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的姐
国庆长假没有出远门,却也在各种应酬中周旋,感觉很累。
总是想着什么时候什么事都不做,就把自己痛痛快快地放个假,把手机关了,然后在家只穿一件睡衣,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愿望很渺小,却总觉得不合适,也就不能实现,只好作罢!
有些事是不能推的,有些人是不能躲的。
虽说这个世界离开谁都可以,地球从来不因为你姓甚名谁而放慢转速,但是我们却心不甘情不愿无可奈何地陷在各种俗务中疲惫不堪,无法释然。这也不是我们的视野不够宽阔,更不是我们想不开,而是生活原本就是这样,柴米油盐、鸡毛蒜皮、锅碗瓢盆、家长里短这些构成了我们的生活,我们除非不想生活,否则你就很难从中跳出。
活着就是东奔西走,活着就是含辛茹苦,活着就是起起落落,活着就是将错就错。
活着还是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
小时候听李燕杰演讲,他说“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说得真是不错。长大之后,觉得这样的语言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教化,又或许,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才可能有这个心胸,凡夫俗子如我者断然不会的。
比如,有时口袋里钱用的不凑手会滋生无名之火,他们遇不上;抽一根香烟让孩子赶到书房,再让老婆撵到阳台也会莫名地不悦,他们也遇不上;为工作有时因为人微言轻的顾虑,还得底声小气,心里会憋屈,他们自然不会;看起来饭局频频,可在桌上别人拼命地劝你喝酒,你明明喝不了还得必须喝,这样的尴尬会让自己产生一种恨不能一口气喝倒全世界的郁闷他们也遇不上。
只有阿Q才会在睡梦中痴痴地想“我的祖上一定会是个员外”,赵员外是不会想的,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员外,赵员外要想得恐怕是“自己的祖上至少是个道台了”。
就像我现在有时会对老婆孩子说,“等到我老的时候,我偏找个没人去的地方,盖两间草屋,我当野人去了!”儿子会说,那可就没有鸡吃了,对啊!而且一定没有红烧肉的,更没有香烟的!所有,我不会当野人了,说一下也是放松一下,要想继续和儿子逗着玩,要想继续吃红烧肉并且悠悠地抽着香烟那就还得如斯地生活。
生活改不了啦!因为我们不舍自然不会得到,再说尘世烟火能把别人养得白白胖胖,偏偏就让我浑身不舒坦,要改的是自己,自己的态度。滋生这种想法的还得感谢那天的那趟出租。
二号要到别人家吃饭,不过十几公里的路程,来回有班车的。不过由于起得较迟,而且有不想出门的情绪在怂恿自己,使得自己迟迟不愿出门,可电话催过来了,不去是不行的。只有悻悻地从小区出来,迎面就有一辆出租车经过,我就把它招停了。我的计划是,打个车到车站,再坐一趟班车,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误事的。上车之后,自然是打表算账,所以连讲价的时间都可以省略,我兀自地抠出一根烟,旋即点上,看着外面喧哗的人群。
我一直住在乡里,一直不太喜欢城市的喧嚣与封闭。你说热闹吧!倒确实。每天都是放不完的鞭炮,吵得你几乎就找不到一块能让自己静下来的地方,而且这些热闹跟你永远没有多大关系,和你有关的一是让你无法安静,二是让你莫名地滋生一种疑惑:哪来的这么多喜事?怎么摊不上我一件?,这样的热闹在我心里只能算是一种喧嚣。封闭倒是实实在在的,我平时住在学校,门前是两块菜地,边上是原生态的操场(条件限制,操场实际上是草场),大门始终是开的,窗户是经常开的,有时第二天一早开门才发现原来门没有关,这都是极其常见的。我特别喜欢端着饭碗溜出来边走边吃,还能顺带和别人聊个天;夏天把小桌搬出来喝点啤酒什么的,很是惬意。可是到了城里,进小区要穿过保安严峻的眼神跨过大门,上楼梯要按一阵密码才可以开门,进自家的房子还要左转右转几次才能打开自己的防盗门。进去之后就得随手关门,只是在出去时,门才有机会开一下。这样一算,这个防盗门一天开着的时间加在一起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性价比倒是很高,可这是真正的封闭,彻彻底底地封闭。
在这种完全封闭的氛围中,心情能好起来?
出租车师傅是个女司机,和我仿佛年纪,许是看见一个人往车上一座闷头就挤出了两个字:“南站”而不太适应,开始递话头了。
“你刚才往那儿一站,我以为是放鞭炮的。”没话得找话!
