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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童年的滨海小镇


作者:江凤鸣 探花,16378.5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470发表时间:2011-08-14 18:16:19
摘要:海风带着咸味一阵阵地吹来,正是人间四月天,天气是醉人的温暖。杏花和海棠盛情地开放,斜风细雨里,满地都是吹落的粉色、浅红的花瓣。梨花还刚刚含苞,娇羞的从树枝间探出头来,紫燕在百花绽放的林间来回穿梭,飞翔了一天的水蜻蜓已在河草上停歇。在这暮春与初夏交接的夜晚,伴随着时起时伏的蛙鸣,我降生在这个胶河边上的小镇。虽然,七岁后离开,我再也没有见过小镇的容颜,她却融入我的血脉,成为终生的记忆。

童年的滨海小镇 海风带着咸味一阵阵地吹来,正是人间四月天,天气是醉人的温暖。杏花和海棠盛情地开放,斜风细雨里,满地都是吹落的粉色、浅红的花瓣。梨花还刚刚含苞,娇羞的从树枝间探出头来,紫燕在百花绽放的林间来回穿梭,飞翔了一天的水蜻蜓已在河草上停歇。在这暮春与初夏交接的夜晚,伴随着时起时伏的蛙鸣,我降生在这个胶河边上的小镇。虽然,七岁后离开,我再也没有见过小镇的容颜,她却融入我的血脉,成为终生的记忆。
   这个叫做阜安的小镇,距离青岛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北魏时,她曾是胶州治所,“领东武、高密、平昌三郡”,可以想象当时的高墙大城。大海潮起潮落,月亮时圆时缺,往事越千年,当我出生的时候,她依旧是个平凡小镇。出生刚满月,母亲就抱着我到青岛亮相,八大关、鲁迅公园、栈桥、小青岛……一路接受海风沐浴,满耳灌入海潮。从此,不论走到天南海北,我都不假思索的告诉人家:我是青岛人。
   其实,我算不上真正的青岛人。从母亲温暖的怀抱落地,摸爬打滚,蹒跚走路,我童年的生活,都是在这个小镇上度过。镇上繁华处就一条街,东西走向,叫做寺门首街。街上有锅饼店、皮革店、杂货铺、三两家肉铺、几个小饭馆,一家百货公司,一座电影院。街面是青石板铺就的,上面走着朴实的行人,有挑担的或推独轮车的小贩沿街叫卖,偶尔有辆自行车路过,一定会招来路人羡慕的眼神。从锅饼店向南转弯,有条幽深的胡同街面,叫做分水岭街,街面凹凸起伏,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顺着街面走到底,有个满月型拱门,走进去,就是我家的住处了。我家的门前,是个中药房的煎药锅台。
   小镇上,没有多少住家,小镇的居民似乎大多相识。每个周末的傍晚,人们听到街上“呱哒、呱哒”的脆响,会看到一个小小孩儿,穿着叫“呱哒板”的木屐在鹅卵石上蹒跚,摇摇晃晃的向北走向锅饼店。一会儿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会操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大声呼唤她的儿子,飞跑过来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拎回家去。女医生值班去了,胡同里又响起“呱哒、呱哒”清脆的声音,小小孩儿又顽强的走向锅饼店。过一会儿,他又被抓住了,这次是一个雄壮的军人,把他扛在了肩膀上。小孩子骑在军人的肩上,一手招摇着,一手抓着一只比他的脑袋小不了多少的大苹果。他一次次的逃向锅饼店,全都源于这苹果的诱惑。他不知道爹爹来自青岛流亭海军航空兵机场,只晓得他在这个时刻,一定会在锅饼店门前出现,黄色的手提包里,一定会有很大很大的苹果。童年,我和父母的游戏一直在小镇上继续着。镇上的人们都夸说:这小子鬼机灵。
   冬天,街上飘起大雪。北方的大雪天,远比江南要冷得多。这时候,爷爷从乡下来到这个滨海小镇。爷爷来的第二天,提出要去看火车。于是爷爷抱着我跑了许多路,祖孙俩坐在马扎上,看一列列蒸汽列车喷着黑烟跑过,一直看到夕阳西下,还恋恋不舍。回到家,爷爷对儿媳说:嘿,真是怪了,这铁流不吃不喝,像长虫一样窜得飞快。娘听了,笑弯了腰,一直把眼泪笑出来。
   爷爷在小镇的大部分时间,是带了我这个长孙到锅饼店去晒太阳。和他一块晒太阳的还有县委书记的老爹。两个乡下老汉在一起,一人一只旱烟袋,一边吧嗒、吧嗒的吸旱烟,一边说些农家话,亲密得就像老哥俩。吃午饭的时候到了,县委书记总是亲自来喊他的老爹,对我的爷爷,也总是一口一个大爷。那个时候,干群关系真的是雨水般亲密啊。谁也没把县委书记当个什么官,他就是农民的儿子嘛。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在江南的官场上,每当我看到那些颐指气使的官老爷,就会想到儿时,县委书记在两位老农民面前的那副谦卑模样。唉,我们的党风什么时候能回到五六十年代?
