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坐在考场，心却飞到了外面，飞到了佟娟身上：
　　 我不知道佟娟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我知道她有生命的热情；我也不能确定她会不会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可我明白她生活在快乐的现在。
　　
　　 说自己有无比复杂的过去，每当这时却欲言又止。
　　
　　 她的初恋给了一个退伍军人。激情让他们痛快淋漓地结合，无休止地嘿咻，从火烧岛到湿地，从湿地又进入泽国，他们翻云覆雨，昏天暗地。然而结果是：他们最终没能走到一起。疯狂中，把少男少女的珍宝献给了对方之后，他们分手了，这段美好的日子就永远只留存在了记忆里。
　　
　　 然后她与一个司机结婚了。她喜欢浪漫，可是这个司机并不如她想像的那样，他是一个只知道挣钱养家的男人。她认为生活不仅仅是简单地以吃喝过日子，还有许多别的，比如说旅游和性。幸福，性福，有性才是女人，才是真正完美的幸福。而男人出了一天车，回来后不是一身疲乏，就是一肚子怨艾。她的需要，她的温情，在他那儿总是受到冷落。生的孩子又是女的，婆婆也就不十分待见自己。于是她又离婚了。
　　
　　 一次初恋，一次婚变，两个重重的打击，让她时常可怜自己。
　　
　　 佟娟相貌娇好，年轻时曾学过瑜珈，这让她一举手一投足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如今她虽已年过不惑，但仍然明眸皓齿，唇红形丽，言谈举止带一种浅淡自然的少妇娇羞。自然，她也是男人们觊觎的对象。她呢，则几乎来者不拒，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各类男人们之间。她坦承：这些年来净当第三者了。她喜欢男人，离不开男人，她的性的需求特别旺盛。她很会诱惑和说谎。网上聊天时，她给男人频频发送美女图片，男人们回的“拥抱”，她故意理解为“给人”，她说“接受你”，于是双方很快打通障碍，聊得愈渐深入和明晰。她会像一只潜艇或者鳄鱼，能够长时间静潜“水底”，你一上线，她不出十秒或一分钟，也“恰巧”上线——浮出水面了。她说：我只和你一人聊。感动了你，也感动了她自己：我太有才啦，知道对方喜欢听什么。
　　
　　 黑龙江一个做煤炭生意的看中了她，要在青岛给她置一套别墅。在事情要接近完成时，她遇到了一个有些上了年纪，却更加有钱的外地打拼的同城男人。她觉得，两个男人一比，一个年轻，却只是小虾，另一个年老，却是一条大鳄，这没法不让她的兴趣出现偏转，没法不让她重新选择。最后，她没有去青岛。
　　
　　 这个男人一米九的个子，身家过亿。可是他妻儿一窝，如何会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位子！她有办法，她要和他生一个孩子。他也同意了，于是两人努力合作，注意这，讲究那，算日子，看医生。他们甚至计划好了孩子出生后的一切：保姆，小车，别墅，留学……然而事情总是不太顺利，一次次流产，一次次看医生，一包包地吃药，一遍遍地算排卵期，相约同床。感冒时，药也不吃，就这么硬挺过去。外地打拼的这个一米九很少回来，所以他们基本上一个月只相聚一次，而她正在所谓如狼似虎的年纪。
　　
　　 山东一个也是搞煤炭生意的小伙儿喜欢上了她。这人二十五岁，也是退伍军人，第一次来她的店里，就被她俘虏：她的眼睛会说话。他要和她结婚。她说她也喜欢他，但要结婚，不很现实——他们之间相差十七岁呢，所以，做个朋友可以。于是他们去饭店，去歌厅。那个小伙子要开房，洗浴。她说她没答应。这小伙子太帅啦，一米八，形貌标准，很男人的那种。她直言不讳地说，她都有心思把他给上音乐学校的女儿占下，哈哈。哎，有点乱了吧，可是她已陷在迷中。
　　
　　 要过年了，那个明年有可能升职并且年薪或许达50万的小男人回了山东。他给她短信说：明年还会回来，为了她——不管升职与否，调动与否。她一阵感动。她说和他有初恋的感觉。
　　 云暗不知天早晚，雪深难辨路高低。她对他，只是新奇的幸福，还有幼稚的憧憬和些许的天真。朋友对她的劝告，她听不进，她喜欢这种游走游戏。
　　
