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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文苑★童年的大院子


作者:syzhjl 秀才,1011.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749发表时间:2011-09-22 13:30:20
摘要:童年的大院子发生了今非昔比的变化,时代的变化产生了新的文明和文化。

我是生在乡下而在城市中长大的。记得在读书以前的幼年时期,妈妈在每年夏秋时期都会带我到家乡居住一段时间。
   我的家乡是一个秀丽的湘南小山冲。在我依稀朦胧的记忆里,这里的山,并不太高也不陡峭挺拔,四面环绕逶迤连绵重叠。气候四季分明。群山包裹的山冲全年都是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气和活力。山麓下布满了因地制宜的各种几何形状的大大小小的稻田。山腰是一块连着一块的四季都不会闲置的阶梯式的旱地。再往上是油茶树和高大的乔木,杂夹在其中的有各种灌木。世代祖辈以智慧和勤劳,靠山吃山获得了天然粮仓宝库,丰衣足食的锦绣家园。
   一条小溪从群山丘中流进,像是上苍撒落下来的一条白练,弯弯曲曲贯穿着整个山冲,又流向山冲的另一方向的群山丘中。说其小,是在她的一些地方大人们只要轻轻地一跳,便可以跨过它,它清澈透底婉转潺湲流淌在山冲的中间。为了让整个山冲中的稻田得以浇灌,小溪每隔一段都会有用石头垒起来的小坝,形成一个个小瀑布,发出“哗哗”的流水声,正是那温柔的小溪唱出的日夜不息的歌声。说它温柔,是它很少出现干旱断流,或是暴虐生气爆发肆虐狂虐的洪水,她像是母亲——山冲土地的乳汁,养育着世世代代的生灵。
   沿着小溪的旁边,有一条被世代人们踩的很光滑的石板铺就的大道(与其说是大道,其实也就是一米来宽的路)。路上的石板的四周的角和边,早已经被踩磨得分不清了棱角,上面不同的坑凹深浅告诉我们它苍老的年龄。不少的石板已是支离破碎,使路变得坑坎不平,雨天里,千沟万壑泥泞路滑,晴日里,七凸八凹高低绊脚。特别是山间的坡路更是行走困难。虽然是“行路难”,但它毕竟是我们世代与外联系的交通枢纽。为了生活,为了理想多少有志人士就是沿着这条路,走出了小山冲,融入了外面的大世界,这条路上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在小溪、大道和山麓之间,依山鳞次栉比坐落着四周是用大青砖砌成的高墙围住,其中有我们姓氏的数百户人家居住的村寨。(我们称它为大院子)院子的前面是一口大池塘,它是用来吞进院子里流出的生活废水,这些废水在池塘里滋生了微生物,使池水显得略微有些幽绿,透明没有腐臭的味道,是鱼儿饵料。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通过池塘中的鱼和微生物的吸收沉淀后的水又流入小溪。每年的冬季,人们在池塘中捞出很多的大鱼,而后把池塘的水放干,清除池塘底的淤泥,用作田地的肥料。在淤泥中也可以抓到很多的黄鳝、鲫鱼、泥鳅和多种小鱼等,也是孩子们最乐意高兴的事。
   池塘对着院子的大门,从大门到池塘的路傍边是一块大坪。坪的正前方是我们姓氏家族的祠堂,里面供奉着祖先的灵位。这里也是人们聚会的地方。特别是逢年过节舞龙耍狮庆贺丰年热闹非常。大坪和池塘前,有一座用长石板搭成的小桥,把大道引向小溪的对岸,通向山冲的外面。对岸桥头有一棵古老的树(说它是古树,因为我听伯伯和叔叔们说,还是在他们小的时候,这棵大树就有这么大了。)它一年四季总是葱葱郁郁。虽然我叫不出它是何种类的树名,从它裂痕累累的树干和饱经风霜空了心的肢体,已能说明它是饱经沧桑。它还是一位迎送亲人的老人。多少嫁进我们院子里的新媳妇,还有院子里嫁出去的姑娘,都会经过这里坐着花轿抬进抬出院子。每年元宵前后,院子里外出谋生、求学、创业的游子们会在这棵树前和亲人告别。每年的除夕之前,亲人又在这棵树下等待着游子的归来团聚。是它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辛酸甘苦、哀愁喜乐。当年,我的父亲十二岁外出学徒的时候,奶奶每年就是在这棵树下把他送出、盼他归来。后来,妈妈也曽抱着我在这里迎送过父亲。今天我看见它依然是那样亲切。