   小镇上没有什么出产,能够骄傲的是胶州大白菜和里岔黑猪,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过年过节或家里来了亲朋好友,包饺子的材料。那个时候,小镇上的人是清贫的,县委书记的身上,也打着补丁。有次我饿了,就到中药房锅台下,捡拾中药渣里的枣子吃。我是少校的儿子,生活本不困苦,但是父亲是个忠孝的人,他把几乎全部的收入,都寄回乡下,资助亲戚和乡邻了。三年自然灾害,因为,有了许多在外工作的山乡儿女的赤子之心,小小山村,没有人逃荒,没有饿死一个人。当我成年后,回到江南,父亲曾问我:当年,你小小年纪,营养不良,得了贫血症,你恨我吗?我不假思索的说:不恨。爹爹你是个好人。听了我的回答,老爹眼里噙满了泪花。
   我因为父亲常常要战备值班,母亲也时常下乡巡回医疗,因此,童年过得无拘无束,像只丛林里的野猴。二岁多点,我就自己到食堂打饭吃,人矮够不到窗口,我就先跳到高处看好饭菜,然后来到窗口把手伸过头,嘴里大喊:阿姨,给我打饭。其实,打什么饭啊。六十年代生活困难,食堂里的面食,只有玉米做的黄窝窝头和地瓜粉做的黑窝窝头。我一个小小孩儿,吃不下一个窝窝头。而我的身边总有一群姑娘、小伙子,像饿狼一样紧紧盯着我。当我吃饱了,就会有自称姑姑或叔叔的过来抱起我,挠我、痒我,在我的欢笑里,把我的剩饭,填到自己的肚子里去。他们大多是母亲的学生。有个绰号“万老头”的,自称是我干爹,骗我的吃食最多。
   我的童年,过得很自在。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小镇上到处溜达,看人家打铁,看人家做皮鞋。夏天常常有我不认识的人给我一块棒冰,冬天常常有人塞给我一块火烧或煎饼。有一次,我跑累了,就在百货公司的台阶上睡着了。母亲从山村巡回医疗归来,半夜不见我在家,急得哭了。正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百货店的主任,把我抱回来了。古朴的小镇,从来没有丢过孩子。在这个充满爱意的小镇,我可以进到任何人家的餐桌,睡到任何人家的炕上。大人们都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我是大众的儿子。虽然,早过了知天命之年,我还总忆起童年的温馨。那个时候的人心,纯净啊。
   七岁那年,因为父亲部队移防,我们要离开滨海小镇。部队来了辆大卡车,把家里的床、柜、桌椅板凳都拉走了。我抱住一个军官的腿,大声抗议:为什么要抢我家的东西!一声长叫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军官没恼,笑着说:嗨,小东西,你属狗啊?母亲和军人们都笑了。娘对我说:儿子,这些都是公家的东西。我哭了。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家穷得唯有四壁。我不明白,我的父母都是十几岁就参加革命的军官,为什么只有一只盛衣服的破纸盒子和一只吃饭、洗澡两用的木澡盆?那澡盆还是我出生时,南京外婆送我的。军队的汽车走了,娘拉着我的手,上了小镇。走了好多人家,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一只半新的槐木箱子。这只箱子是当时家中唯一的私人财产,它后来跟着母亲到了江南老家,一直用到现在。也成了那个滨海小镇,唯一留下的实物纪念。唉,和如今住别墅、开宝马的官员相比,那时的干部,真的是人民公仆啊。
   时间如流水般地过去。不知不觉我在江南住了三十多年。离开小镇也差不多有了半个世纪。终于有一天,单位派我到青岛去参观学习。当我再次站在栈桥上的时候,心情像身边的大海一样波涛起伏,难以平静。当朋友们听说,我就出生在离青岛不远的滨海小镇,都鼓动我要回去看看。很多人说愿意和我作伴。是啊,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啊。
   四十多年前,我离开小镇的时候,小镇是青石条的小街胡同,到处响着“呱哒、呱哒”的木屐声,现在该变成柏油大马路了吧,在皮鞋的世界里,木屐还有吗?小镇上的四合院还有吗,该不是变成了耸立的高楼?那些锅饼店、铁匠铺、鞋子作坊、小酒馆儿还有吗?该不会早就成了超市?那高大的牌楼,庄严的城隍庙还在吗?该不会早就被广告牌和歌舞厅所取代?最要紧的是,当年那些送我棒冰、送我煎饼,把我让上餐桌、送上炕头的小镇人还在吗?花开花落,叶荣叶枯,人事在岁月中成长、凋谢……我在去与不去间犹豫、困惑……
   我终于没有跨进已经启动引擎的汽车。
