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米儿
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我忍不住笑出声,不知道她父母怎么想出来的,喜欢吃米也不用把漂亮的女儿叫米吧?
米儿真是少见的美丽,天生丽质,声音莺婉,身姿轻盈,走起路来,像跳舞一般飘逸。更让我惊叹的是她的皮肤,吹弹欲破,粉嫩粉嫩,用大婶们的说法,一掐一滴水,太白太软滑了。
米儿是二姐的徒弟,学做服装。米儿很聪明,一教就会,做出来的衣服也像模像样,二姐笑:好好学,我快些教你,早出师。米儿高兴地笑,甜美动人。
米儿很懂事,也嘴甜,哄得我们都喜欢她。漂亮加上嘴巧,心儿活,自然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米儿喜欢听歌,会唱很多流行歌曲,嗓子甜美委婉动听,若是现在也可以参加超女达人秀什么的,只是可惜那时谁也没有额外的想法。
美丽的米儿来到二姐身边,也给二姐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热闹,家里天天一大帮男孩来玩,凑在米儿身旁,打扰她干活,米儿一边格格笑,一边说话干活,速度慢了活儿也干砸了不少,时常忘我的兴奋。二姐好性格,也懒得说她,怕伤她的自尊。后来隔壁的一个大嫂看不过去,趁着没人,不客气地说:米儿,你也这么大了,学会自重些,这些男孩一个也配不上你,你要抬得起自己,把自儿个当回事!
米儿红了脸,她当然明白话中的意思,聪明如玻璃心的人,一点就透。再来一群小伙子时,米儿只是笑笑,不再理会,但本性难改,偶尔还是忍不住和那些男孩笑闹几句。有人用话试探她,想和她交朋友,她也只是红着脸笑,不懂得拒绝或者不想拒绝,不过,一回也没有出去过,二姐管得严,父母交待过了,不让她胡乱和男孩来往。米儿干活细心,线脚老道,宛然有出师的迹象,以她的能力去打工足够应付工厂的流水线操作了,但是她父母就她一个女儿,不想她出去打工,原意是要她学出师,嫁一个好婆家,开一个缝纫店,有个不错的生活。米儿似乎没有什么主见,在这一点上有些软肋,漂亮的女孩如果没有独立的个性可能会走人生的偏锋。所以米儿按老规矩学完了三年,我们也爱了她一千多个日子。
米儿十七岁那年出师了,告别时我们都有些伤感,三年来,米儿已经和我们有了很深的情感,骤然分别,难受得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姑娘没有不嫁的道理,再好的姐妹迟早都要走的,与她挥手告别,心里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今生今世再难相见。
米儿走后,家里有些空落落的,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个甜美的少女不再依偎在身旁,方发现在时不察觉,分开已成回味。回味里有对米儿深深的祝福。
米儿后来没有开成缝纫店,没有出嫁呢,也不知道去哪里开,再说也小,父亲千不舍万不愿的让她随着村里的姑娘们去打工。米儿在福建开始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刚去,一切由头学起,但她很快顺手了,原本就聪明,加上甜美的笑容,很快成了工厂里的厂花,风光不尽。
年边米儿回来了,提了很多礼物过来看二姐,对师傅兼姐姐,米儿永远是那样尊敬,我们也热烈欢迎她的到来。米儿更妩媚更娇艳了,花样脸庞,褶褶光辉。我们都笑:米儿,眼睛睁大点,找个好婆家啊,最好是个有钱的老板,你一生衣食无忧了。
祝福当然是捡最好的说,没有期盼她人痛苦的道理。米儿格格笑,还是那样娇颤,让人心动的女子。常常在想,这样美的女子人生一定是不平凡的,怎么说不嫁王侯也得是才俊吧,富贵不百分百,也当是小康的水平。
米儿似乎对自己的美也充满了自信,因为江湖里的她已经亲身体验了美丽带来的辉煌。周围每天转悠着一群男子,优秀的挺拔的伟岸的魅力的,她挑花了眼,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那一刻,我看到她脸上的迷惘神情,我吃了一惊,这样的感觉不太好。难道她还是那样缺乏主见?在那紫陌世界,花心不妙,专心更苦,唯有一种端庄的心态才能成熟地对待爱情。我隐隐担忧,替单纯的米儿。
