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末花开，红尘有你
　　 那是五月初的暮色之城，我从遥远的南方归来，只为这场等了半生的遇见，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延绵温柔地下。
　　 下火车的那一刻，只见你穿着雪白的衬衫，立于不远处的站台边，朝着我下车的方向翘首盼望。我们两个人，朝着彼此的方向慢慢走近，直到触手可及。你轻轻地唤我一声，我柔柔地应答一声，你笑而不语，我任红霞飞满双颊。
　　 之后，你送我回家，我们走在一条开满鲜花的小路上。我低着头，看着雨水滴答在地面上，继而缓缓被大地吸收，漫无边地想着一些少女的心事。
　　 你打破尴尬，说我回眸一瞥的浅笑中，酒窝里有你流转千年的等待；你还说，在爱情里，人生来似乎就是为了等待，即便等待一生，能遇见一个对的人，就已足够。
　　 听着这样的话语，我默不作声，但那满满的感动，与你心灵上的契合，都随着绵长的雨洒落满地。
　　 那把纯黑的伞，似乎有一些狭小，抑或，我们靠得不够近。于是，那俏皮的雨，淋湿了你的左肩，湿了我的右臂。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有史以来心灵上最近的距离。
　　 后来的日子，你下班之后总会来看我，因为我偏执地喜欢夕阳，喜欢暮色，一度认为，夕阳比朝阳多了一份缱绻、一份凄美、一份落寞。于是，你总会陪我并肩坐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之上，感受着最美丽温情的暮色洗礼。
　　 有一条小溪，由山顶旖旎灵动而来，蜿蜒流转，经过草地的身边。
　　 整个七月的黄昏，我们都牵手，从一处石拱桥入水，顺着溪流步入夕阳深处。光着脚丫，穿着我们最爱的黑色人字拖，行走在刚刚没过小腿的澄澈的溪水里，那洁净的沁凉，涤荡了夏日里所有的压抑与燥热。偶有数尾小鱼被我们的脚步声惊扰，掠过脚丫，慌张地四处乱窜。那感觉，有满满的浪漫四溢，更有铭记一生的绮丽。
　　 每一天，我都会拾一枚喜爱的石子，圆滑而洁净，有琥珀的颜色，带回家中收集在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瓶中，此举，只为细数珍藏那浪漫的日子。
　　 暮色渐临，余晖映照在波光潋滟的水面上，彷如置身五彩的画中，我有些沉醉。
　　 我问你：这小溪流向何方，它的终点在哪？你用手挑了挑我的刘海，幽幽地说：幸福无尽头……
　　 是喜静之人，于是我们的爱情也一直很安静。很多个静好的时光，空间里很雅洁，CD机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名曲。我们各自看着自己喜爱的书，当音乐播至《两两相望》时，坐在离你不远处左侧的我，总不忘抬头凝眸看你。
　　 “只见你，悠然夹一支烟，沉迷于书里，偶锁眉思量。我沉迷于那淡浅的烟雾萦绕，以及你的侧脸，不可自拔。”后来我在纸上写下以上的文字。再后来，你在纸上写下以下的文字：“清晨，当第一缕光照进。我正依偎在你的身边，点燃一支烟，以欣赏一朵待放的花的心境看你。你还在梦中，我轻轻地吻你的额头。你微睁朦胧的眼，有温柔的光抚摸我的面庞，继而合上，我沉迷于那瞬间的妩媚，忘却自我。”
　　 你还说，待到桑榆暮景时，带我远离这纷华靡丽的红尘。于山之隅，于水之畔，建一小房，你种满园的水仙，让我倾听那花开的声音，然后相拥着一起看四季轮转，朝夕更迭。我把这句话当作世界上最美丽的爱情誓言。只因你知道，我写的《焚心》，白水仙是女主角的灵魂寄托；只因你知道，我早已习惯了把自己揉碎掺杂在文字里，我爱水仙，才会让她爱水仙。
　　 即便到那时，被现实框束的我们，无法放下红尘，无法搁下牵绊隐在山中，你也只能每年的冬天，赶在我的生日之前，送我一盆水养的水仙，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你所有的爱都在那水仙的香气里，弥漫……
　　 那日，天空又飘霏霏细雨。我们之间，隔着茫茫尘烟，重重山峦，行走红尘，有时难免被一些愁事困扰，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内，心中一片茫然，呆呆地看雨丝倾斜地落下。蓦然间很想你，想我们的第一次相见；想我们那场经历了磨难的爱情；想我们这场是否算幸福的婚姻。
　　 然后编辑一条短信给你：认识我你是否后悔过，你有多了解我？
　　 你回：认识你我从未后悔过，我正在了解你。同样的问题再问你。
　　 我回：知道你会反问，我亦与你同样的答案。
　　 你再回：我也知道你会用我的答案。