   从大门走进院子,是一条条石板铺就的大街小巷,纵横交错象方格一样将每一家房屋和小院落整齐紧凑有序地排列在路的两边、前后。街巷的两边,也就是房屋的前后是一条明沟,沟里堆着一些柴草垃圾,它是一个过滤器,将每家流出来的污水中的漂浮杂物进行隔堵滤除沉淀,流进池塘的水则是清清的。(当然垃圾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也可成为田地中的肥料。)每户的房屋结构基本相差不多:大多是瓦房,当街是大门,门下边是一根粗大的木门槛,(亦有石门槛)两扇大门很厚重,以至于在拉动它的时候,会发出沉重的“咯吱吱”的声音。门槛的两边有石鼓形的凳子。进了大门就是堂屋,面对的里墙的中央是神龛,祭祀着本家族的祖先、轩辕老祖、赵公元帅、观音大仙、土地大仙……堂屋的两边摆列着座椅(当然,小户人家不一定有这摆设)主人会在这里会见和接待客人。堂屋的正中央是饭桌,一家人都围坐在这里聚餐。特别是逢年过节或红白喜事必然会在这里操办。堂屋的两侧是厢房也是家人的卧房及学习生活的地方。堂屋的后面是连着厨房,生活生产工具对方的杂房及粮食、农产品仓库,并通向舂碓、磨房,猪、牛、羊圈……贫富之间的差别也是很大的:富者一家人居住的房屋多是青砖白墙宽大深长,轩敞明亮,窗户、大柱雕龙画凤、飞鸟走兽气派豪华,或是多间或是楼房也有是独立的四合大院。贫者多是土砖光柱,装饰简陋,室内也狭窄拥挤,也常是多兄弟或堂亲兄弟同屋居住。
   每天,天刚蒙蒙亮,雄鸡初鸣。,不知辛劳的家庭主妇们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做饭、煮猪食、喂牛、放养鸡鸭鹅。顿时,院子里炊烟四起,“哞、哞”“咩、咩”“咯咯嗒”“嘎嘎”“呀呀”的叫声此起彼落。有节奏的“吱呀,嗒!”的碓谷的杵臼声和闷声闷气转动着的沉重的磨子磨米的声音,及筛选米谷的风车转动声,伴随着女人们的相互之间俏骂、嬉笑、打闹声飘扬在院落的上空,汇聚成一首山村清晨的交响曲。在曲乐声中孩子们被唤醒,穿走在大街小巷的石板路上,东家“奶奶长”西家“爷爷好”“婶娘”“姑姑”的叫唤,欢乐的笑声融入在曲乐之中。劳累的男人们在喧闹之中被吵醒,用不干不净粗野的嘟噜谩骂几句,不情愿地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东摸摸、西弄弄地准备着一天劳动所需要的工作……
   吃过早饭,男人们扛着劳动工具或赶着牛走进了田地、作坊,开始一天的劳动。女人们也没有能闲下来,她们相邀结伴地去到菜园,摘采到新鲜的菜蔬,用竹篮挎在手腕上,双手还要端着木盆,木盆中装着一家大小人口的脏衣物。年轻的媳妇们还用带儿将襁褓中的婴儿背绑在背上,来到小溪边。她们先是来到小溪的上游处将蔬菜摘洗干净,而后在下游处将衣物倾倒在小溪边的石阶上,让溪水把衣物浸泡透。择一块石砧放上已浸泡好的衣物,用力地挥舞手中的木棒槌敲打着衣物。(由于常年地敲打和搓洗,石砧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形状变得十分的光亮圆滑。)一些一时找不着石砧的或者衣物太多的,干脆就赤着脚直接把衣物放进水中的石阶上踏踩。赤脚在我们这里当时是很普遍的,对女人们说也是如此,当时就有流传极广的一首叫:《乡里妹子进城来》的歌:“乡里妹子进城来,乡里妹子莫穿鞋,我打赤脚好得多,城里的哥哥莫笑我……”大人们是这样小孩们也跟着光着脚。我虽然住在城里,在这里都会情不自禁地学着样脱掉鞋。特别是在夏天,光着脚走在石板路上,噼啪、噼啪的声音像是享受一种乐趣。(现在在院子里也就难看到以光脚为乐的人咯!)这个习惯我还坚持到城里,常常背着妈妈和老师我会脱掉鞋子光着脚丫,即使走在太阳下的热石板上或碎石头路上已是习以常。由于无约束的光着脚,脚长得疯块。妈妈每次在做鞋的时候都会对着我骂:“哈(傻)崽,一双鞋还没穿几天就短了,明日我要再看到你打赤脚,看我不剁断你的脚!”