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逮捕的自由 ——读李革天短篇小说《逮捕》
这篇名为《逮捕》的短篇小说,万字篇幅,情节简单:张三莫名其妙地被四个黑衣人逮捕了。逮捕时,没有任何凭证;逮捕后,虽没有投进牢房,但失去了自由,类似软禁。等到张三恢复自由时,已是垂垂老矣;回到家,妻子儿子都把他当成了陌路人。
小说的主旨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得以揭示。文本中没有直接交代张三被逮捕后软禁了多久,只是一觉醒来,就已换了人间,真的是如梦似幻,颇有些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因为四个黑衣人是上头派来的,所以他们逮捕人不需要告知对方,也不需要出示缉拿的海捕文书,也不需要脚镣和枷锁,也不需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当然也不会顾及被逮捕的是否无辜是否遭人陷害是否重病在身。”如此一来,人生和现实的荒诞展示得很明显:一个人很容易莫名其妙、不需要理由地失去了自由。美好的年华,自由的生活,妻离子散,一切的一切失去了之后,当事人被莫名逮捕所造成的精神戕害深入骨髓,无处伸冤。也没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即使你的被逮捕完全是冤枉的。如此一来,在一个高度集权的专制社会形态下,在一个没有权利保障和权利申诉的制度框架内,每一个人都随时有被逮捕的可能,人人失去了安全感。
此篇最容易让人联想到被关16年的湖北佘祥林冤案、被关10年的河南柘城赵作海冤案。尽管作者将事件发生的时间移到了古代,但“现实永远比剧本更精彩”,古往今来类似这样的冤案数不胜数。从这个意义上说,文本就具有了寓言般的象征意义,是对类似冤案的“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典型化概括。
在艺术手段上,小说最突出的特征是运用了心理描写的方法来揭示人物内心和展示人物性格。对张三、对黑衣人、对黑衣人的上司——所谓的“大人物”都有详细的心理描写,尤其是对张三被捕后的心路历程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刻画。在语言运用上,作者的艺术感觉很到位,极富语言的张力,老到而又成熟。试举一二:“成群的幕僚和师爷像蜂房里的工蜂一样起草公文,然后盖上那些大人物的印章,这些神圣的纸张照例属于高度机密,所以躺在暗无天日的阴凉之处日复一日的旅行在全国各地。”“但出去一趟也很麻烦——因为不能抛头露面,所以要坐在一百二十个人抬的轿子里,轿子外要有深色的帷幔,而且事前要清道连蚂蚁都不能在路上逗留,即便如此还要高举肃静和回避的死气沉沉的牌子,还要有沉闷的锣声驱赶四散奔逃的阳光和空气,如此一来还不如呆在紫禁城里自在。”等等。此外,小说中妻子对张三的营救活动采用了虚写的方式——以张三的揣测方式描绘,巧妙地让实线和暗线交织并存,使小说在构思上独具匠心。
小说的不足之处是,文中运用心理描写时,作者的议论过多,造成文本的拖沓和沉闷;有些地方情节的衔接不够自然圆润,显得有些生硬,割裂了小说的完整感。李革天的创作态度非常严肃,对语言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追求。因而他的小说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细的打磨。这在当今什么都讲究一个“快”字的浮躁时代,这一点尤为难能可贵。为此,李革天完全还可以对这篇小说作更进一步的修改,尽量消去一些明显的“做”的痕迹。
可以肯定的是,李革天在小说创作上是富有才华和潜质的,只要假以时日,总会有一飞冲天的时刻到来。
(2011、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