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短篇 >> 传奇小说 >> 太阳黑子

  太阳黑子


作者:saishangyizhi 童生,986.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241发表时间:2011-08-18 21:38:36
摘要:题记:今之著作,通常是以正常人为准,诊断社会,还有一部分人,即精神失常者,对于这些思想错乱者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性格思想加以研究,会发现一促错乱逻辑,错乱思想,而这种思想与逻辑是真实存在的,不容忽视的社会部分。或许通过这种研究,能打开第二宇宙。即:人类的精神世界。通常会遇到疯子。今天打字发文时,就有个疯子来要报纸。

太阳黑子
   文/塞上一指
  
   静宁路尽头的垃圾坑,疯子点了一堆火。一小股浓烟,刺上灰蓝而高遂的天空,渐渐地被那深邃吞噬融化。那是些雪堆里捡来的烂纸、枯枝、塑料、杂草。疯子单膝跪着,时而用露出棉花的油腻的破棉帽,扑打扑打地煽,时而嘬着嘴唇,努力地吹,而那些杂草、枯叶只是冷漠着,最终熄灭了。
   已近黄昏,远山披上厚厚的积雪,文静的修女一样,注视着什么。天空灰蒙蒙地,全没有清朗的样子。街是南北走向,街的两边都是发廊、酒店、首饰店,杂货铺。街道上一层薄薄的冰,冷冷清清,很少有人走动,偶尔出现,都是飞快地从东到西,或者从西到东,并且都穿着厚厚的棉衣,长靴,浑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商店和饭店的门冻僵了似地,捂着灰色的大口罩,间或有动一下,也只是吐出一颗头来。怵然又缩了回去。窗户紧闭,仿佛一只只冷漠的眼,审视着冷寂得世界。而那些从墙壁或屋脊上伸出来的烟囱,似乎是为代表一种活气,偶尔冒出一股浓烟。
   望着没有燃起来的希望能带来温暖的垃圾,疯子上下牙不停地打架,一双被烟熏的黑乎乎的手,紧紧地交抱在胸前,黑油油的脸上,露出一双眼睛,偶尔一瞅或者轮回一下才能显出他是个活物。
   门窗紧闭。疯子望着那些冒出热气的烟囱,露出近乎贪婪、渴求、而又不能奢望的悲戚神色,他真想融入那种温暖的环境氛围里,吃肉,喝酒甚至还想搂着一个女人。但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做,才能获得做正常人的概念,才能打动他们。因为他具有人的形体,有获得做人的权利。他开始在记忆里,在思维里,寻找着一个捷径。
   蓦然,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疯子惊喜地跳了起来。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知道人们都是喜欢笑的,而只有人们笑着的时候,才能被人们理解,才能被社会接纳。才能被爱。因为断臂维纳斯和蒙娜丽莎,仿佛是永远的笑着的,他们都得到了永久的爱,永恒的敬仰。疯子露出了笑脸来,笑是人们养成的自然的而绝非真实的面孔,也是介入社会应当露出的面孔。他壮着胆子去敲一扇门。
   开门的是一个男青年,二十四五岁,留着长发,八字须,穿着红色绵T恤。疯子起初有些不相信,但门是打开了的。他立刻想到了啤酒和面包。望着那善意的温良的鲜艳色彩,一股温暖从眼里直流到心里,又从心里流到脚底,因为那是太阳一样的颜色,那是红色的外表里隐藏着一个火热的太阳一样的颜色。