在女人们棒槌的敲打和脚丫的挤压下,黑乎乎的污垢从衣物中被挤到石砧上流进小溪,在清澈的溪水中荡起几朵涟漪后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做完了活的女人们,终于可以坐在小溪边小憩了。背着小孩的媳妇把背带解下,把小孩子抱在怀里,毫无顾忌地敞开胸怀,露出雪白腻脂般的胸脯,捧着鼓胀的乳房将乳头塞进小孩的嘴中。看着小孩那安宁而甜蜜的吸吮发出的轻轻地咂奶声,我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年轻的妈妈会有意识地捧着乳头挑逗我:“来呀,伢子,也来呷一口咯!”使得我不好意思地跑开了。女人们在这里会暂时卸放下压在身上的各种精神和物质上的沉重的家庭包袱,不计辈分不分大小忘情地相互戏谑、打闹、调侃、诉说。天上、地下、田土、家务无所不说,就连一些私房话、“下流话”也没有忌违的说出来。有什么委屈或受到了什么欺负,众姐妹会为其打抱不平。有什么困难,遇到什么事情,也会得到七嘴八舌的出谋划策和提供帮助。我最乐意坐在石阶上,将双脚浸在小溪中,享受着清凉的舒坦。我不理解和懂得大人们是甚么原因,一会笑,一会哭,一会欢、一会怒,有时兴高采烈,有时又垂头丧气,甚至还有呼天号地,也有喊爹叫娘。过会儿眉飞色舞喜笑颜开,过会儿又满脸愁云眼泪婆娑……
   唉!弄不清的晴雨,让大人们去吧。成群飞舞的蝴蝶、盘旋着的蜻蜓、翔游在小溪浅底的小鱼更吸引着我。阳光下,他们自由自在地逍遥于天地之间。小溪荡漾着鳞波折射着刺眼睛的银光,水底的石头和鱼儿通过折射就像在水面上一样,幼稚的我忍不住用手向他们抓去……除了弄得一身是水外就一无所获。大人们却看的笑得前俯后仰,骂我:“哈崽,你那样能抓到鱼!”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使我放弃了捉鱼,转而去追逐蝴蝶和蜻蜓。随着它们穿梭于稻田的田埂上,吓得那正在鼓噪叫嚷不停的青蛙,赶紧“扑咚,扑咚”地跳进水中。使那挂着沉甸甸的谷穗的禾苗,东倒西歪地摇摆着。
   远处,田间、作坊中传来了男人们高昂淳朴浑厚的劳动号子和对牲口的吆喝声。偶然还可听到劳动的匠人们为释放劳累唱出的山歌。尤其是年轻的匠人,在男女相遇的时候,会唱起那高亢粗犷而富有挑衅寻事生非,不加修饰而又富有智慧寓意寻味信手拈来脱口而出的山歌:“一根丝线飘过河,对面走来我的老婆……”当然,随之不甘示弱泼辣尖酸的女声也会随口回敬“一根丝线飘过海,对面的后生是哪个的野崽……”一来一去,有时这种“谩骂”的双方会战斗得面红耳赤、口水横飞、互不相让。却也表露和寄托了自己的追求,诉说着内心的苦衷和愿望。常言道:“打是痛,骂是爱。”“不打不相识”,很多时候,正是在这种眉来眼去的“谩骂”之中,好多的不相识的男女成为了朋友或情侣。
   欢腾充满劳累的院子,夏夜里比起城里来显得很安静。天上的繁星点点闪烁,房屋中,只有摇曳着像萤火虫一样的桐油灯灯光。小溪的哗哗的流水声格外响亮,田野里徐徐吹来一股股夹着细细稻花清香悠凉的风,和禾苗淅淅作响的声音。在大人们那喜悦和充满希望的表情里,会知道以农为生的人得到了满足和自慰,正等待着丰收的秋天的到来。夹杂在田野里的青蛙、蛩虫的鸣叫声,间或从山中远处传来猫头鹰发出的阵阵哀号,或某家养的狗阵阵的吠叫,还有老人和妈妈呼唤小孩回家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已响彻了院子的上空,构成了院子里的“小夜曲”。使人惬意舒坦。很多人在自家的门口铺放着大竹床、竹躺椅,孩子们在上面戏玩,老奶奶拿着大蒲扇“拂扇、拂扇”地为孩子们驱赶着蚊虫,也为已经疲倦正要入睡的孩子唱着有浓郁乡土味的催眠曲:“萤火虫乐乐,下来吃波波(蛋)我吃黄你吃白,我当君子你当贼……”或为不愿入睡的孩子讲述类似狼外婆的故事:《蓬毛野人》,孩子们担心着姐姐,怎样从正在“啃吃、啃吃”地嚼着妹妹的骨头的蓬毛野人手心中设法逃脱的……孩子们在老奶奶的歌声和唠叨不完的故事中终于慢慢地进入了梦乡。间或也可以隐约地听到那村外有低哀忧沉悠扬轻细的胡琴、竹萧声声飘来。堂屋里的油灯下,男人坐在稻草堆前编织着草鞋,它干爽透气、轻巧防滑,是上山下山行路的好帮手。女人在油灯下一边做着针线,或轻摇着纺车纺着棉线,一边轻轻地唱着那充满思念的甜蜜的民间或花鼓戏小调,……
