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散文】拈香一瓣记前生 ————读书笔记两则
[纳兰:本是人间惆怅客,断肠声里忆平生]
摊破浣溪沙
风絮飘残以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近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空得无事任己书。千言万语,说着一个人的心情和故事,其实除了自己,与别人都无关。只是坐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写到了最后,总还是忍不住的黯然神伤。就像纳兰容若说的,一生写罢总伤情。
文字,一具披着华丽外衣的空壳而已,只偶尔可以自欺欺人一下罢了。但是,就有很多人依旧乐此不疲,比如,像我。
很多时候,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独拥寒衾。寂静的灯光,透着一种入骨的落寞。陪伴我的,常常是一杯冷掉了的咖啡,一本翻得老旧的书,和一个长长的夜。都说情如咖啡,只一层浅浅的泡沫,加上一雾浓香,就蒙了你的眼。个中滋味,未尝竟如何得知?喝一小口浅啜,这样的夜里,很容易就会想起一些人,和一些让你思绪翻覆的故事。比如,纳兰容若。
乍看纳兰容若这些个字眼,还以为只是梁羽生杜撰出来的人物,竟连名字也完美得让人心跳不已。
小说中那一出京城的偶然相遇,然后与冒浣莲的宝剑相赠,再在塞外的草原上品诗道词,浣莲的冰雪聪明,容若的出色文才,一对翩翩佳儿女,演译了一种荡气回肠的相知相怜,让人喜爱若甚。
翻开史载,你会发觉连现实中的纳兰,也是文蹈武略,皆与凡人不可同语。最让人称道的还数其为人处世的谦谦君子性格,和他词中表露的对爱情,人生,对故园,满怀的挚诚之心。
譬如他的一阕《浣溪纱》: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又譬如他的一阕《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账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的词,词风多样,被王国维誉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一代大师竟对纳兰如此厚爱,这纳兰词的魅力也可见其一斑了。
据说《饮水词》,早在当时已被时人竞相传抄,刊刻后更成洛阳纸贵。想那势头大概可比拟刘翔成为奥运冠军在中国引起的轰动吧。可见,纳兰词备受古今众多词家的推崇和赞讼,直到如今仍拥有着很多读者的喜爱。
记早些年曾有一度,谈侧帽饮水,说纳兰,竟成了最为风雅的事。即便是如今,翻开虚拟的网络,随手便可搜索到纳兰的名句。甚或看到一个名为“渌水亭”的网站,专门的收录纳兰词。
纳兰词有一种只应天上有的高雅气质。那种不言自显的雍容华贵,仿佛浑然天成。凄怨温婉的词风像迷香一般,透过三百多年的时空,仍然温柔而凄酸的熏着我的眉眼。
每当想起,耳边就仿佛听到纳兰在忧伤的吟唱,“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不是人间富贵花,只为天上痴情种。倾其一生,写尽了情深与忧伤。纳兰的词,篇篇含愁,卷卷成悲,一曲弦伤,弹到最后,仍是曲高和寡,纳兰的寂寞,终究无人懂得。
尘缘如梦,皆付词中去,黄土一抔,掩不尽那天上人间的悲切。穿越几百年的舟,能否背得起纳兰如许的情与愁?
情来情去情难了,弹指间,逝水流年。纳兰不是凡人,却误坠了凡尘的劫;不是人间富贵花,却偏生在人间富贵家。他得到世人梦寐以求的所有东西,唯独少了他最想要的情。
他可以放弃功名利禄,却抛不掉那痴情。唱遍了蝶恋花,吟遍了长相思,只匆匆三十一载,便驾鹤仙游而去,留给世人多少抚卷长叹。
电脑里飘着东风破的忧伤:“一盏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那悲那凉,那哀那切,宛如纳兰孤单落寂的伫立在窗前,一字一泪的唱着梦索魂牵的疼痛。
读一读纳兰的《南乡子为亡妇题照》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悔薄情,夜雨铃。伤心画,最牵情。这阕《南乡子为亡妇题照》是容若写于妻子卢氏去世后不久,悲哀之情无法自拔的时候。每当读到容若这一阕《南乡子为亡妇题照》时,感慨之余不免心生怜悯,爱到了深处,痛也到了深处。独自对着遗留下来的点滴回忆,有千千万万的幸福过往,有说不完的歉意,想要找个心灵的寄托,然而世上,唯独只有伤心是难描难画的。
想来今夜,是着了纳兰的道了。辗转无眠,仍深深的陷在了纳兰的世界。隔着时空,听他寂寞的吟唱。沉醉,不肯醒来,情来与情去本是一出戏,落幕之后,便只是一个意料之中的意外。纵使那温暖的感觉,曾填满过心底的空隙。但是我,仍然无法领会那由始至终的对白。试问情之一字,有几多凡人曾勘破?