   疯子微微的笑着,极力做出纳闷的样子,他看见书桌上溢香的茶碗,闻到了馒头清纯气味。“太阳一样的温暖的面孔”!疯子这样想并且油然而生出了感激之情,因为自己的微笑,让人们备好了食品等着他。“微翘着嘴唇的T恤真像上帝一样。”于是疯子一点没有防备青年,闪过青年就往里扑,令疯子无法想象和理解的是脸上挨了狠狠地一拳,他有些懵了,但他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有些古怪。又是一拳,他终于明白了一种滋味。腥咸的液体从鼻孔里出来,蔓延到每个神经末梢,他真想迎上去,因为那儿有馒头,有清茶,但那示威似地拳头,和微翘着的嘴唇,不容许有更多思考的余地。他还没有忘记应当笑着。青年向前走了一步,疯子猛然转过身。跳出门外,他仿佛记得人是有礼貌的,得了人家的东西要说声谢谢,可他还没有来及说谢谢,“彭”地一声,那个门已关上了。
   又站在街上,凄凄惨惨,似乎有一点儿冷,又有一点饿,他确乎不记得暖和饱的滋味了,裤子开了好多洞,露出了小腿,裤脚像大锯齿一样,衣服同样露出小臂,也如大锯齿一样。棉花黑黑的,依稀能辨出底色,但这衣服,夏天令他风光了好一阵.夏至那天,他正走在街上,也许是第六感觉,他知道有人打量着他,那真是一个俏娘们呢,白白嫩嫩,柔软而又美艳,他认为她是看上他了,报上说外国就有这样的人呢,女电影明星找个乞丐,把他打扮的漂亮潇洒,不觉手舞足蹈,想喊,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是嗷嗷叫唤了几声,那娘们便乘上一辆小车,消失了,他似乎记得他们说她是个什么歌星呢。后来那个明星竟把上好的面料,撕成了条条,作成一套像他一样款式的崭新的破衣服演出,竟然使整个小镇风靡起来,疯子不知道这是他的发明,他想去申请专利,因为他俨然同爱迪生一样了。
   现在那些时髦的都不穿了,但他还在穿,他不知道什么是季节,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换衣服,他好像记得生来就是这样一套衣裤,他将永远会穿这样一套衣裤,当那些人不停更换衣服,改换面孔的时候,他觉得厌恶,因为那是怎样的一种虚伪掩饰,人本来说是要堂堂正正的,凭什么老要把自己的真实改变了呢,那简直是对祖宗的欺凌,他觉得应当忠实于自己的真实,忠实于本来面目,当那些花花绿绿的男女出现在他的眼里时,他正眼也不看,露出鄙夷的神情,甚至伸出舌头吐出一口浓浓的痰来。
   他左手搂住右臂,紧紧地抱着,双脚不停地踩着佝偻着腰,低着头,瑟缩在寒冽的风雪里,脚印落在冻结的冰雪上,觉得实在需要一点温暖,实在需要一种填塞肚腹的东西,他想到了萝卜、山药、玉米、西瓜、、、、但是现在田野里什么也没有,他又想到了森林,想到了野果、、、、可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森林被雪封住了。而明年还没有到来。他知道最紧要的是如何度过眼下难关。
   他又想到了人,想到了正常人他不理解,笑着的时候,自己享受了重重的拳头,而微翘的嘴唇本来就不含有笑意,其实那也是一种冷漠残酷,。“人之初,性本善”那“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疯子又开始哲人似地思考起来。“笑!”他想着。也许根本不存在“笑”,也许“笑”是一种令人讨厌的举动,正如水里不能融入油一样,自己的“笑”怎能融入没有笑的世界里呢?“世界”他重复想着,他忽然记起有个法国的人写了一部书叫《悲惨世界》,“悲惨”就是世界的基调?疯子这样反复思索着,充满了迷茫,困惑,忽然又像一道闪电击在他的心灵夜空,“哭”字显现在他的的心底,什么经书上说的人生是苦海吗?不是有人读那部书的时候就流泪,就“哭”吗。人出生的时候不都是“哭”的吗?人受到伤害的时候不都是“哭”的吗?人死了的时候,很多人不都是用哭来哀悼的吗?
