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嵖岈山
从古至今,描述山水风物的古诗佳句,可谓林林总总,然而在我记忆里,觉得最美好精妙的两句,莫过于林则徐的“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了。林作诗不多,然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首诗是林于一八四二年八月被充军时所作,写作背景不佳,然这两句却浑出天成,令人叹为观止。
我想若是用这两句来形容嵖岈山,当是最为恰切不过了。
五一初游嵖岈山。果然觉得奇峰碧树怪石窄径,美不胜收。这山更其因其“奇、险、奥、幽”之特点而享有“中原盆景”、“西游记全书”之美誉,那可是通过实力证明的。据说淮安才子吴承恩便因途经此地,灵感喷涌,创作出不朽巨著《西游记》。后中央电视台拍摄《西游记》主要外景地就选择了这里,再后来又在此成功拍出续集,更使得此地名满天下,老幼咸知。
刚入大门,便看到有演员扮作唐僧师徒四人,行头俱全,身着彩妆,笑容可掬,迎接游人。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之游人,但凡有要和那师徒四人合影的,必定姿势表情俱皆配合,脾气甚好,和蔼可亲。包括那孙悟空,也全然没了降妖除魔时的横眉怒目,都是一副温和驯服的模样。有一红衣小女孩儿在和猪八戒合影时,还拍了拍他的大肚子,那猪八戒憨态十足,慈眉善目,微笑着扯了扯红衣小女孩儿的辫子。大概这猪八戒因天下太平良久,处处和谐安乐,无妖魔鬼怪可打,只得和一小女孩儿寻趣逗乐,也是有的。
说话间我们已看到了蜜蜡山。此山之所以得此名号,据说只因野花遍地,处处姹紫嫣红,飘香数里,故引来诸多野蜂采花酿蜜。可因此处缺少人烟,没人收取,皆凝于山上石缝里。时间一长,太阳一照,整座山便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蜡油。据说有樵夫上山打柴,渴了饿了会以此蜜充饥。听导游介绍到这里,又因早饭吃得过于马虎潦草,肚子咕咕抗议不已,实在让我等垂涎三尺。
你瞧这些小蜜蜂们也着实伟大,辛苦劳动收获颇丰。尽管罗隐替他们呐喊说,“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如今总算有座山安放了他们的劳动结晶,也是值得的。
继续向前走,突然看到陡峭的石壁之间竟然矗立着一棵树。听同行人介绍说,这是一棵“野榔榆”。叶小,形似河南的榆树叶,然而相较之下那叶子更为厚实且绿亮。石壁间无土,这野榔榆竟然也顽强地扎根在那儿,整体看来,根虬,枝拙,古朴苍劲,秀丽典雅,若作一幅水墨画,当别有一番意韵。可惜时人爱极了牡丹之富贵,梅花之高洁,竹子之节操,菊花之幽隐,却不曾对这坚韧顽强、不卑不亢的生命给予应有的关注,不知是疏忽还是轻视?
据说这棵野榔榆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风吹日晒,霜雪侵袭,兼之寂寞荒凉,亦未能摧折得他顽强坚韧的生命力,竟然唱出一首生命壮歌,着实令人钦敬不已。站在他面前,你会感觉得到,在他身上定然镂刻着诸多生命印痕,内里定然蕴藏着诸多生命密码,这种生命密码,不止是一棵树的专利,那些草根阶层的人们身上大都具有,比如引车卖浆者之流、僻野荒郊之村氓樵夫。
还有给人印象深刻的当数嵖岈山飞来石了。说到飞来石,好多地方都有类似的石头和名称。比如洛阳嵩县天池山飞来石,这块石头角度奇特,触地面积极小,大有临风再飞之势;再有一个著名的就是泰山飞来石了,你且看御帐崖之上,五大夫松之下,有一巨石陡立,危如累卵,摇摇欲倾,让人心惊胆战,那石头却巍然不动,着实令人称奇。其他几处飞来石也颇多,各有特色。而电视剧中我们看到的《红楼梦》片头,那块石头则位于黄山天平矸西端的峰头上,一个名叫刘彪的诗人写就的《飞来石》便印证了此景:“飞来大块立云巅,炼石娼皇未补天。青埂峰边多少恨,红楼梦里证前缘。”