　　 我没再回复，但是泪却已滴落，我才知道，原来，爱一直都在，幸福也一直都在。
　　 你曾说过，我是开在季末的花，一如涧边的那朵怜幽，不与群芳争艳，只是静静地发芽，开花；只是安然地沐浴阳光，享受生命；只是坦然地面对凋零，萎谢，不悲不喜。你又说，我这朵素洁的小白花，唯有的那一点馨香，都隐约在岁月的弧线里，却让你闻见。只因，你为了那次遇见，在崖边已等待千年。
　　 而我只说：感谢红尘有你。
　　
　　 [二]长发，在单车后飞扬
　　 那年那月，夏末的夜晚，你借来一辆单车，载着我从南面出发，由北面返回，绕着小城远郊周边骑过大半圈。那时的我，长发至腰际，穿一袭浅藕色的衫裾，你着一件素白的T恤。我恬静地由后面双手环住你的腰，或是把整个右脸贴在你的后背上，感知你因蹬骑单车而颤动的心跳。
　　 风轻柔，月清明。经过街边一列列暖黄幽幽的路灯，看它们由身后逐个缓缓远去，仿若自己穿梭红尘时，那圣女把一个个精灵撒在我必经的路旁。葱郁的梧桐叶随着轻风摇曳，如水月光洒在叶片上，从叶与叶之间的隙缝穿透，洒了一地斑斓。
　　 你放慢速度，从中掠过，有仿若隔世的幻念由我心中滋生出，从而忘却了时间与空间的并存。长长的三千青丝被风掠起，柔顺地飘在身后，那一刻，倏忽间体验到于我而言这便是世间最浪漫的事，无可取替。
　　 行至一斜坡时，怕累了身单体薄的你，我说下来走。你一脸坚决地说：不。最终我仍然坐在单车后头，看漫天星星对我眨眼；听月光于浅夜低喃；任凉爽的风扬起黑的发。而你，推着单车上的我在陡坡缓慢行走，月光投在你高瘦的身上，地上长长的影子随着步伐颤颤而动。我端坐单车后头，凝眸于你的背影，感动得无法言语。
　　 亦不知过了多久，你说：迷路了！我有些慌措，遂及问到：那怎么办？虽然在这座城市呆得比你久得多，可我从不去远郊，也从来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何况在夜里。你很淡定，说：没关系，反正不会丢，迟点回家而已。
　　 于是，小城的边缘留下了我们含笑的足迹：无路灯的小街；有小石狮排列两端的拱桥；梧桐树的阴影下；长长的飘着栀子香味的青石板小巷。在清幽的月色下，和爱的人一起，用单车的方式创造出安宁惬意而温馨浪漫的旅程，那种源自内心的温柔感觉，是无法在燥闷的轿车里体验得到的。而你那次带给我的单车之旅，远远大于钻石与玫瑰所带来的心动。那一夜，所见的风景与你的背影都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偶自忆起，嘴角还会不自觉地轻扬。
　　 归家时分，夜已静深。你说：其实没有迷路，故意绕那么远呢！我呆然地看着你，问：为什么？你说：因为骑单车，任头发在后面飞扬，不是你一直向往的么？
　　 一室灯光温暖，我站在那里，听着你的话，想着你的良苦用心，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
　　 是的，一直有一缕单车情结。从未骑过，因为不会；也从未被载过，因为没机会。儿时，是个恬静内向的孩子，伙伴们学骑单车的光景，我只是在一旁静静观望，虽羡煞伙伴们因学会骑单车回荡在广场的笑声，自己却终是没敢跨上单车。长大以后一直不需要单车，我也没有主动与它接触，所以直至此时，仍然未能驾驭它。
　　 与你相识，青春的年纪，头发很短，短到只及耳际。不经意地知晓你爱长发，“女为悦己者容”，我开始留长发，为你。蓄留了六个寒来暑往，二千多个日夜更迭，头发长到八十公分的时候因不得已的因由而剪去，我很心疼，你更心疼，只是你不说，你知道还是我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剪掉长发后的某个日子，我说以后再也不会坚持那么久，留那么长的头发，因为没有了激情，不是不爱，是过了那样的年纪，爱的方式不一样罢了。你说，没关系，不论怎样的造型都很美丽，都爱，因为是我。
　　 长发，在单车后飞扬，仅仅那一次，日后，再也没能让头发在单车后面飞扬起来。没有单车，更没有长发，所以常常怀念那头发在单车后飞扬的情景。
　　 那天，你打电话告诉我买了一辆单车。我说：我可不想学，就这样与它保留一些距离，才能在心底将它珍存得更为久远一点。你说：不是让你学，是想在某个黄昏或是清晨，我穿纯白的T恤，你穿粉藕的衫子，我骑着单车，你端坐于后，朝霞或是暮色都很美，风很柔，轻扬你的发……
　　 水深无声，情深无言，我只是简单温柔地说了一句：我愿意再次留长发，为你。
　　 这个帅气正直、睿智沉稳、内敛专情、温柔的男人，注定要让我倾尽一生，用来好好爱。
　　
　　 [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秋雨伴着柔缓的筝曲，装饰了今夜，柔顺了心事。我开始提笔，为你。
