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散文】相见时难别亦难 ——悦读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萧》
初阳偷偷儿从低垂的帘后蹩进来,爬上凌乱的锦被,也沾了几分的慵懒。
狮形炉冷香已灭,层层曦光红浪卷。一饷欢娱的浪漫气息,渗进了实木家具的陈年醇味里,悠远而醇香。
不知何时,暧昧的残红,已偷偷移到了意犹未尽的新妇颊上。
柔粉的玉颈,简约的抹胸,清香的紫衣,氤氲出无法掩饰的逼人贵气。
这款丁香紫,唯有卿身,才不辜负这份独美而清倔之韵。只是多了点薄凉……恍惚间,一双沉实的大手又亲昵地伏在了少妇柔美的削肩上。是他,她的明诚,他又在附耳轻咛了。
一阵惊风过。她不禁莞尔,又紧了紧晨衣。
云鬓斜簪、慵怠无力而复容颜消瘦,为什么呢?既跟伤酒致病无关,又不是悲秋所致?花前月下,诗词唱和,正是两情缱绻时,却不得不话别离,天各一方。纵有千言万语,但又欲言即止,欲说还休,端的是“生怕离怀别苦”。旧愁未去,新瘦又添新愁。
罢罢!且让慵倦而愁的她依窗静坐吧。
行期已定,别情依依。离愁叠新愁,愁更愁。即使是她,清照,千古词坛一枝花,此刻,也失了对镜贴花黄的情肠,伤感铭怀,道不尽新婚苦别的个中情衷。
柔肠千转,兰舟催发。
远远的,笙萧凭空起,凄清而落寞。
决心既下,且换副情肠……休休,就休,休唱阳关曲了。纵是千万遍,这回去也,终也无可奈何。
时空流传。
如花美眷,心念念,“武陵人”人已远。箫史弄玉,情痴痴,琴瑟合鸣舞蹁跹……
忍凝眸,这满地黄花消瘦,流水空逝?
相见时难别亦难。朝朝暮暮的快乐时光,凄凄切切的别后落寞。
楼前逝水托春信,一叶扁舟相与还?
有道是,两情无忌,守望的幸福,就在不远处。
一个瞬间的回望与凝眸,清照与明诚,一对神仙眷侣,在流亡岁月的历史河流里定格成一曲千古绝响。
补释:
李清照(1084-1150?),号易安居士,山东历城人(今山东济南),宋代著名词人,还擅长诗歌、散文、金石考订,与其丈夫赵明诚编著《金石录》三十卷,是一部重要文献。其父李格非,熙宁进士,有《洛阳明园记》传世。其母系仁宗朝状元王拱辰的孙女。十八岁嫁给赵明诚,明诚之父徽宗朝官至宰相。
一说,“被翻红浪”,语本柳永《凤栖梧》:“鸳鸯绣被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