰望山城四周的崇山峻岭,我有过无数次冲动,到大山中跋涉,领略山的伟岸;到深山里穿越,感悟山的渊博;我甚至于幻想自己要是成为山中一兽、林中一鸟,抑或石缝里的一滴泉,悬崖上的一棵松,那该多好!在这种情结支配下,不说工作中常常徒步翻山越岭,单就纯粹的看山、玩山、赏山、读山,我更是主动过不少。但对山的认识仍然是肤浅的,远远谈不上懂。我不懂她为何一山高于一山,一山险似一山,山山相连而又山山独立,她是如何做到刚毅之中身兼幽柔、挺拔之上尽显曲折。我,一个地道的山里人,在山路、山花、山林、山鸟、还有山泉之中寻觅着答案。
我很想找到那种忘情于山水的感觉,达到那种游弋于天地的心境。于是乎,七月初的那个炎热的暑天,我和论坛一班子朋友,结伴再去爬山赏山读山。
这个山,单从山名看就很独特,它叫“双峰寨”,甚至有朋友戏称为“双乳寨”。它地处山城不远的毛尖山乡。毛尖山,我去过无数次,但游双峰寨却是第一回。
正因离得近,在我的意想之中,双峰寨的风光不会有什么特别。归去来兮,我再次痛恨自己对山的不懂,悔恨自己出游之初,对山的激情酝酿得不够浓厚,面对那山川、流水、绿荫和瀑布,自己的灵感是那么的笨拙,怎么也找不出恰当的词语,来描绘这么宜人的景色和引人入胜的意趣。
从乡政府出发,沿着一条陡峭的山路,蜿蜒盘旋而上,就迈进了气势磅礴的双峰寨。路,在崇山峻岭之间,宛如随风起舞的绸缎,飘飘跃动,一时扎进密林,一时钻出山坳,一时点缀在山腰,一时跌落至溪涧。摩托车行进几里路后,在山重水复的半山腰,呈现一个高山田畈,绿油油的稻禾铺满田野,十几户农家小院散布四周,屋外及其田野之中的篱笆墙弯弯曲曲,石头垒成的小石屋别致雅静。我们好像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
双峰寨,山美、境幽、水清、树茂,自然得古朴,厚实得秀丽。正如朋友们戏称的山名,她确如一位少妇,温柔饱满而秀色可餐。
路边青草成片,翠绿成荫,盛夏的太阳,撒下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一束束坠落在林间小径上,斑斑点点,影影绰绰,山风带着花草的芬芳扑面而来,让人的心灵顿刻净化下来,全然没有骄阳似火的感觉,忘却心烦气躁的杂念。林中的禅鸣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声,不由让人想起了古人的诗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纤陌小路边盛开着各色野花,随手摘一朵嗅一嗅,花香沉醉,女士们花插云鬓,男士们别花胸前,一幅活脱脱回归自然野性十足的画面;路边更招摇着结着许多红艳艳野果的野树,不用费力,伸手就可以大把大把的摘来,一饱口福,既生津解渴又解馋充饥。此时此刻,大家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身处这美妙的世外桃源,何曾记起人间烦恼、尘世纠葛?!
翻过好几座山,眼前兀自横亘着一堵古寨墙。我知道了,所以称为寨,缘由在此;我也知道了,这里曾是指挥部,也是鏖战的要塞,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烽火早已消散,唯有寨墙傲立于此。虽然人为破坏风化毁损得厉害,但当年的风姿伟岸仍然依稀可见。尚存的百米寨墙,两米余高,石头垒砌得不齐整,不规则,不美观,但经历了千年的风雨而无撼,大大小小的石缝里茁壮生长着树和芭矛等植物,不知道是寨墙沧桑着植物,还是植物滋润着寨墙,总之,两者相依相恋,相扶相生,成就着一道倔强和灵动相融的独特景观。我伫立良久,感动着,这种坚硬与柔弱如此天工巧合地融为一体,恰如其分地展示着大自然的奇妙,昭示着生命的坚强。
我们在密密的丛林里,扒开棘刺,寻觅着幽径。一路上,蜂蝶飞舞,鸟嬉林间,阵阵凉风吹来,四周升腾起仙雾般的山岚,双峰寨像仙境一般,时隐时现,目之所及,到处是绿色的生机,曼曼的野草是绿的,笔直的松树是绿的,沧桑的栗树是绿的,就连许多石崖也布满着绿色的苔藓,我的生命也在此被深深的绿化了。
我们在温馨甜美和芳香中继续攀爬。一阵阵山风佛过,松林轻吟,小鸟歌唱。越攀路越陡,山势越险峻,不少突兀的悬崖耸立眼前,我们不得不手脚并用,如兽般俯身爬,如猴般飞身跃。在汗流浃背和气喘吁吁中,我们终于来到山顶。原来是大小基本一致、高低基本等同的两个并立的山峰,巍然耸立在双峰山顶。远处一看,真如少妇的双乳,在山巅袒露,哺乳着大自然的一切生灵。我们从这个山顶,越过“乳沟”,来到另一个山顶。站立其上,遥望山城,一览无余呀。此时,我似乎读懂了双峰寨的灵魂。双峰寨用心抚养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当狂风暴雨来临,她从心底慰藉着小草的每一茎根须,温暖着树梢的每一片叶芽。她将每一滴清泉演绎成溪流,润泽了脚下美丽的山城,她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身边的每一寸土地,关心着她的春华秋实与兴衰枯荣。双峰寨,她在日夜守望着山城,呵护着山民。我不觉想起母亲。这不就是母亲的精神吗?哪一位母亲不是奉献自己的乳汁来哺育儿女、处处以自己羸弱之躯遮风挡雨呵护儿女长大成人吗?双峰寨,“双乳寨”,多么贴切而温馨的名字。我终于有所悟,原来她做到刚毅之中身兼幽柔、挺拔之上尽显曲折,原来是母亲的情怀!
归来至今,我常常以仰望的姿态极其认真的端详着山城东边的双峰寨,仰望她的险峻山坡,仰望她的浓荫滴翠,仰望她的澄澈宁静,仰望她直刺天宇的双峰,仰望她的坚定、静默和无私奉献,仰望她母亲般的情怀!这种仰望是缘,不仅是山缘,更是母亲缘。这份缘,是敬,是爱!这份缘,终生不解,永世不忘!
我将永远的仰望她!并期待自己有朝一日长成她的一株小草、一脉叶芽,或者化为一滴山泉、一珠山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