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把自己写的东西整理成了本小册子，给了小妹一本，她仔细地从头翻到尾，回过头对我说：“哥，你写了那么多，怎么没有一篇写我的”。我一愣，转过头去，不敢看小妹的眼睛，望着远方，轻轻说了句：“我把你放在心里”。轻地连自己也没有听清楚，我害怕自己的虚伪。
　　
　　 掐指一算，我和小妹认识十年了，她叫哥也叫了十年。十年，不长也不短的光阴，很多事情都出现了无法预料的改变，我们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了过来。一路上也曾出现过波澜，终究归结于平静，或许是我们的故事太过于简单平淡，这也给了我没把小妹写进自己的文字找了个借口。而今夜，小妹注定要从我的记忆出现。夜静地很，窗外青蛙呱呱地叫个不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房间也是漆黑一片，只有电脑屏幕还泛着的冷光。不经意点开那曲《神秘园》，今夜，我无意让故事忧伤。
　　
　　 二
　　 小妹是个漂亮的姑娘，特别是那双眼睛，忽闪闪的，充满着灵气。如果哪天真的把小妹忘记了，那双眼睛一定还会在我的梦中出现。认识小妹的那一年，我读五年级，从村小学转到镇上的中心小学，是个野气十足的小毛头。我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见到小妹时的情形，或许这对于一个完美故事的开始是个莫大的遗憾，然世上的事情又有几分完美的呢，也许这样的开始才是最美好的开端，就像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们彼此遇见，然后一起走过彼此都应该面对的人生道路。
　　
　　 那时候虽然野，但凭着一点小聪明和野劲，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前列，小妹当时的成绩也不错，自然地都是班里的干部。我记得当时的数学老师姓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学生的作业，只看几个班干部的，其余的由班干部看。那个下午，也记不起是为什么，我把小妹的鼻子打出血了，一个同学跑去告诉数学老师。数学老师把我们两个叫到办公室，给小妹的鼻子止血后，让我们坐到一起，并没有大声呵斥我，只是告诉我同学之间要友爱，要我们做好朋友。出乎我意料之外是，他最后要我们两个握手。我望着窗外躲着的那一群好事的同学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敢伸出自己的手。我知道我握了她的手后，班里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握一个女孩子的手，对那个似懂非懂年龄的小孩子并不是一件什么好的事情。最终在老师的“监督”下，我鼓起勇气伸出自己脏兮兮的小手，等了好久后，小妹才转个头去，拿手在我手上碰了下。窗外马上有一个声音惊叫：某某和某某牵手了，飞奔着离开，像是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每一个人似的。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老师的办公室，手心早已冒出了冷汗。
　　
　　 后来我、小妹，还有封玲、斌几个成了好朋友，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要像电视里的那些江湖好汉一样，结拜为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和斌还跑到龙老师那里去借针，刺破手指，来个“歃血为盟”，最终针是没借到，所谓的歃血为盟也没有成功，然结拜还是结拜了。从那时候起，我成了她哥，她成了我妹。那一天是三月十四，我清楚的记得。我们说好，以后每年的三月十四我们都要聚到一起，纪念这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节日，然这个愿望也终究没有实现，后来大家分散了，也没聚过几回。有的现在早已失去了联系，谁都不记得是从什么开始的，但我想那份纯真是谁无法忘记的。
　　
　　 三
　　 时光就在我们几个之间相互欢笑追逐的打闹中悄悄的溜走，故事的场景也随之变换。初中跟小妹在同一个学校却不在同一个班，可这个距离并没有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那时候她住在镇上，不用住校，我寄宿在镇上的姑姑家里，每天互相等待着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时间长了也就成了街里邻居开玩笑的佐料，老师也对我们多加了个心眼。
　　
　　 也许我们的之间注定要发生点什么，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一如四月的丁香悄然绽放在雨后的某个巷口。记得那个晚上，具体时间现已无法记起。那天小妹为他们的黑板报忙碌，我们一起走出校园的时候也是深夜。那一夜月色真的很美，朦胧地轻巧地飘洒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平日里那破旧的房屋也显得有几分优雅的神秘。月色下，小妹娇柔如出水芙蓉在我身边默默流淌，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似星空下发出微微光芒的黑珍珠。一股莫名的悸动，让我说出了一句我自己也没想到的话：“我喜欢你”，话一出口，只觉得脸滚烫滚烫的，我清楚地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低下头，看着朦胧的路在脚下延伸。“我也喜欢你”，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声音，带着少女的羞涩而又那么的清晰。那一刻所有的思维都已停滞，时光也放慢了脚步，偷窥月夜下少男少女莫名的幸福冲动。我不敢抬头看小妹，我无法捕捉当时小妹的眼神，只是用手轻轻地碰了下小妹的手，又很快的缩回，只是感觉小妹也颤了下。我还是记不起当时那两只小手是怎样牵到一起，只记得后来我们说了好多好多，关于学习、理想或许还有承诺，只是现在都已无法清晰的记起，也许只有当晚的月亮把我们的秘密永远的收藏。