米儿在外面打了两年工,她的故事多少听了一些,还好,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当再次见到她村里的人,问及米儿。那人叹了一口气,说:唉,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嫁了那样一个人。真是瞎了眼,都说女孩不能放出去,出去弄糟了人生。
我来不及细问,人家有事走了。留下我呆怔。
米儿出嫁了吗?我们怎么不知道?若是嫁附近,她家肯定来通知的,这两年我们家无论做什么喜事,她父亲一定是亲自来送礼的,事先早说好,米儿出嫁不能隐瞒。家里一直担心喝不到米儿的喜酒,她父亲是个不求回报的人,总是怕怠慢了我们家,是一个极尊重师道的人家。
米儿的事情我们到底还是知道了。
米儿遇上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家伙,苦缠了米儿两年。无论她到哪里他也跟着,发誓不追到米儿,绝不罢休,米儿向东他绝对向东,米儿洗澡他蹲在澡堂外,可怜的米儿根本没有时机逃脱他的眼睛,倍受折磨,最终在一个深夜被他拉入深渊。米儿不久怀孕了,哭着回娘家,那个小子跟随而来,一切只好顺理成章。
米儿幸福吗?我猜测着,但愿她嫁对了,至少要和她般配,不辱没了她一番美丽。
一直难以见到米儿,尽管她在娘家带孩子,但米儿似乎躲避着我们不肯相见。她越是这样,越让人心揪,也越感觉情果不妙。
后来她母亲来我家小坐,方知道米儿嫁了一个贫穷的男孩,男孩有些痞,为了米儿改了很多,也开始规矩学做人,他和米儿的孩子一岁了,是个可爱漂亮的男孩,像极了米儿。
男孩的家在很远的地方,外省人氏,米儿一直没有去过,也不想去。孩子放在了娘家抚养,她和丈夫又去那里打工了,在服装厂,一年两人也挣不少钱,父母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和女婿回来安家。男孩也答应了,他很喜欢这里的山清水秀,前有长江,后有黄湖,是个美丽吸引人心的地方。
米儿的事情让我们有些遗憾,转而想到,只要她开心就好,何必强求富贵,富贵也是人自己挣得才算长久幸福吧。
虽然米儿离我们想像的婚姻要差得远,一旦成为现实,也只能说用命运来解释。
再次见到米儿,路上狭路相逢,想必她也是料不到会遇上我,有些羞涩。她身旁站着一个矮小瘦弱的男子,小小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球。比米儿矮了一分,其貌不扬。米儿笑笑地说:这是我老公,快叫三姐,这是我师傅的妹妹。
我吃了一惊,这就是对她死缠烂打的男子?天哪,也太惊天动地了吧?这样的形貌怎么配得上我心中美丽纯洁的米儿?
开始顾着看那男子,再细瞧米儿,已经胖多了,不再是那苗条飞燕般的身材,显得臃肿有些浮泡,虽然脸还是那样白嫩美丽,只是少了些神韵,和几年前相比,她的变化太令人惊讶。
男子牵着她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似乎是在路上散步,不小心碰上我而已。
我不知道米儿幸福与否,也无从知晓。
细思量米儿的身上,一直找不到一种感觉,好像那感觉会影响她的一生,即使美丽也只是一种外像,真正的内涵我求了很多回,得不到结果。
我有些苦闷。回家把碰上米儿的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叹息了一声说:唉,烈女怕缠夫,好女怕孬郎。这个米儿啊,我就说她有些好好先生,遇上男孩纠缠一昧的笑,遭到事情不会处理,看,婚姻就证明了吧?
母亲的话让我深思,米儿的确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从来不懂得对别人拒绝,喜欢迎合别人的开心,失去自己应有的纯美颜色。我终于找到一直困扰我的感觉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一定要高贵,高贵的神态决定她周围聚集的人群。一个人的一生,无论是朋友还是婚姻,最终都是在相识的人群里结就一份深深的缘分。
米儿是美丽,但缺乏这种高贵的气质,所以她美而不贵气,虚浮而天真,导致婚姻也只能是半推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