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我没有哭，眼泪却流了下来。不管在那一段充满梦想的年岁里，是激情如火，还是清淡如水。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在不经意的回忆里，烫伤过我们的心。或许，青春真的不需要太多的跌宕起伏，千回百转。生生死的情节，不会轻易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但只要你在期间有过梦想，燃烧过自己的激情，也总会有委婉的风儿，掠过青春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走过青春的深处，蓦然回首，原来我们一直都在人生的路上不断去探索，企图去揭开关于人生，关于爱情，亲情，友情，事业的神秘面纱。尽管可以我们这条路上，走得曲曲折折。
　　 一、
　　 七月流火，暑假如陨落的星云，擦过天际，刹那间闪烁过去。
　　 我去高中报到的时候，真后悔自己初中没有努力，辜负了父母的重望。来到这破破烂烂的学校，当时我就觉得满天乌云，见不着一丝阳光。
　　 但后来，在这里的时光却成了我一生最多回忆的地方。在这里，我认识了韩锋，认识了很多朋友，也演绎了我的初恋，燃烧了我的激情……
　　 韩锋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活到今天，觉得最具人格魅力，最信任，最值得我尊重的一个人，一个生死不弃的知己。
　　 这个实在不敢恭维的三流学校，名字实在有诗意，西虹中学，海边的彩虹，起码是是这样理解的。但这似乎如女孩的声音甜美程度和外表成反比一样，这么好听个名字的学堂，却让我大跌眼镜。
　　 我们进去的时候，这个民办高中还是第一届招生。招进去的，都是些连普通高中的分数线都够不着的学生，学费却是一般学校的两倍。其实这也难怪，民办学校是企业，是要盈利的，而且似乎它也为名落孙山的弟子们提供了一个再造的机会，所以收起钱来也就似乎心安理得。
　　 那时候的西虹，校舍都还没有建好。就租了一个很大的厂房作为教学楼和男生宿舍，稍微装修下，倒也整洁干净。这也就是一栋方方正正的建筑，三层而已。学校的东面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南边是校门，校门对着女生宿舍，斜对着足球场。
　　 楼下就是超市，教室下边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一到下午时分，卖甘蔗的，卖青菜的，卖老鼠药的，摆地摊的一路摆着，甚是热闹。每当这个时候，老师就会让我们把窗户关上，把窗帘拉上，这一拉，就把闹市和学场分隔开了，倒有点有毛泽东在闹市读书的韵味了。更要命的是我们这些人，倒成了“开国元勋”。招了三四百人，男生是女生的两倍，貌似有点僧多粥少。因此很多男生都把目光转移到了不远处的技工学校。稍微长得抽象点的，也只好裸奔了三年高中生活，人家说，女人如衣服。
　　 我们这些学生，迟到的，旷课的，抽烟的，早恋的，打架的，什么人都有，学风极其的差。
　　 我也不知道高一那段时光是如何挥霍的。那时候，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溜冰，上网。常常和五六个人，打牌，喝酒。偶尔看得谁不顺眼了，扇他两个耳光是正常的事。那时候，我的头发很长，颜色很鲜艳。
　　 但不管哪里，总有一些例外的，比如在亚洲也能出个刘翔，可以打破亚洲人的田径极限，我们那个学校，也有一些非常刻苦的学生。但当然不是我，也不是文锋。
　　 第二个学期，学校里就开除了几个无法赦免的学生，杀鸡儆猴。那个时候，我和文锋不是同一个班的，我还不认识他，我整天和一帮懒散调皮的同志混在一起，抽烟旷课打球成了正业，学习只是一种娱乐罢了。
　　 在学校不断贴出的白榜上，不久就有了我的名字。那是因为看不惯一个人老是和我女的恋人接近，把他痛打了一顿。那人也窝囊，知道斗不过我，决定请来班主任这如来佛祖，整治我这妖猴。
　　 讽刺的是，白榜的旁边有张红榜，也有我的名字。学校里举行了一次作文比赛，我凭着一股热情，堆砌了一篇关于青春宝贵啊，要奋斗啊文章。怎知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我却不偏不依地拿了个优秀奖，哄小孩的，安慰下。我对舍友说，靠，我那东西也能得奖？其实心里却明明有点欢喜的。但我忽然间又发现，自己写的那烂东西，空喊着口号，却把生活涂写得乱七八糟。
　　 我想起刚来高中的时候，妈妈给我杀只鸡加点营养，学校读书，花精神，你一定要争气啊，妈就你一个儿子，妈妈将来要你养的啊，我说，好啊我一定会的。
