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浩军下乡回到家，看着乱成一团的家，他气不打一出来，妻子艾丽又没在家，浩军知道她一定是又去打牌了。
　　 当初，浩军和艾丽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正在剧团工作的艾丽长的漂亮可人，她身材苗条，白晰的瓜子脸，淡淡的秀眉下嵌着一对水晶般的眸子，第一次见面，浩军被艾丽的美貌打动了，而浩军英俊魁梧也让艾丽怦然心动，彼此的一见钟情，让他们快速的走到一起，闪电般的进入婚姻的围城。
　　 恋爱时的彼此好感，随着柴米油盐的烦琐变得淡然无味，艾丽的虚荣和好享受在天长日久中显现，随着女儿朵朵的降生，家里更加烦乱。剧团后来没有演出任务，因此，艾丽整天沉溺于麻将中，将大把的时间浪费在麻桌上，看着孩子没人管，看着家不象个家，浩军深知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错误，但是，已经有了孩子，家庭的责任让他一再迁就妻子的行为。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慧琴，想起了那个曾经牵动他心扉的善良姑娘，知道了慧琴的遭遇，他毅然决然的去桃花村帮助慧琴收麦，他只想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他被慧琴的坚强和善良打动着。“唉！同是女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浩军叹息地摇着头，收拾着杂乱不堪的家。
　　 “爸爸回来了？”上小学的女儿放学回家了。
　　 “宝贝女儿放学了？”浩军看着聪明活泼的女儿心里的怨气一时消散了。
　　 “爸爸，你昨晚去哪了？咋没回家呢？”
　　 “爸爸去下乡了，妈妈没告诉你吗？”
　　 “我妈妈昨天晚上也没回家，我是一人在家的……”
　　 “你妈妈昨晚没回家？她去哪了？”浩军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咋知道呢，你也没在家，妈妈也没回家，我一个人在家，晚上很害怕……”朵朵说着，眼泪“叭哒，叭哒”的往下落着。
　　 看着女儿伤心的哭泣，浩军心里是一阵的绞痛，“这个狠心的女人，咋连孩子也不管了呢？竟然夜不归宿了？”
　　 这个时候艾丽回来了，浩军当着孩子的面，不想吵架，他默不作声的准备着晚饭。
　　 “你回来了，这几天去哪下乡了？”艾丽没话找话的问着。浩军懒得理他。
　　 “问你话呢？哑吧了？”艾丽人长的挺漂亮的，但脾气十分爆燥。
　　 “我还没问你呢？昨晚咋没回家？去干什么了？”
　　 “打麻将去了，怎么了？”
　　 “你明知道我没在家，为什么让女儿一个人在家，朵朵还小，你怎么放心？你怎么忍心？”气愤地浩军终于无法克制地朝着艾丽发作了。
　　 “那你在家照着呀，我又不是你雇来的保姆，凭什么要我守着家？”无理的她偏要争出几份理来。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你是朵朵的妈妈，对孩子有一点爱心吗？”
　　 “你一个小局长，钱没挣回几个，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呀，想当初追我的人能排一个加强连，我瞎眼看上你了！”
　　 “有本事的男人有好多呀，去找呀！”男人是有尊严的，每次吵架艾丽都在数落着老公，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她的周围都是有钱的女人，她们整天除了玩牌，就是享受，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一些先富起来的人，俨然成了大款，那些有钱的女人，更是过着贵夫人般的生活，看着别的女人大把大把的花钱，艾丽除了眼热，就是埋怨老公的无能。
　　 艾丽整天沉溺于玩乐中，全然不顾孩子和家，这让浩军感到失望。这么下去，女儿怎么办？
　　
　　 （二十四）
　　
　　 数九寒天，北风呼啸，山冷的发抖，河冻的僵硬，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寒流滚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每到年终，都是浩军最忙碌的时候，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报告，做为一个单位的领导，他除了要负责单位的主要工作，家里的孩子也时刻让他操心。
　　 自从女儿朵朵上学后，每天晚上都要辅导孩子的作业，老师布置的作业，每天都让孩子做到很晚，一个二年级的学生，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家庭作业，想想，自己上小学的时候，除了数学、语文，没多少书，也没那么多的作业，每天放学还要帮助妈妈干活，现在的孩子，光看那硕大的书包，掂掂那个沉重的分量，真替孩子们担忧。因为年终的忙，今天上级单位检查，明天县上领导考评，其实，检查工作，无非是一起大吃大喝，招待好了，那些领导们，等酒足饭饱后，就会给你来个：优秀，如果让他们不满意了，那么，工作做的再好，也会一票否决。无休止的表面工作，让浩军深感厌烦，孩子的牵挂让他揪心。