嵖岈山飞来石相较他处奇石,则有自己独特的特点。不止造型特别,而且在其身上有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使得这块飞来石涂上了故事之后,被赋予了一层神秘色彩,也便让这块石头有了非凡的意义:据《西游记》记载,每年三月三,值此良辰美景,西天王母娘娘皆开蟠桃盛会,宴请各路神仙,表彰有功神仙,以显示玉帝恩泽,大展仙家风采。有一年盛会正值热闹非凡,各路神仙在给王母娘娘祝寿之际,一只调皮的猴子着实嘴馋,按捺不住猴性,跑到供桌旁偷了一个大蟠桃,抱着就跑。谁知正好被王母娘娘身边的一个仙女发现,她顺手拣了一块石头向猴儿砸去。猴儿一惊,桃子顺手丢了,落到我们面前这个山头上,日久天长,这颗桃子采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居然就成了一座独立的山头了。
现在你瞧:这座独立的山头多像一只大桃子,并且中间还摔裂了一条缝呢。而砸猴子的那块石头呢?也便正好落在峡谷的顶端,所以取名就叫飞来石了。自此,嵖岈山飞来石因为这个故事而更有名,这还得多加感谢吴承恩老先生呢。大凡风光景致,要么人以地名,要么地以人名,却也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嵖岈山可圈可点之处着实数不胜数。比如奇石怪树,天生姿态,尽皆令人流连忘返,恋恋难舍。其中最有趣味的景观当数一线天了。钻了两个道路曲里拐弯空间逼仄狭小的石洞后,一线天便出现在眼前。
这“一线天”是由两块硕大的巨石夹缝构成,约有一尺多宽。在外面看起来窄狭无比,令人望而生畏,然而站在里面却也觉得蛮松畅——这也相对瘦人而言。只有瘦人侧着身还能过去,那些胖人们只好皱着眉头,“望缝兴叹”绕道而行了。幸好我身材还可以,钻进这个缝里便轻而易举。当时有一个身着艳丽服饰的中年胖女人站在我旁边,看我侧着身子钻进去,长叹一声,啥时候我能进了这个缝儿,比让我有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还高兴呢——此话颇让人哑然失笑。而我贴着石缝从南往北钻出来时,突然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飞虫,从铁扇公主的肚子里钻进又钻出来似的,这种感觉着实有趣得紧。
此次游山最惊险的事当数坐空中飞索了。坐铁索相当剌激,一个人五十块钱。来回两趟儿。我看着同伴们儿摩拳擦掌,纷纷一试,不禁吓得胆战心惊,可是什么感觉总得试一试,要不然来此一趟多遗憾呀。于是咬牙上去一试。第一次从东往西,吓得闭了眼睛,大概滑到中间,睁眼一看,四面是青山,自己悬空而立,孤独无依,登时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儿。等第二次从西向东滑拐回来的时候,胆子就大了很多,使劲睁开眼,往下面望了望,云雾弥漫处,深渺不见底,而且四面八方全是青山座座,整个人腾云驾雾,缓缓向前滑行,感觉当真美妙无穷,整个人居然有了超凡脱俗的感觉,飘飘然悠悠然不知在天上还是在人间矣。
游览到此处,已接近尾声。半山腰上看到有一户卖冷饮的人家,我们像遇到亲人一样欢呼雀跃。坐在石桌石凳上,吃雪糕,喝饮料,买零食,聊闲天。疲累瞬间一扫而光。临行时又买了些杏仁带回去。便兴尽而归了。
此次游览收获颇多,一路心旷神怡,可谓不虚此行。然而此行结束后,始终有一遗憾之处不得不稍稍一提。按说嵖岈山风光绮丽,美妙不可方物,然而山上溪流和清泉却甚少,这让爱极了绿水的我甚感不足。更使得我想看一看“清泉石上流”的意愿亦始终未得满足。就算有几条泉溪,也是细若绳子,弯曲绵延,勉强前伸。这一点儿很不像云台山,处处有溪,地地有泉,丁丁冬冬,如琴如筝,响彻不停。而且不经意间还有三二瀑布,哗哗啦啦,飞珠溅玉,直泻眼前。然而细想过来,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对我来讲,有绿树可看,有奇石可观,有山峰可攀,已然应当知足了。在这世上,不贪心的人或许就是最快乐的人。
看过嵖岈山之后,心里便油然现出了一首诗,嵖岈山为此诗题目,回环弯曲的山路为诗行,风骨傲然的山峰是内涵,浩渺悠远的天空是留白。这首诗书于天中大地,常挂心头,常读常新,百读不厌。
回锦姐和夏老师:
谢谢来访。
此文预备参加市散文征文,先在江山热身一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