   好像找到了理论根据一样,疯子终于又找到一条道路,他不知道有多高兴有多快乐,他甚至马上就要高兴的哭起来,可他又想到了怎样哭,“哭?怎样哭呢?是有声的还是无声的?是真哭还是假哭?嚎啕大哭还是隐隐抽泣?”他还是筛选了一种方式,疯子放声哭了,而且也是真心的哭了。眼泪溢满了脸颊,一直流到他的脚趾头上那一滴滴的打在脚尖上,立刻就有一块污垢被冲掉。泪光中,他发现很多的门窗都像被震动了一下,一起露出全部或者半个脑袋,有许多掀起窗帘,或者用什么东西刮去玻璃上的冰屑,露出一只眼睛,或者半个脸,都是那么惊异地,仿佛完全是怜悯和同情的神色。疯子很兴奋,嚎声更亮了,眼泪更多了,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冰冷的空气里,滴在街上,旋即凝结起来,与寒冷的冰雪融在一起,与寒冷的世界融在一起,凝结起来。
   终于找到了融入世界的道路,他想着,更加放开喉咙,更加卖力的嚎叫着。他知道人们已经和他们有一样的情感,一样的灵魂,一样是血肉之躯,不证明自己和他们有一样的智慧,一样的审美观,一样的生活要求,他移动着脚步走进了那个自以为很有同情心的门。那气氛的确令人感到温暖,一个四十五六的胖女人的脸一下拉长了几尺,他觉得那是正常的,因为“哭”的时候接受了“笑”意的拳头的,相反这拉长了的脸不正是人的本来面目吗?他觉得这种脸色是对他最好的安慰,他注意着女人的嘴唇,全然没有一丝笑的迹象,他的露出脚趾的鞋子上的冰在洁净的地毯上留下了明显的脚印。他有些欣赏地观望了一会,因为这是他离开寒冷和饥饿,即将融入社会的第一步,而这一步对于他有何等重要的意义,他声音响亮地干嚎着,从指缝里偷偷地观瞧,他明明看见女人向他走来了,那样愤怒地,手里握着炒菜用的铁铲锅,他甚至望见女人挽起袖子的臂膀,他吸了吸鼻涕,那种淡忘了很久的油菜的香味早已使他沉醉,而那炒锅里滋滋的响声对他有多大的诱惑力啊。涎水已流出口角,和他咸咸的泪水流在一起。流落在干净的地毯上,他真想一下冲进灶房,拿起馒头,或者不知名的东西尽情的吃个够,即可他有些责备自己,因为他竟然忘了哭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温暖怎会又让人的不理解而断送掉呢?沙发柔软而热情的躺着,茶凳上有冒着热气的点心,他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因为他心里还存有“礼仪”二字。怎么能给第一个接待自己的人留下不好的影响呢?他故意哭的抽搐起来,但心里是欣喜的,他知道不久,就会坐在沙发上,吃着香甜的点心,喝着香茶、、、、疯子向沙发靠近,女人骤然横在他的面前,高高举起铲锅,狠狠地向他的头上砸了下来。疯子慌忙一偏头那铲锅重重地落在小臂上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伸手去抓茶桌上的点心,那温暖的点心已是抓在了手里,然而谁能想到你铁铲锅像刀子一样砍在指头上,他怎么也没能抓牢。疯子再一次心中发问,他不相信地瞅着女人,瞅着那拉长的脸,然而女人的铲锅又一次向他砍过来时,神经的刺痛,使他急忙蹦出门外。他更加不明白了世界竟与他的思想这样格格不入,他开始琢磨起来,他开始诅咒起那个作家,诅咒起青年,诅咒起女人来,他们真理似地言语怎么在世界上一点也没有用处,要不是他们的教导,他绝不会挨这几铲锅的,他狠狠的骂了几句。
   疯子依旧站在街上。似乎是因为在室内呆过的缘故,觉得越发冷了。也似乎是因为曾闻到过那种食物香味的缘故,或者手曾摸过点心的缘故,他觉得胃要下坠,越发饿了,他捡起来女人仍在街上的铲锅,用舌头舔了两遍,又舔了一下摸过点心的手掌,望着那个叼着女人扔出来的点心逃走的狗,愤愤地骂着,他不知道骂女人还是骂狗。但他最终还是无可奈何了,他知道作自己是错了的,因为人只能去适应社会,而不能改变社会,谁能挣得过呢。
   疯子再一次思索起来,因为他总不想被社会抛弃,他还没有找到进入社会的途径,他知道,总有一种方式或方法,能引度他走出困惑。“笑的时候,笑着打骂,哭的时候,人们愤怒着打骂,然而疯子总不能被生活拒绝,他总想寻找,也在寻找这种拥有社会温暖的光明大道。