　　 招待完检查的领导，等浩军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了。
　　 平时，女儿的作业写完都会放在书桌上，等着他给批改，等着他给签字，今天很奇怪，怎么没有作业呢？会是艾丽给批改了？这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浩军满心的疑惑。
　　 看看他们的房间，艾丽又没在家，走进女儿的房间，朵朵睡着了，他习惯地抚摸着女儿的额头，孩子烫的厉害，女儿在发烧呢，怪不得没写作业，原来，孩子病了。看着女儿浑身象火一般的烫，浩军抱起孩子奔向医院。
　　 检查、化验，最终诊断：肺炎，需要住院治疗。给孩子输上液，整整一个晚上，浩军只身一人陪在病床前，看着昏睡的女儿，钻心的疼痛袭击着这个坚强的男人，女儿太可怜了，有那么一个从不关心孩子的母亲，要这样的女人干什么？
　　
　　 这个时候，浩军又想起了慧琴，那个贤淑，善良的好女人，可是她的命咋就那么苦，当初慧琴选择了宇鹏，他从心里为他们祝福，他真心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能有一个幸福的生活，谁曾想，命运捉弄人，这么好的人，命运偏偏和她过不去，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要干地里的农活，又要带儿子，而且还在伺候着一个多病的婆婆，可她没有一点怨言，总是默默地付出。看着自己的婆姨，就一个女儿，她成天不管不顾，女儿生病，可她这个当妈妈的，竟然还能坐在麻桌上，还有一点人心吗？这个家如何再维持下去呀！痛苦的浩军低垂着着头，陷入沉思。
　　
　　 第二天，秀莲的妈妈和秀莲一块来到了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朵朵，老人家心疼不已：“我可怜的朵儿，娃娃病了，你们两个都不在家，早点给孩子吃点药，能让朵朵得上肺炎吗？”
　　
　　 “我嫂子太过份了，整天光是玩牌，孩子也不管，你就不能劝劝她吗？”秀莲气愤地指责着哥哥。
　　
　　 “我能劝住她，她的性格你们不知道吗？”
　　
　　 “当初，我看她就不咋样，爱慕虚荣，成天就知道打扮，你就是被她的漂亮迷住了。”秀莲快人快语，将心里话一吐为快。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想想以后怎么办吧？”老人问着浩军。
　　
　　 “大不了离婚！”浩军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我不许爸爸、妈妈离婚！”默不作声的朵朵叫了起来。
　　
　　 “你妈妈成天不管你，要她干什么？”秀莲大声地说
　　
　　 “姑姑坏，我要妈妈，我就要妈妈！”朵朵嚷嚷着，哇哇的哭了起来。
　　
　　 “朵朵乖，听话是好孩子，一会就让爸爸去找妈妈，好吗？”奶奶在劝着孙女，擦去了孩子脸上的泪。
　　
　　 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浩军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二十五）
　　
　　 九十年代中期，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提高，小城人的娱乐生活也在发生着变化。这个时候，繁华的街市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歌舞厅，从歌厅里不时会走出打扮妖艳的伴舞女郎，与其说是伴舞，莫如说是靠出卖色相换取金钱，虽然政府想尽办法打击这种不法行为，但是屡禁不止，因而，歌舞厅成为许多有钱男人的娱乐场所。
　　 浩军做为单位的领导，时不时的要陪伴上级领导检查工作，以前检查组只是喝酒，吃饭，自从有了歌舞厅，这些领导们的爱好也发生了变化，吃过饭，去舞厅成了不成文的规定。白天里他们一个个说着冠冕堂皇的大话，什么廉政、什么党风，等进了舞厅，看到一个个娇艳的女人，那些领导们表现的是垂涎三尺的欲望，恨不能将小姐们生吞下去，他们一个个选好舞伴，滑进幽暗、迷离的歌厅。这个时候，浩军总是在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听着软绵绵的情歌，一会便睡着了。
　　 “常局，快醒醒，怎么睡着了？”听到办公室文书小刘的呼唤声，浩军睁开酸涩的眼。
　　 “唉，喝多了，一下就睡过去了！”
　　 “领导们玩的正高兴呢，高局要招呼着点”
　　 “这么晚了，咋还不结束呢？”浩军低低地埋怨着，好在，现在是假期，女儿朵朵在妈妈家，不然，他怎么能放心呢。