   就让我把一份童真封存在记忆中吧,那北方的海风,那滨海的小镇,那淳朴的小镇人,那小镇人厚道质朴的深情。我不愿打碎这永远美丽的梦,我要她伴我终生……
   江凤鸣2011年8月14日写于梁溪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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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茫茫人海,人海茫茫。总有一些情结时常纠缠在灵魂深处,作者的文字就是这样一篇入心而动人的随笔,各种情绪自然释放,让人沉浸在那个诗意温暖的小镇,感受小镇淳朴的民风,小镇见证了作者的成长,有些经历让人感怀,不同的环境成就了不同的人与事,自然带来不同的韵味,读作者的文字,总能被那些如歌的往事打动,在被作者激发了的柔软的内心总是渴望回到过去的好时光,读完本文,除了给人很多念想,还能让人怀旧。【编辑:菊梦悠悠】【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08161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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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菊梦悠悠        2011-08-14 18:17:32
  很高兴能够读到你优美的文字,祝福一切安好。
怒江大峡谷一所乡村中学的英语教师
回复1 楼        文友:江凤鸣        2011-08-14 18:24:12
  谢谢,菊梦编辑的美评与祝福!
2 楼        文友:夏冰        2011-08-14 22:59:52
  哈哈,小孩顽强地走向锅饼店的细节真是令人叹绝。很真切的记忆,历历在目,让人流连。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走。目前致力于文字表达无限可能性的探索。
3 楼        文友:夏冰        2011-08-14 23:02:00
  1.一会儿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会操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大声呼唤她的儿子,飞跑过来向(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拎回家去。
   2.两个乡下老汉在一起,一人一只旱烟袋,一边吧嗒、吧嗒的吸旱烟,一边说些农家话,亲密的(得)就像老哥俩。吃午饭的时候到了,县委书记总是亲自来喊他得(的)老爹,(前后两处正好把“得”和“的”用反了)
   3.那个时候,干群关系真得(的)是雨水般亲密啊。
   4.正在她急得团团转得(的)时候,
   5.唉,和如今住别墅,(、)开宝马的官员相比,那时的干部,真得(的)是人民公仆啊。
   6.那高大的牌楼,庄严地(的)城隍庙还在吗?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走。目前致力于文字表达无限可能性的探索。
回复3 楼        文友:江凤鸣        2011-08-15 07:44:14
  谢谢,这篇文字发得快了,应该多检查两遍 。
4 楼        文友:夏冰        2011-08-14 23:02:54
  可以看得出,作者的地得的运用存在混乱。需要加心,使美文更美。问候!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走。目前致力于文字表达无限可能性的探索。
回复4 楼        文友:江凤鸣        2011-08-15 08:50:50
  夏主编:您好,谢谢你的善意批评。有你这样的编辑把关,看来我得小心了。再不能敲完键盘就上传了。我相信有如此精细的编辑把关,我一定会写出精品来的。因为,我从此有了一块磨刀石。再次表达真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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