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专栏★诗意天空】黑之歌(组诗) ——煤炭诗
《迷路》
实在有些内急
头天下井的小王
焦虑地望望四周
那隐在地心黑暗中的巷灯
多像乡下大嫂那藏在树丛中的
俏皮泼辣的眼睛
不好意思行动
他只好悄悄脱离人群
来到僻静处
解决掉体内积压的难题
往下却找不到回头的路
地心深处纵横交错的洞子
仿佛几张叠在一起的蛛网
小王在其中孤魂般游荡
一个巷道一个巷道地找
但几个小时过后
他仅用矿灯照见堆堆积压的黑暗
再没发现另一个人或另一条
走出去的路
最后抵达的是一个不通风的老巷峒
峒内栖满的瓦斯一氧化碳
见到鲜活的生命
全都尖叫着扑上前:
“放倒他吧、放倒这块行走的炭
留给一亿年后的另一群人开采……”
片刻过后万籁俱寂
只有他的死亡他的矿灯
发出淡黄的光穿透浓浓的黑暗
悄悄地生长
《矿工李大江的幸福生活》
李大江举起手镐
狠命地啃着煤层
煤太大他太小
煤太多他只有两只手
像一个小蜜蜂
面对辽阔的春天怎么也叮咬不完
煤堆缄默凝固千年的颜色
更象李大江的日子
像他的昨天今天(亦或是明天)
___母亲被一夜春风吹成脑瘫
妻子随时代的大潮南下
儿子放学归家时让汽车咬去左腿
李大江一过流泪一边刨煤
他的性命在煤里
他的银行在煤里
他母亲的残年在煤里
他妻子的倩影在煤里
他儿子的左腿在煤里
必须拼命的去扒竭力地去找
刨着找着哭着
泪水浸透的煤块似乎松散了许多
刨着找着哭着
一块溅起的矸石划破了他的肌肤
仍没有住手见到鲜血的硬煤
不知所措的软了
于是李大江的手更快了
身后的碎煤哗哗地淌下了
长长的工作面……
疲累过度的李大江在恍惚间
突然看见自己从煤堆中
刨出了母亲的健康
刨出了儿子的左腿妻子的笑脸
刨出了他自己的比黑煤更明亮的未来
因此李大江觉得他现在
比快乐更快乐比幸福更幸福
所以在此刻
(在他大半生中最惬意的一分钟里)
李大江只盼望头顶上掉下一大块矸石
将他压碎
或者煤壁内冒出一团毒气
将他放倒
忧愤半生的他应该在幸福与快乐中
得到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