　　 春秋不惑颜尚好，岁至中年体态丰。花心不醒旧时梦，还将徐娘做妙龄。信风吹柳泛鹅黄，春波涌浪水中央。曾将瑶琴付流水，谁识梧桐滴雨声？今天运箸擎觞客，明天分袂陌路人。只为偶然一线牵，泪洒红尘两地情。梦中的她，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懂得幸福，懂得真情？
　　
　　 而这个男人也有太多的故事。在部队他使地方一个十六岁女孩子怀孕了，赔了一万元了事儿；在现单位，把一个同事占有了，然后说合不来，分开了。这还像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吗？敢于大谈自己的这样行为，不感到羞愧，真是野蛮无耻了！可是她没有了感觉，她以为这和吃饭一样正常，不喜欢的，尝几口就放下呗。
　　
　　 她有一个高层住宅楼，没有装修，她有三个店，商店，理发兼美容店。还有一个出租的店。她说还要在开发区开一个饭店。每天早晨六点到晚上十点半，是她的商店营业时间，母亲常常来帮忙，她一直单身，吃住都在母亲家。有一个弟，一个妹，所以过年时，她不好在母亲家，和孩子自己在店里呆着，是二叔看着可怜，叫到了家里，过了一个年。她和妹妹的关系不太融洽，她说妹妹有点自私，可是妹妹让她在店里挑一件衣服送她，她拿志气不要。她自己拒绝了妹妹的温情，自己在走一个非正常的路，却以为别人不好。
　　
　　 她能干，坚强，喜欢刺激，也太固执。她不听从妹妹和朋友们的劝诫，坚持用自己的姿色换取金钱和享受。母亲，同学，什么人也劝不了她，她好像为一个心结或一个仇而活。四十二岁的人了，还坚持要和年至花甲的一米九要一个孩子。如果有了，又是一个至少十八年的哺育和抚养，到时候她已经是六十岁了，这时的她，还能剩下什么？
　　
　　 不回头，不后悔。不是爱，是恨？恨哪个？恨他的什么？
　　
　　 有一点我相信，在这个破旧的煤城，她只是暂时留在这里的过客。有那么一天，她会真的像惊鸿掠影，疾飞而去，无声绝响。有一点我清楚，她有三个面孔，照片上，视频里，现实生活中。有意思的是，照片上的她，比现实中的要稳重，很贤良的。镜头前的她比现实中的她多一些端庄秀气。她的气质，也明显表现出稳重、爽快和浪漫三种。现实中的她，看上去说三十岁行，说二十多岁也不过。夏天的她，走在街上，因为服饰的回头率很好，常常有女人追着她问衣服或者养颜的事。她皮肤白皙，肌肉实在，脸色润泽而弹性如少女。开心地活出自己，是叫她美丽常在的奥秘吧。
　　
　　 寂寞时的他，忍不住要约她，她说在“危险期”，并且和一米九有“造山”约定。当受不了他的“保证”，她要来时，他又阻止了她：夜太深了，车不方便。下了线的她，也许不知道，他记得她感冒刚刚好过，心中不忍让她再冒风寒。两地又远，半小时后也是子夜时分，说不折腾，谁敢保证激情燃烧起来后，他们还能不能压灭得了欲望之火？那时，暂时的快乐，也许葬送她一生的幸福。这些，她会理解得出吗？可能不会，她的行为比较冷血和自我。
　　
　　 感情靠利益维系，在众多同性的竞比中，她感觉他最男人，可也最女人。她直率和憨厚的样子，让人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坐在公务员考试桌前，听着外面的啸风，他心里自语：1月28日，她在“种地”，在包容，在吸吮；可是就在几天前，也就是1月21日，她还在十五层露秀，更早之前的1月13日，她闪亮登场，造访他的府第。几次鱼水情欢，她已经接受了他，她用“给力，太给力”表达她的欣赏。但她极少主动亲近他，这让他失望，自卑。他知道，她并不爱他，她需要的只是他的男人的力量和技巧。他想：或许应该取消今天的约会，这个日子，就是她没有与一米九的约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当你寂寞时，你会想起谁？我寂寞吗?参加这个考试，难道只是为了不再寂寞！
　　
　　 “当我寂寞时，我只愿自己咀嚼岁月的干果，不管它是苦涩，还是甘甜。
　　
　　 “那么请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能在人静更深的夜里不再对她有所企盼。
　　
　　 “可是，人生不能这样走的，佟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我的朋友，这样的路，停止为好，固执的你，会听我的这些吗？”
　　
　　 他这样想着，抬头看看前面，那位监考人的目光示意他：交卷时间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