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跃进
　　
　　 毛主席曾在1957年批示：
　　 建议把“一号博士头衔”
　　 赠给发明“大跃进”这一伟大口号的
　　 那一位（或几位）科学家。
　　 ——资料来源于《人民记忆》
　　
　　 “大跃进”这个词语
　　 多像一只大鸟起飞的姿势
　　 它有着钢铁的意志
　　 它有着云彩的翅膀
　　 它有着扶摇直上九万里的
　　 激情与梦想
　　
　　 历史最终将“大跃进”手法
　　 定义为反讽从科学发展观的辞典里
　　 轻轻一笔抹去
　　 但历史无法勾销
　　 许多取名“跃进”的人
　　
　　 飞机与像章
　　
　　 “当年，用铸造飞机的铝
　　 铸造很多毛主席像章
　　 毛主席知道后
　　 斥责‘四人帮’
　　 ——‘还我飞机还我铝’”
　　 父亲已死
　　 他的话死无对证
　　
　　 也就是说曾经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飞机
　　 变成了能活一万岁的毛主席
　　 后来活不了万岁的毛主席
　　 又变成了一只飞机
　　 这样循环推论
　　 过程有些好玩结果令人生疑
　　
　　 我在另一首诗中
　　 将飞机比喻成虚幻的白鸟
　　 缘由是我抹去一枚主席像章上的灰尘
　　 无名指摸到了飞翔的羽毛
　　
　　 补注：
　　 ——当年
　　 父亲将一枚毛主席像章挂在腰间
　　 （我相信那绝对是因为崇敬）
　　 结果在上厕所时一晃一晃的
　　 被另一名革命同志发现
　　 于是身为大队革委会主任的父亲
　　 被打成右派后来又还原成农民
　　
　　 父亲多年后自我调侃：
　　 主席当年看到我的卵子
　　 还是农民的根不是革命的种
　　
　　 大炼钢铁
　　
　　 把所有的树木都烧成炭
　　 把所有的泥土都炼成钢
　　
　　 那些沸腾的日日夜夜
　　 和革命的泥土一起被扔进洪炉的
　　 还有生锈的封建主义门环
　　 烧小灶的锅甚至一把
　　 夹过资本主义老鼠尾巴的火钳
　　 以及许多“右”脑里的铁疙瘩
　　 总之散落在民间
　　 一切能够刺伤“大跃进”
　　 光滑皮肤的铁器
　　
　　 超英赶美
　　 一个宏大的理想车轮滚滚
　　 需要更多的钢材去铺高速的铁轨
　　
　　 题外：钢铁的碎片
　　 一
　　 当年十万人到深山伐木炼钢
　　 将许多千年古树连根拔起
　　 我上中学的时候
　　 经常被组织去植树
　　 用一根根纤细的春天
　　 去填补历史巨大的坑
　　
　　 二
　　 105国道旁
　　 有一个废旧的炉铺
　　 大炼钢铁之后当地
　　 一个黑木炭一样的爬灰佬
　　 带着阳春白雪的媳妇
　　 用那些不合格的废钢铁
　　 铸造烧小灶的锅
　　 三
　　 少年时
　　 大队部（现在叫村部）
　　 三间土坯仓库里
　　 堆着许多细碎的钢铁
　　 有的螺旋如蚯蚓
　　 有的短促如鸡巴
　　 有的锋利如一把
　　 生锈的飞标
　　 我们喜欢在其中寻找一些
　　 豌豆一样的铁矢
　　 用弹弓打天上
　　 迅逝的飞鸟
　　 四
　　 我表姐一部还未出版的小说里
　　 有这样一个情节：
　　 伐木炼钢的时候
　　 一个区公所的革命干部
　　 刚刚进新房
　　 还没来得及做爱
　　 他包点的那个乡出事了
　　 一棵巨大的古树
　　 在被伐倒的刹那
　　 砸死了五个民工
　　 干部带上房门就走了
　　 那个姑娘在熬过一个
　　 焦灼而空洞的夜晚之后
　　 打开房门变成媳妇
　　
　　 除四害
　　
　　 麻雀已经被平反
　　 它和人民是内部矛盾
　　 而苍蝇、蚊子、老鼠
　　 在未来的历史仍将被继续镇压
　　
　　 从许多老干部平反材料中推测
　　 当年麻雀被灭
　　 原因是它管不住那张叽叽喳喳的嘴
　　
　　 炮轰金门
　　
　　 从1958年起
　　 到70年代末
　　 多少炮弹落在金门岛
　　 以及金门岛的对面
　　 如果将那些弹片重新熔铸
　　 足够造一座跨越海峡的铁路桥
　　
　　 拨开历史的硝烟
　　 我对其中一个细节格外关心
　　 在相互炮击的岁月里
　　 双方似乎约定俗成
　　 逢双日和节庆日不打炮
　　
　　 推广普通话
　　
　　 1955年开始
　　 全国人民逐渐用
　　 一个标准的腔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