　　 还记得那年初见你，我等候在湖边，你迎着初晨的第一缕阳光走来，穿一件白衬衫，拿着公事包，发型和笑容一样干净。你笑着，眼角眉梢有温柔外泄，笑容里面更是有我的影子。我已经不记得当初的自己有多慌乱，不记得当初的心跳有多快，只知道后来我们分手各自回家，我差点忘记了回家的路。
　　 爱了，我知道自己是爱了，爱到刻骨铭心，爱到痛彻心扉。是不是每份真挚的爱情都得经过百般的考验与磨练才能完美地修成正果，我不想，也不愿去追寻。我只在乎，我们在那场爱情的荆棘里行走，却从未松开彼此的手，而步入婚姻的殿堂。
　　 素来是个缄默而安静的女子，不争、不吵、不易生气，也不会大声说我爱你。你说，这是为你定做的，以柔克刚。如是地想着，前世你定是那个葬我的人，今生，注定要相爱相伴，即便接受所有的磨砺。
　　 曾有过一段时间，莫名地恐慌，害怕不了解你，也害怕不知道如何去了解你，更害怕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譬如，我喜欢沉默，你善于言辞；我钟爱文学，你钟爱经济学；我喜欢静，你喜欢动。而你，却用这二千多个日子一一向我证明，我的担忧，纯属自扰。其实，相爱相伴的两个人，不一定要多么趣味相投，更重要的是懂得给对方一点空间，懂得珍惜，懂得欣赏，懂得包容，那么，幸福就会一直都在。
　　 “我们从来不浪漫。”这是我说的。你不知，其实我知道，幸福比浪漫重要的多，幸福能代替浪漫，浪漫却不一定能演变成幸福。而你却一直在让我感知幸福，于是，浪漫于我而言，便没有了多大意义。
　　 曾有过一段时间，彷徨而迷茫，行走在红尘，被现实中的利益与纷争伤得身心俱疲。原本沉默的我，愈发的让自己冷漠了起来，甚或被疑为有抑郁症。你懂我的心，你知道我这样的女子，不适合融在那样的环境里，不适合过尔虞我诈的生活，于是，你做了艰难的决定，那么努力地想让我快乐起来，我都知道，一直都知道。我说：我把自己弄丢了。你说：你没丢，你一直在我心里。
　　 曾有过一段时间，总是认为你爱我不及我爱你深厚。你总是说，现在的你，爱我比当初恋爱时更浓烈的时候，我一直没深思过，也没相信过。我总认为，不是因为你更爱了，而是这两种不是一种爱，后者更多的，带着那难舍的亲情。
　　 那天，你发信息给我：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爱你。就这样简单而摸不着边际的一句话语，没有任何铺陈，没有任何原因，我看着，任由眼前一片模糊，终于相信，你的话是真实地源自内心的。
　　 彼时，我有那么一丁点成就，你雀跃得像个孩子，喜悦之情远大于我自己，所有由衷的赞美都在言行里。我说：别过于褒奖我，我会骄傲得上天的。你说：没关系，无论你飞得多远多高，线都还在我手里。
　　 彼时，你注视我的双眼，我不解，问其因。你说：夫妻之间应该常常对视，用眼神交流，有便于提升感情。我躲开，因为仍旧感觉害羞，却偷偷地，开心地笑了。
　　 彼时，你成功戒烟，说要好好地善待自己的身体。年长我六岁的你，只是为待到暮年时，不会那么早撇下我一个人留在这红尘，你害怕我会孤单。这有些傻气的担忧，我除了感动，除了更好地爱你，还能做什么？
　　 彼时，你说，你是家人的支柱，你不可以在任何时候倒下，你要坚强。可是，亲爱的，我希望你的坚强仅仅是对这个社会而言，在我面前，我要你永远是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我不希望自己是那个人生路上躲在你身后的女子；我不希望你在为我挡风遮雨的同时还听到我的哭哭啼啼。我希望是那个可以和你并肩走的女子，共同面对这人生旅程的一切艰难险阻；我希望你在累了的时候可以倚在我的肩上看着我如花的微笑。
　　 你一直说：正确的人生价值观是给自己不断的创造幸福的同时也给别人带去幸福。
　　 而我，这朵开在季末的怜幽，只愿开在你的世界，把那一点点馨香放在你的嘴角，装点你整个人生的笑容。
　　 此生拥有君，得君爱，永不作他求。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诗经里的爱情宣言，依旧是此一时红尘里痴男怨女的约定字词。“执子之手”，多么简易的事情，每一对真爱或假爱的人，都可以做到。“与子偕老”，却是要一生来兑现的诺言，那里面得有禁得住光阴见证的忠诚、包容、理解、以及惜爱。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更相信我们的爱情。
　　 此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整理于2011年9月3日，原文三章均于2010年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