黯然掩卷。我想,他的寂寞与忧伤,我是懂了。
有人说:写下来的文字就是为了对遗忘做一个挽留的手势。却苦笑而叹,如果世事真的可以轻轻易易就风轻云淡,怕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了。
留之何必,恋又何苦?缘深缘浅,情来情去,因果历劫,都只是一场梦的世界,看透了也不过红尘繁华落尽之后的一场梦。满纸荒唐言,空余一把辛酸泪。何苦?何苦?
冷眼旁观。原来世间情之种种,只南轲一梦。情来情去,放不下的只是一种无奈的执着而已。
终于明白了,一个人内心最大的敌人,原来只是自己。就像纳兰,还有世上的每一个人。
[柳永:多情自古伤离别,那堪冷落清秋节]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看到了繁华的汴京城外,酒旗低压,衰柳斜曳;我嗅到了冷瑟的骤雨秋风中,弥漫着泥土散发的缠绵气息;我听到了高高低低的寒蝉声,和着船家那“开船啦,快上船啊……”的催促声,一声紧似一声。
是谁握着谁的手,不忍放逐今宵的风景,不忍松开面前依依的红颜?是谁和谁泪眼胶着,凝眸处,飘飞着绵绵不绝的淋漓秋雨?是谁身未动,眼前已浮现着千里的烟波,浩淼的楚天?是谁在抚心长问:茫茫天涯路,何处是归程?
我看见了万水千山之外,思念将天边新月累瘦,柔情将两岸柳丝抻长;我嗅到了万千的心事,化为了千千素笺,伴青灯在夜空焚灼;我听到了如泣如诉的相思,轻摇着心碎如雨的风铃。
是谁眯缝着被晓风吹干的双眸,眺望着秋雨中飞舞的片片残红?是谁在草长莺飞的早春,对残月轻诉着绵长的牵挂?是谁踉跄在亘古的寂寥中,品读着着经年沉浸心底的离愁?是谁凄婉的思绪,回溯着今宵缱绻悱恻的痴情?
这首被誉为宋金十大名曲之一的《雨霖铃》,是宋朝著名词人柳永的慢词代表之作。其围绕“伤离别”的情感而构思,首先用白描般的手法,借助一系列极易触动离愁的意象,惟妙惟肖的人物的神态,创造出一个凄婉冷落的怀人境界;然后在层层推进中,将彻骨之痛的别情,淋漓尽致地渲染。
《雨霖铃》中对于景的描写,运用了近、远景的相连,虚与实景的结合;《雨霖铃》中对于情的刻画,则是情随景而生,景随情而移,将情与景完全交融在了一起;《雨霖铃》的结构,宛如行云流水般自如舒卷,交叠着时间的变换和感情的层次,循序渐进。
全词分上下两片,上片主要描写离别时的情景:从日暮雨歇,送别都门,设帐饯行,到兰舟摧发,泪眼相对,执手告别,依次层层描述离别的场面和双方惜别的情态,犹如一部催人泪下的古装剧,展示着一幕又一幕的不舍别情。
下片则主要运用联想、通感等形式对别后孤寂的心情进行深入的刻画。承“念”字而来,设想着种种别后的情景。“多情自古伤离别,那堪冷落清秋节”点出离别的凄冷。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乃是上两句的渲染”。“此去”以下,以情会景,放笔直写,不嫌重拙,由“今宵”想到“经年”,由“千里烟波”想到“千种风情”,由“无语凝噎”想到“更与何人说”,回环往复又一气贯注地抒写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不尽愁思。以“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问句作结,愈显郁郁深情。
一曲《雨霖铃》,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川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在窈深婉曲的意境中,令天下人感慨着无以穷尽的悲欢离合,寻绎着往复万千的阴晴圆缺、是谁流连坊曲,眠花卧柳,在无限的彷徨惆怅中,四处流落抑郁不得志而终老?是谁脱离了晚唐、五代华糜绯艳的空洞模式,开创了雅俗共赏的词之先河?是谁耗尽了毕生的精力,只换了“浅斟低唱”的《乐章集》传世?是谁让我再一次折服在那意夺神骇、心折骨惊之中?
相信你会冲破界限,达到质的提升。多练多看,不能只是多写。
吸取别人的精华,才能看到自己的缺点。
祝福,安好。
期待你赐稿天涯诗语。秋安,笔祺。
很写意的散文,俨然走入词人的心底,去触摸他们炽热的情,去解读他们幽怨的义。
欣赏佳作,问好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