我有点惊讶,“怎么会是像放鞭炮的?”
“站在小区门口,前面是一堆鞭炮,怎么不是放鞭炮的?”原来她是从位置上来判断的。
“每天都有人放鞭炮的,如果每次都是我的话,我家的喜事还不把我乐死!”我自嘲起来。
“可不是的,你就像我从早跑到晚,回去都散架了,还经常被鞭炮吵死!”她说的内容很不舒心,可在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开心,而且这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从上来说第一句话开始,她一直都在微笑。
我看了她一下,这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蓬蓬松松的,只有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很规范,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脸上的眉眼很清楚,声音有点哑,但听起来不招人厌恶。
闲话起来之后,时间过得就快了一些。
“昨天一天是国庆,纯收入五百怎么样?”我问。对这方面的行情我知道一些。
“差不多吧!你是开车的?不像。”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一个女士一天能逮个千儿八百的,在家里地位一定很高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不是?”
她还是在笑,“哪是的,老公不让开,说累死了!不过我不听他的,挣钱多好啊!再说我自己挣钱还能贴补家用,手头也敞亮,多好啊!再说,你别听他尽拣好听的说,他就是逗你开心,谁和靠一双手挣的钱有仇啊!”
还是一个率性的女子,“真要什么事都不做,全靠男人养活,那不把老公累死了,老公又不是别人的,当真不心疼!”
真是前所未有的表达方式。
“我告诉你,昨天买了几百块钱的东西,说什么我都加了班,坚决把买东西的钱给挣回来了!这样,我又买东西了,钱又没有少,心里舒坦多了!”
平心而论,我不喜欢和别人谈论钱。倒不是自己有钱或没有钱,而是像我这样的工薪阶层,钱于自己实质上联系不大,它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恶或付出而多光顾一些或少来一点,刮风是那些,下雨也是那些,天天睡懒觉是那些,起早摸黑也是那些,结果我对它的态度就是四个字:不去管它!当然也管不了!
可今天,我不怎么厌烦,我听得还有点入耳。
到了南站,车子没有发车的迹象,我不想再等了,就问她把我送到终点要多少钱。她说不行的,今天是长假,生意好得很,跑远途不划算的,我说你可以把这个因素考虑进来。
“那五十”
“不行,我每趟都是三十”其实平时,每趟是三十五。
“给四十吧!”这个价是我心里的价位。可我不愿流露。
“不得了,的姐宰人啦!”我说着随后笑了起来。
她笑得更欢,“这是给我的最高评价!”
这就算达成了,于是,我多花二十块钱,可以省去倒车之苦。
过了一会儿,路边有个人在拦车,她和我商议,“可不可以把那个人带一下。”
我没有反对,不挡我的事,还让她多挣几块钱,挺好的。
我开玩笑地说,这样你看行不行,我四十块钱肯定是多了,从现在开始,路边的人都带,别人给几块,你就从我那四十当中扣下来!行不行,对我也公平。连她都能感觉出,我是在说笑。
她接过话来,“你别说,我还真遇见过,一个小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上次就这样做的,在路上带了两个人,她都说是自己的亲戚,结果不是,她收了那两个人的车钱,然后自己没掏钱就白坐了一趟车,这丫头,怎么就那么精!”
我不太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我更相信这是在变相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败了下来了,忽然冒了一句:“你总是这么开心,在家恐怕从不吵嘴吧!”
“干吗要吵嘴!你说对了,我上次争吵是什么时候,我都记不得了,除非是胡搅蛮缠,否则不管什么人,做什么事肯定是有原因的,想通了就吵不起来了,对吧!”
“对!对!”第二个“对!”是后面的人由衷地说出来的。
“再说,就我这样,我会找胡搅蛮缠的吗?”还挺自信!
那个乘客中途下车了,很快地把十块钱递给了这个的姐,我的愿望落空了。
到了终点站,我掏出了四十块钱,“吃一顿饭,花了我四十啊!”故作惋惜。
“人情大似债,头顶锅要卖,的要打,饭要吃,好日子慢慢过!”
下车之后,她又捎了一句,“在下雨啊,你好像还没到人家,我再送两步!”
“不用了,淋点雨挺好!”在她爽朗的笑声后,我也笑了起来。
车子掉了一个头,刚好带了个回头客,她伸出脑袋看着淋雨的我:“谢谢,你看,我运气就是不错吧!”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天乃至到现在,我心情都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