　　 浩军的眼睛滑向大厅，一个个妖艳的舞女们缠绕在那些男人身上，身贴着身，脸对着脸，不时的有男人暧昧地摸一把那些女人高耸的胸，打情骂俏的声音不时的响起，“龌龊！”浩军在心里恨恨的骂着，这个时候浩军只想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突然，他的眼睛动也不动了，有一熟悉的身影定格在他的面前：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掂着一个大肚子，正死死地搂着那个女人，女人整个身子全粘在男人的怀里，男人时不时的吻一下女人的粉脸，女人娇羞的笑声刺痛着浩军的心。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原只想她每天是去打牌，没想到，竟然和这些男人泡在一起，堕落的女人！”浩军感到一股血涌向头，他快要气炸了。做为一个男人，也许他能容忍妻子所有的缺点，但最不能忍受的是妻子的背叛，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呀，遇到这样的女人，他恨不得上去撕碎他，浩军一双充血的眼睛似乎要着火，胸腔里郁积的怒火似乎要将他烧毁。想着自己面前有那么多的领导在，想着自己一个男人的尊严，他压住满腔的怒火。
　　
　　 “小刘，我今天喝多了，难受的厉害，你负责把领导陪好，把账结了，给领导们解释一下，我先走一步。”给小刘嘱咐妥当，浩军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歌舞厅。
　　
　　 黑黑的屋子里，坐着抽烟的浩军，他回到家里，灯也不开，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似乎想用烟来压制自己狂怒的神经。
　　
　　 是命该如此吗，想当初他林学院毕业回到县上，分配在林业局工作，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在工作上，他兢兢业业，在为人处事上，他光明磊落，凭着优异的成绩，他当上了林业局的局长，他自认为是一个称职的男人，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可为什么艾丽总不满足，为什么她对这个家不管不顾，想想也是当初自己选择的错误，做为女人，重要的不是漂亮，而是一颗善良的心，漂亮是一时的，而内在的东西才是永久的，现在想想艾丽，有一种厌误在心里生起，这个家还有维持的必要吗？如果离婚，孩子能接受吗？单位的同志会怎么说？心力交瘁的浩军在痛苦中纠结着。
　　
　　
　　 （二十六）
　　
　　 艾丽是在麻将桌上结识的那个“胖男人”。
　　
　　 “胖男人”是县建设银行分行的行长，他叫朱剑峰。因为艾丽的女友咪咪的老公在建行工作，因此，朱剑峰没事时总和他们一块玩牌，他阔绰的出手让这些女人们眼热，每次打完麻将，他总会约上这些女人一块吃饭，一块去舞厅，而每次去舞厅，他总是和艾丽跳舞，他对艾丽的格外看重，让艾丽的同伴多少有些嫉妒。
　　 “艾丽，你可注意点，朱行长可是对你有意思了！”艾丽的女友咪咪鬼秘地对艾丽说道。
　　
　　 “胡说什么呢，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不过是吃个饭，跳个舞，能怎么样？”
　　 “你没注意他对你含情脉脉地吗，他是喜欢上你了吧？”
　　 “去你的，净胡说！”艾丽回敬着咪咪。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总归是高兴的，看来自己还是有魅力的。想着自己不懂风情的老公，艾丽的心里不是滋味。
　　
　　 一次，又碰到他们一块玩牌，艾丽这天的手气真是太背，八圈麻将打完，输了几百元，想着自己单位工资也发不出，艾丽心情特坏。
　　
　　 “这是你输的钱，赶快收起，只当我今天陪你们玩的。”没人的时候，朱行长将艾丽输的钱递给艾丽，艾丽一时红了脸：“你这是干什么，输就输了，没事的，赶快收起吧。”她执意不要朱行长给退回的钱。
　　
　　 “你以为我喜欢玩牌吗，我是想见到你，才来玩的……”听了他的话，艾丽脸色绯红，心如鹿撞。
　　
　　 要说艾丽也是一个农家女子，她自小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在小学一直是班上的文体委员，在她上初一的时候，剧团在乡下招收学员，经过老师推荐，艾丽有了考试的资格，经过考试，艾丽成了县剧团一名学员。进入剧团后，她付出了比常人多出几倍的艰辛，起五更、睡半夜的练功、吊嗓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刚进入剧团时的黄毛丫头，没几年功夫，便出落的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她成了剧团的顶粱柱。每次的演出，她都是主角，她是剧团一名无人能比的“花旦”，每当在台上演唱的时候，是她最风光的时刻，古代的女子被她演的柔情似水，圆润的歌喉吸引着无数台下的观众。可惜，好景不长，曾几何时，剧团面临着危机，空旷的剧场，观众寥寥无几，曾经红极一时的艾丽，也成了昨日黄花，人们将视线转移至影剧院、歌厅，剧团从此不再排练，因此，艾丽成了闲人一个。
　　 闲下来的艾丽，总是无法从昔日的辉煌中走出来，她周围的姐妹们，也都成了无所事事的人，刚开始都是为了找点事干，消磨多余的时间，打打小麻将，随着玩兴的上涨，几毛钱的麻将早已不是她们的乐趣，麻将越打越大，家也不想管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正是因为她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