   几十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近几年我也回到过故乡,与童年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溪依然弯曲地流淌在山冲之中,依然唱着日夜不停的歌,但它少了一些欢快清澈,多了一些沉闷浑浊,池塘中的水呈现为墨绿的颜色,还散发着一股股腐臭的刺鼻。自然,也就没有成群的鱼。通向山外的石板路也被“村村通公路”水泥路所代替,所剩的已是七零八落被人遗弃辩不出是过去的大路。人口的发展,经济的发展,高大的围墙早已围不住膨胀的村落。随着人们口袋的鼓胀,院内越来越多的高大的现代楼房取代了旧的住房,或者旧住房被收拾的一新。只有一些常年无人居住的或尚未脱贫的人家的旧房子因失修已显得残缺破烂。院子里的街道已被排新的住房挤占得不再是纵横有序,新老式样的房屋交错显得不很协调。差不多的人家都使用了手压抽水井,洗衣、洗菜、洗衣物也有的用上了洗衣机,都不用到小溪边。溪边的石阶不再是人们聚会的地方,变得支离破碎歪斜扭曲高低不平荒野不堪,也失去了旧日的欢乐。年轻人都不在意在几亩田地上作为,纷纷走出外地打工、经商。院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了。古老的生产工具如:石碓、纺车、米磨……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夏夜里,田野里的蛩虫声依然,但蛙声却少了很多。桐油灯已被电灯取代。有了电视,新的流行歌曲以取代了过去充满“土气”的劳动号子、山歌民谣,电视萤屏节目取代了老奶奶的故事和催眠曲......
   童年的大院子已变得模糊正在消失,人们已冲出青砖围墙,新的院落正在崛起,我为祖先留下的物质遗产的逝去而惋惜。小山冲正在变化。旧的展示着过去,新的预示着将来。伴随着时代的进步,将赋予山冲新的文明和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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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细腻清淡的文字中,童年的回忆,在静静的流淌。时事变迁,高楼林立的都市乡镇中,大院子的影子已模糊不清。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在物质愈发发达的现在,我们反而更加怀念心与心更贴近的过去。推荐阅读。【编辑:金戈铁马】【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09221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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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铁马冰河        2011-09-24 18:45:26
  很多时候,我也会怀想当年大杂院的岁月。。。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2 楼        文友:syzhjl        2011-09-25 21:10:04
  谢谢社长的支持和帮助。
喜欢文学,不跟形势,爱想往事,追赶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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