　　 而我，却把母亲的期盼，变成了恣意的挥霍。我想起妈妈转身离开，她的身躯显得单薄，头发开始班白。我拿什么来赡养你呢？我的母亲。就我这凌乱的青春么？就我这嘴里吐出的烟圈么？我突然觉得特别难过。我在想，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只有在看到母亲的那一咎白的时，才会去思索关于时光，责任间的关系。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是想过认真读书的。初中的时候就幻想过大学的校园，有青山，有绿水，有拖着手走在校道的男女。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而且我的基础很差。所以，我把握不住自己，我只是个孩子，我还没有足够的心智。
　　 我们一大帮人，就在这样无知的年岁里，挥霍着珍贵的少年。日出月落，没有任何感慨。高一的时光和其他飞逝的光阴一样，很快地过去。几个死党悄然离校。增加了学校的离校率。暑假回家时，我背着书包，深一脚浅一脚，踏在热辣的阳光。我转过头去，看着“江南”两个字，原来高一就过去了。
　　 二、
　　 当我还不太明白文科理科，也就要分班级了。文理分开，和那些以前同个班的分开了，大部分人都不认识的，所以我上课就睡觉。或者看些课外书，比如《三国演绎》、《水浒传》。
　　 记得高一的时候，上课遇见老师软弱的，我们就在教室里抽烟，看到老师转过面去，吸一口，从窗户上吐出去，纯粹的好玩，很弱智的想法，那时候却觉得与众不同。现在，没人陪我疯了。
　　 刚好，我和韩锋分到了同一个政治班，其实各门科目也就一个班，有的班还不够人数，比如地理和英语二。但学校也是有办法的，两个班混在一起，上选修课的时候就分开上，这就节约了师资，企业是很会节约的。当时我们都觉得，这个学校是间公司。我们就是做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的员工。当然，这只是我们，叫做差生的群体。
　　 说了那么多，也就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学校烂，人更加烂。
　　 刚刚分到政治班的时候，韩锋是坐在我的前面，他的衣着打扮看起来很成熟。衬衫，牛在仔裤。我很少看见他和其他人说话。经常两手插在裤袋里，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似乎只能看见他做两件事情——睡觉，或者看书。有时候从宿舍去教室的路上，遇见了，只是打个招呼，但他似乎完全看不见我是微笑着的，一直是那副冷峻的面容，覆盖着冰雪一般。那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否遇见瘟神了，哪里有人从来不会笑的！
　　 有一次上化学课的时候，老师饶有兴致地在讲台倾其所能，传道授业兼解惑，韩锋却趴在桌子上与周公饮酒去了，那时我正好没睡，不经意间，我瞥了一眼他桌面上的书，竟然无一本与课堂有关的，只横躺着一本《中国近代文学使》和一本《大秦帝国》，我当时愣了下，这家伙也太有性格了，我虽说不喜欢上课，但起码还会上什么课拿什么书，尽管新得完全可以原价出售。
　　 于是一下子又觉得他神奇起来，这知音难寻啊。我向来也喜欢文学，喜欢看书，看到伤心处，也会悄然泪下。但我很少写，只是在心情不好或者心情特好的时候，在日记本上涂写，写些看似很有文彩的字句实则没点内涵的东西，现在想来，也不古是乱七八糟不一堆汉字而已。我也从来没有看过些正规的文学史，不知道文学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高一那时候的作文比赛得了个鼓励奖，也就是安慰奖。
　　 现在看到他所看的书，都是些如此高深的，又联想起他那深沉的表情，仿佛眼前这个正酣睡的人是如此高深莫测，竟不知不觉间高大了起来。（虽然他睡觉时可能在流口水，但我看不清楚，所以没有留下不优雅的姿态）
　　 有时候，我故意向他借书，他冷冷地说，给。我想，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习惯课间抽烟。某天的第一节下课，我一个人在阳台抽烟，两只手放在窗台上，眼睛盯着楼下的街道。上午的街似乎没那么多的人，只有一些零星的推着三轮车的卖芒果和甘蔗的小商贩，其中一个大叔是我们常买他的东西的，他人特好，很憨实的样子，有点像小时候住在我隔壁的大叔，他经常会多给些给我们。
　　 “有烟么，给支来抽下？”韩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后面，脸上是淡淡的冷漠。我不习惯人家用这语气跟我说话，那时候年轻到几乎就可以为这样的问话而大动干戈，但我没有，因为我觉得他是有修养的人，不像我们这些不注意检点的人。
　　 我给了一支烟给他，帮他点上了火，他礼貌地应双手遮着火柴发出的微弱的火焰（那时候用火柴，不用火机，点完烟之后轻轻甩几下，就感觉自己像周润发演的龙头老大，纯粹为了扮酷），虽然这个角落没有风。
　　 “似乎，你也没什么心思读书，怎么会来到这里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
　　 “妈的，我都不想读的了，我爸却偏要我来，好象非要考个大学才能寻口饭吃，又说怕找个好学校怕我跟不上，奶奶的，你看，这什么破学校啊，我靠。你看，你看，和流氓窝差不多，大学，我呸。”