   他颤抖着倚在一个可以避风的楼角,牙关努力地咬紧,象阻止两只,斗红了冠子的公鸡一样,很难使上下的牙齿不至于打架。双腿如受过振动的钢簧,抖动着,无法静止下来。腰弯人更曲了,头简直抬不起来。他知道,男子汉立身于世,是腰杆笔直,双脚并拢,胸膛更应挺起来,才能显出风度。他努力的按照这个标准去做,却总是不能如愿,他怨恨自己的身体,恨自己的头,双脚,及腰板,它们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一样,竟然一点儿也不听指挥,甚至,他以为假如自己找到一个老婆的话,这样子会被老婆羞死的。他又想起了社会,想到温暖,想起了同样具有四肢的同类,他总想找到一条通道,融入社会的温暖。社会接纳的道路,他在潜意识里,绷紧每一个思维细胞,挖掘追寻每一个概念,正如一个什么老先生讲的要有“蚊虫腿上剖精肉”的精神,“凡事须要研究才会明白”,“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是他的前辈狂人在日记中的名言。他这样想,“其实地上本没有路”他在记忆的智囊库中寻求能适应的道理。
   功夫不负有心人,疯子搜索到了两个字,象惊雷打破长久的沉寂,一个概念他的心里,他的如千年冻结的心开始融化,他觉得自己长久寻求的心爱的人蓦然从角落中跳跃出来,疯子近乎狂喜,手舞足蹈:“我找到了?”他呼喊着仿佛已从饥饿一寒冷的冰窖中爬出来,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
   就要进入社会的怀抱,将拥有温暖,将和同事们进行久违的感情交流,这是什么样的快乐。“终于找到了!”,疯子想,这条能打开感情隔阂的钥匙,第一次被社会接纳,他欢呼着,骄傲着,为自己就要实现的理想,他回味人们常常顾望到他时露出的悲怜眼神,还有他们摇头的模样,和那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话:“真是悲剧!”他觉得那就是人们对他的暗示,他又一次痛恨起自己,没能理解,没有能把握这样多的机会。
   “面包会有的,啤酒会有的!”他想加上一句,“女人也会有的!”,他有些得意,有些嘲笑那个名人竟然没想到女人。而他却能想到。“悲剧……”疯子自语着,“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是名人说的,他不理解悲剧,但他却理解毁灭,理解价值。“名人说的不会错。”疯子想,“既然如此,那什么是有价值的呢?”“如何去毁灭呢?愤怒,是毁灭的途径,也只有愤怒的时候才能毁灭。”这些独特的推论。疯子满意极了
   疯子愤怒着,象走进圣所的教主一样,虔诚地走进了一个家庭。而这是他真正以为被社会接纳的一个阶梯。他知道毁灭就要愤怒,没有愤怒如何去毁灭呢?他的眼睛里喷射出火一样的光芒,仇恨着一切,地板、吊顶、壁厨、裸体油画,还有水银镜。突然,一个愤怒的人向他走来,疯子害怕了,他想跑出去,却又发现,那人赤手空拳,同时发现那人也害怕了。疯子放弃了逃跑,疯子盯着那人,那人也盯着疯子,他向前走了一步,那人也向前走了一步,疯子有些心虚,真想退出门外,但退出去什么都不会有的,疯子明确这一点,他又为自己的懦弱羞愧。
  

共 7747 字 2 页 首页12
转到
【编者按】作者以一种冷静的心态通过傻子的视角观察着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小说没有简单地平铺直叙,而是以犀利的笔锋透过一个疯子的遭遇剖析着种种丑陋的社会现象,暴露着社会问题的症结。在疯子的字典里,他对快乐的诠释是那么简单:能进入社会的怀抱,拥有人情的温暖,与同事们进行感情交流。为了寻找他心中的快乐,疯子受尽的屈辱,遭遇男青年的毒打,蒙受女主人的污辱,甚至还得背负上杀死珍丽的凶手这莫须有的罪名。这是一个让人痛心的故事。那个疯子满怀着真诚,也满怀着期待,一生潦倒,却时刻不忘苦苦地寻找着人间的温暖与真情。可是他遭遇的冷脸与白眼,甚至要遭受身心的摧残。好在从小女孩身上让他感受到了人性的至真至善至美至纯!小说中,作者借疯子的所见所闻所感来唤醒世人尚未泯灭的良智,呼唤人性的回归,道德的回归。推荐阅读。【编辑:心花一瓣】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心花一瓣        2011-08-18 21:40:26
  小说开篇,作者着力描写了凄清寒冷的冬日之景,为人物的出场做好了铺垫,同时也为后续故事情节的展开埋下了伏笔,让读者心弦紧扣,欲罢不能。小说文笔干净利索,情节曲折生动,寓意深刻,耐人寻味。欣赏学习。
但愿意绽放成一瓣心花,长成一棵小草,愉悦心境,点缀江山。
2 楼        文友:saishangyizhi        2011-08-19 10:30:41
  真诚感谢朋友精准的点评。提高了小说的品味。初次发小说,再次感谢编辑朋友的精心评点。有许多不足,还望指出修正。握手。
开花不结果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