　　
　　 第二天相见，突然多了份陌生，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都刻意的躲避对方，好像站到一起就会让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最后这个秘密终究还是成了秘密，彼此都不曾提起，后来的日子里她还是叫我哥。生活又回到从前，月色依然，小桥流水，只是再没一起走过。初中毕业的时候，小妹、封玲、斌和我一起照照片留念，和小妹两个人照合照的时候，她却是那样的羞涩，脸上有着笑容，却闭上了眼，是害怕记住她的美丽，还是怕面对将来，都已无从知晓。我把照片压在抽屉里的最下方，是害怕回忆，还是害怕面对，自己无从说起。
　　
　　 四
　　 高中的时候，小妹在县二中，我在县一中，见面的机会少了，那份感情似乎淡了许多，但始终无法割舍下心里的那份牵挂。高中的课业繁重，精力大部分集中在学习，为了那个可近又可远的梦想。偶尔书信联系，了解彼此的近况，相互鼓励，总是匆匆读完又匆匆回信。
　　
　　 高三，那个神圣的字眼走进了我们的生活，繁重的学习压力不得不让人想找一丝慰藉的欲望。小妹的来信似乎多了起来，偶尔还有电话，字里行间、电话的那头我清楚体会到小妹在学业压力下那沉重的呼吸，我却没办法找到安慰她的灵药。那一声声哥，让我无比的羞愧。她数学不好，我从一个同学那里借来笔记，花了几个中午休息的时间抄了下来，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来到小妹的学校。
　　
　　 那是一个初冬的周末，天下着小雨，带着初冬的寒意。见到小妹的时候发现她消瘦了好多，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也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细纱，忧伤而又迷惘。她接过我带来的数学笔记，娇嗔地笑着说：哥，这个太深奥了，我看不懂。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酸楚，小妹那笑声终究掩饰不了她那真实的痛楚，而我却没办法让她回到从前的快乐。
　　
　　 和小妹在她学校的田径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小雨淋湿了小妹的头发，我替她陇了下前额的头发，她推开我的手，淡淡地说：“哥，以前只是年少无知，有些东西不必当真。”我缩回想给她些许温暖的手，怕给她不必要的伤害，只是默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任雨水淋在身上，冲洗岁月黏附在身上的铅华和疲惫。那天她说了好多好多，说我们的从前，说她的家庭，说着遥远的未来。没有了当年月夜下青涩的甜蜜激动，只在身后留下路忧伤的脚印。夜渐渐暗了下来，我踏上了回校的车，开车的瞬间，我分明看到小妹眼角的泪水滴在那带着笑容的脸庞，我还是没能给她任何的安慰。
　　
　　 五
　　 小妹上了本市的一所专科学校，我到省城继续我的学业，见面的机会也就更少了，只能在寒暑假的时候见上那么一面，一起聊从前的故事，讲大学的生活。彼此都小心翼翼，像是在小心的守护着什么东西。岁月的流逝，身边改变的真的太多，我知道我们都在努力维护着什么，让它同时光一起延续。
　　
　　 我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小妹提前把生日礼物送到我的手中，还玩笑着说要我给她找个嫂子。我只是傻笑着，连感谢都忘记，心里盘算着小妹的生日给她送什么礼物。可小妹生日的那天我连一句简单的祝福都没有送到。她生日的那天我和同学到了井冈山，手机没有开通漫游，电话打不了。或许这只是个借口吧，也许真实的我故意逃避什么东西，我知道小妹在等待，我却无法给她任何答案，我不想在生日这美好的一天带给她失望。
　　
　　 后来小妹在网上告诉我她找男朋友了，她说她男朋友人很好，她说哥我没等到你的那句话……一连串的字符在电脑屏幕上闪现，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一种想哭的冲动涌上了心头，我只回了句祝福的话就匆匆逃离了网吧。外面的阳光灿烂的让人眩晕，我点着烟狠狠地吸几口又狠狠地掐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让它落下，小妹会幸福的，我在心里念叨着。后来，他依然叫我哥，我叫她小妹。
　　
　　 六
　　 十年，留下的只是一个光阴的故事，简单而又平淡。最近和小妹失去了联系，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或许是更换了号码，或许这对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深夜里，把记忆一段一段地翻阅，留下只言片语，或许也是件幸福的事情。我在想，下一个十年，小妹还会叫我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