　　 我也说脏话习惯了，又对父亲有点强迫性的把我送到这里来有点怨气，而且对这破学校更是窝火，冬天没热水，夏天没风扇。说完啐了一口，刚要吐出去，却发现吐错了方向，下面是街道，但又不能吐出口水往肚里吞，就往脚下的地板狠狠地吐了过去。我没注意他的表情，后来他才告诉我，这是我令他最鄙夷的动作。
　　 说得也是，本来我是想好好读书的，可太失望了，所以我只做我喜欢的事了，大学，似乎有点远。韩锋说完，用一种看不穿尽头的目光打量着街上过往的人群，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那样的深邃。
　　 我想，他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我刚把烟头扔到地上，忽然看到那个卖水果的大叔推着笨重的三轮板车拼命地跑，原来后面正追赶着城管。那城管有三四个，追他的只有一个，那几个在收拾其他的小贩。这推着板车，跑起来也笨拙，那城管三下五下就追上了，一把拉住他的板车，大叔无奈地看着他们，苦苦地哀求着。
　　 但那些穿着制服的人，还是把水果和板车一起扔到车上，头也不回，发动车子，慢慢走了开去。街道上，只留下大叔一个人，茫然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杆秤。阳光从天空照下来，不是很辣，却也灼人。
　　 韩锋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默不作声，手里的烟头快烧到手指了，感觉到疼了，才轻轻地丢在地上，良久，才说一字一顿地说，若有一天，我做了大官，这些狗日的城管，我他妈一个个剁了拿去喂狗，那么大年纪的大叔了，也不放过！
　　 看着他的手，我的心似乎被什么烫了下，有点疼。人家说，这个社会很残酷。
　　 我惊讶地听到韩锋这样说这样粗鲁的话，但却感觉并无不妥，好像和自己立场一致的人，讲话再难听也不觉过分。只是，我看着他手里的杆秤，另一只手拿着一些钞票，刚刚还没来得及找个人家的。我忽然觉得有点难过了起来，父亲曾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想，真的是这样。
　　 三、
　　 就这样，我认识了他，这个沉默地如同一潭不会流动的湖水般的人。从此以后，我们的话题逐渐多了起来，我发现他也并不是那么死板，偶尔还幽默地让人发呛，只是，他就是很少笑。每次上课，就拿本闲书，静静地看，偶尔也旷课，旷得比我少而已。
　　 一天，我们都没上课，躲在宿舍里聊天，各自躺在床上，吸着廉价的香烟，看外面的阳光泼洒进来。夏天未尽，秋日似乎缓缓接近。
　　 “记得上学期的作文比赛，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我发现你也是对生活有所感想的人”他缓缓地说，“这个学校，我们是第一届，连文学社都没有，真是垃圾，我正想向主任申请办一个文学社，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我是叫的班长阿勇去申请的，我想应该可以批准的。你若是有兴趣，到时候你就做编辑。”他似乎在乱点鸳鸯谱。
　　 我一下子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就那点水分，怎么充大头啊，绝对不能担此大任呢。连忙推辞。我说，我这水平不行的。
　　 但我还躲不过他的再三劝说，终于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也或许是他的肯定，使我的信心徒然增添了不少，就当作是学习也好，反正有他照着。
　　 我问他，你很喜欢写作么？为什么老是板着副脸孔啊？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抽着烟。良久，才说，其实我以前也挺开朗的，但生活，总让人笑不出来。说这话时，我看到他的眉宇间有种悲凉，缓缓地流露，但一下子又归于平静。
　　 时间仿佛一下子过去的，我们一直聊到放学，聊了很多，说到甄子丹，说到韩寒，说到孙燕姿，我们说得很投机，忽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觉得深沉的他，我发现他有种稳当的魅力，让人感觉到安全，放心。
　　 那天晚上，宿舍关灯之后，舍友们都逐渐进入了梦乡，我却难于入睡，我听着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又想着儿时的伙伴，想着自己一下子就读高中了，还像模像样地牵起一女孩的手，傻傻地说要一直牵下去。
　　 正当我辗转反侧的时候，忽然发现床前站着个人。黑夜里，像熊，原始森林的那种怪畜。定睛一看，原来是韩锋。他说，我们去转转吧，反正也睡不着。我下得床来，轻手轻脚走出宿舍。走廊的灯泡，漫不经心地衍射下来，在眼前分出好多喇叭形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