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散文】大师题字
在我的案头,摆放着由著名文学大师陈伯吹先生题写的《五彩桥》。每每整理书柜,每每闻到书的香味,不灭的记忆就会在眼前闪亮起来。
那是1997年的夏天,我的一部反映当代学生和贫困老区学生开展手拉手互帮活动的中篇小说即将出版,著名作家袁鹰的夫人——少年儿童教育家吴芸红同志在百忙之中为书写了序。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的一位总编看了书稿后决定出版,她希望能有一位文学大家题写书名。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没有去研究。
我想到了国内有影响力的文学大师陈伯吹先生。请他写的理由当然很多,一是先生是我的老乡,二是在作家协会的学习班上听他讲过好几次课,三是我们曾经在一所学校活动时有过一次快乐的交谈。凭着这三点理由,我在六月的一个傍晚,走近了坐落在瑞金二路的一幢老式房子,在26号的西楼门口,冒冒失失地敲响了他的家门。
出来开门的正是伯吹先生本人,他一听说我的来意后,先是一愣,后来便笑了笑,习惯性地提提眼眶边的眼镜把我迎进了书房。一边说:“请坐请坐,老乡来了真高兴。”并立即整理书桌,让师母端来了茶。这时我才仔细看着这位文学大师家的摆设。屋虽然宽敞,但四周都摆满了书,都是书的墨香味道,窗口陈旧的写字台上的玻璃板显得特别老旧,窗外的一棵蔷薇花爬进窗台,盛开着艳艳红花,散发出朴鼻的清香。他九十多岁了,身体看上去还是像跟我们讲课时的那阵子,虽瘦但很精神。他说话平易近人,轻轻的,慢悠悠的。他穿着淡蓝色的中山装,脚上穿一双圆口布鞋,那副眼镜架也许有点老掉牙了,看上去有点古典。他朴素得十分随意,没有大师的架子。这样的朴素,这样的随意,这样的谈笑风生,就像当年我在北京见到的冰心、沈从文和孙敬修、严文井他们的时候一样,没有大师架子,但尽显大师风采。其实,生活中的大师们都是十分平和和平凡的,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是至高无上的骄傲者…
小时候常常读伯吹先生写的儿童文学作品,他写的《学校生活记》、《阿丽思小姐》、《华家的儿子》、《飞虎队与野猪队》、《直上三千八百坎》等少儿文学,成为几代人阅读的食粮,读后从中悟出了许多生活的道理,他创导“儿童文学就是教育文学”的道理很有时代感和生活哲理,是年轻作家学习和实践的楷模。
当话题拉到《五彩桥》时,伯吹先生点着头说:“你写这个题材很好,青年作家就要站在时代的前沿,写反映时代发展和生活的主流,绝对不能去写所谓的时髦文章,写经不起历史和岁月检验的文章,写那些八月荷花一时鲜的文章……”他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他是在告诉我,青年作家要坚守住纯文学的一方天地……先生接着又说:“其实我这几年已宣布不再对外写序、题词了,但你是我们的老乡,又是讲习班学员,是例外的,我乐意写。”说着,他提起了桌上的一枝毛笔,又在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张纸。
这时,我才想起忘记了带纸和笔、墨,脸微微地红了起来:“先生,这纸……哎,我怎么忘记了,我太糊涂了。”我如坐针毡一样,既惭愧又后悔。先生望我一笑说:“没关系,我这里的纸有着呢,老乡常来走走,我会延年百岁。”他说话十分风趣。说着,他提起笔,在淡淡的灯光下准备写。这时,我见他的手似乎有点微微发抖。
先生面对纸凝视了一下,落笔纸上,很有力地写下了“五彩桥”三个大字。字写好了,先生看了好一会又说:“行不?不行的话让我再写一遍。”我说:“很好的,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老才好。“先生从桌上又轻轻捧起字条放在我的手上,说:“老乡,等书出版了,寄来拜读。”那一刻,我感动得真要流出眼泪了。
97年11月6日,我在福建泰宁的金湖采风,沿途,收音机里传来伯吹先生去世的消息,我听了大吃一惊,无心恋景,不尽怀念涌上心头,泪湿了衣襟……
现在,先生的骨灰埋在故乡罗店的墓园里,四周松柏常青。墓穴上塑有一本翻开的石书,石书厚厚的,在阳光下闪耀着不灭的光芒,石书像征着先生一生与书为伴与著作等身的丰硕成果,留下了他的宝贵财富。
书柜里的《五彩桥》,是先生晚年时为我题写的书名,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留下的墨宝,浸润着一位文学大师对作者的关爱,显得特别的珍贵……
向平易近人的大师们致敬!感谢作者赐稿,祝朋友中秋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