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散文】城市即景
1、
一条深深胡同,他和她居住了多年,弯弯转转,总在大院口相遇,却从没说过一句话儿。这天,男孩子穿上了军装,女孩在胡同口立着,男孩走了过去。不知是女孩故意等他,还是男孩想好了要找女孩子。女孩望着他,男孩儿就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女孩低下头去,眼睛有些潮湿。女孩说:“去哪里?”“去大理。”男孩拽拽衣角。有人从院门外进来,笑着同男孩儿打着招呼,女孩子脸面忽然赤红起来,说了句:“来信呀?”人便转身去了巷胡同的深处。
2、
上下班的十字路口,有一家鲜花门店,那个时尚的女人,当门立着。他走过去,红灯亮着,就拿眼看那女人,女人冲他笑笑,他冲女人点头,然后笑笑;正不知说些什么,绿灯又亮,男人迈开步子,随人流涌向路口。
3、
前街上,民工正忙着栽花种草,交叉路口的左侧,早市已然摆满了瓜果和新鲜的蔬菜。小摊点上的主顾,在热气腾腾雾气中蹲着或坐着,吃一口包子就一口大葱。右侧面上,修车子配锁的老头,正和人厮杀象棋,三四个闲人围着。中午头里,却又多出了许多人儿。
4、
一个极标致的少妇,出现在大高楼的门口,保安指手划脚,和她述说着什么,一会儿,女人回首望望,然后抬脚走了,那玉树般的身影,消失在窗框外面去了。大楼层里,哪扇窗子后面,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5、
超市门口,两个年轻的女人相遇了,叽叽喳喳,旁若无人地大声说话。进去的人,听到她们在说衣服和住宅;出来的人,又听到她们在说孩子和老公。一个女人,眉飞色舞,另一个女人,则心事重重。
6、
大街对面走过来一对老人,不,是走来一个,走来的那个用轮椅推着另一个;推车的男人大高个子,白发苍苍,宽脸膛上戴着眼镜;坐车的女人衣着整齐,但目光呆滞。老男人每走几步,停下,俯身对老女人耳边说些什么。街面上人来车往,他们的话音,被噪杂的市声淹没。拐弯处,轮椅又停,后面的汽车嘟嘟很不耐烦地鸣着喇叭,那对老人自是不管不顾,走走,停停,再走走,再停停。
7、
一个美丽的女子,牵着一只狗儿,在人行道上散步,那狗儿毛发雪白,那女子衣着艳红。女人头前走,狗儿停下,对着路边的树丛翘腿撒尿,行人驻足看一看,女子笑笑,喊着狗儿,一红一白,跳跳地走远了。
8、
一群鸽子,绕着远处尖顶楼群飞旋,一圈一圈。太阳从侧面照着,有些晃眼。不远处,立着一个人,仄了头,数鸽子,一遍,一遍,怎么也查不清。
9、
通往郊外的路边,有一方小树林,林地边沿弃着一片垃圾,一只灰色小猫,正嗅嗅瞅瞅地觅食。一条黄毛大狗,不知道从哪儿颠颠转来,大狗发现了小猫,汹汹狂吠直奔而来。灰色小猫没有避让,只是夹起了尾巴,身子弯成了“弓”型,脊背上的毛发根根竖立,双眼眯眯着,口中发出“咝咝”响声。那只黄毛大狗,却驻了足,晃晃着尾巴,在五六步开外转圈,相持大约十分钟,大黄狗犬吠三声,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颠颠惶惶地跑了。
10、
商城一角里,一家门店的门扇打开了,一个女子蓬头垢面,斜掩着怀,走出来倒马桶;雾气中,有个男人从门扇口,探头瞅瞅,然后嗖地一下,跳出很远,定定神,提提衣角,神定气闲地没事人一样走远了。
11、
车站口,一个女人在送男人上车。开车时间尚有半点,男人说:“回吧!”女人不走,转过身去,却买来了一兜苹果。男人从车窗口伸出手接了,笑了笑,说:“看你,总把我当成孩子!”女人乐了,回道:“本来么,你就没有长大。”有人听见了,就笑起来,女人蓦地脸面鲜红,想走,又有些恋恋不舍,望一眼男人,就说:“别忘了,到时来个电话。”说完,车开了,女人跟着车走,然后停住,看不见了,她还在当地立了很久。
12、
湖面上,划有一只轻艇。岸边的亭阁里,坐着一位少女。夕阳把她涂抹成了玫瑰色红。一只鸟雀,在不远处的竹林中叫着,没人听懂它在叫些什么,也没人注意到,此刻里,那少女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13、
一栋大楼里,一个男人在低头看一本书,忽然他起身接听一个电话,先是面有喜色,后来放下电话了,又坐过来,却不再看书,眼光瞅着窗外,忽然,他眼角边,竟涌出了一串泪滴。
14、
男人正在听会,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发来,她告诉他母亲病了,很厉害。男人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以后好些天里,总是心不在焉。其实他和她根本不在一个城市,甚或连她的真实名字也不曾知道,他不问,她也没说。原来,牵念并非总是发生在亲人或熟悉人中间。
15、
风,轻轻掠过这座小城,春季并非总是风和日丽。天光暗淡下来,一会儿小雨霏霏起来。街道上浮动起雨花伞,小脚、大脚、尖脚、宽脚,在伞面下急急缓缓。
16、
窗口,一个婀娜的影子:仰首,耸胸,展臂,回旋,发髻在脑后高高盘起。一帘薄薄窗纱,弥漫出红光和水汽,人影似真似幻。好大一会儿,灯灭了,那个影子,消失在了黑夜中。
17、
街灯熄了。雨脚儿在暗影中欢腾跳跃。近处,群楼无声;远处,大片大片的田地、林木,还有小河,山峦,一切,一切,朦胧在迷蒙的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