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散文』远走高飞
安意如在博客里写《远走高飞》,缅怀在山难中远去的友人,在这个十月慢慢荒凉下来的光阴里。思来想去,我实在找不出比远走高飞更形象的方式来表达内心里拥堵成灾的思念,我无放安放的挽留。回忆一旦泛滥成灾,就没了一切可以逃遁的借口。
爷爷走了,在去年十月如冰的寒凉里,永不复返。我站在这里,任坚冰破裂在喉,一点点滑入心脏,刺穿成片漫泅开的妖娆。人们常愿以撕心裂肺来形容心痛,可撕心裂肺实在不足以对等内心的竭斯底里,以及操纵着我所有细胞的魔障。到底需要多少爱才能填满痛的汪洋?到底需要多少温暖才能融化梗在心脏里的坚冰?我要以怎样的宽容胸襟才可以洒脱的放手?
总是围绕着午后的阳光,冷硬灰败的水泥石阶,空落落的站台做千回百转的梦。在梦里,忍受着幻影带来的凌迟,让人绝望至死的空白。去年这个时候,病入膏肓的爷爷忍着病魔的无尽折磨,苦苦地等着我的回归。我妄想着爷爷能像往常一样等着接我回家的时候,病床上的爷爷一改多日的萎靡,显现出恍如隔世的精神攫烁。据说,那是回光返照。他们都说,爷爷是感应到我回来了,才像忽然间恢复了健康。我一直深信至亲的人之间心有灵犀,所以我一直感应不到爷爷病渐沉苛,却被他的牵念在冥冥中牵引着回到家。爷爷从来都不愿让我知晓他的病情,但他做不到能不见我最后一面,所以我才一直觉得爷爷根本没病。
爷爷在弥留之际,低不可见地吟吟道要去峨嵋山,在生命最后仍旧维持着他坚持一生的傲岸与不屈。每每想起爷爷被病魔侵蚀掉意识时,对年轻时曾被曾祖母冷落的事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曾有恩于他的曾师父时,心里总是缠绵悱恻地难受。我很少见爷爷流泪,更没有见过鹤发鸡皮的老翁在弥留之际还会因为年轻时的旧事痛哭流涕。或许正是因为爷爷年轻时历尽了颠沛流离,世俗的冷漠白眼,才倾尽一切疼惜我吧!也许,如果曾祖母不那么偏心,便没有爷爷如大山一样巍峨的一生。
依稀如梦,爷爷因为感动我的孝心,眼里蓄满了感动的泪水。恍然间,爷爷仿佛蜷坐在墓碑前痛哭流涕,不堪忍受离殇刻骨的痛。每一次梦见爷爷痛哭时,好像我都病得七荤八素,陷入昏溟中。爷爷生前所有的泪,仿佛都是因为心疼我而流。小时候,我每次生病时都会因为贪恋梦魇而不肯醒来,所以爷爷极少入我梦中。自从爷爷离开,我仿佛再也没有因为梦见脏东西而生病。
此生,终是一日心期千劫在,我注定不能抵达。
写到这里,闭塞多日的心扉仿佛忽然敞开了,像花儿盛开,没有病痛、没有郁结、没有凄楚,豁然开朗。
爷爷。我住的地方,紧挨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高速公路,从住处到公司走路也不过十几分钟时间。每天清晨,我都会在混浊初醒时去上班,公司和住处的距离像一条直线,大多时候,我都奔波在两点一线间。晴天时,住处到公司之间还未完全施完工的道路尘土飞扬,阴雨的日子,或是心隔天涯时,路上会弥漫着浓浓的青雾,耳畔始终萦绕着悦耳的经声。离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个公园,公园里青草如茵,四季鲜花盛开。在公园西北角的大树下,有四个秋千,心情愉悦时我总喜欢跑去荡秋千。记得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将家里的麻绳搜罗来绑秋千,你明知是我弄丢了绳子,或是弄断了绳子时,却总是喜欢说奶奶马虎。周末,我喜欢坐在公园南边像一堵墙一样的藤蔓下看书,身后繁花开遍。
我从心里没办法接纳秋千,秋日弥漫着太多无奈与伤感,秋寒深重时,心总不由自主就湿透了。因着你在这样的季节离我而去,我更是没办法看着阳光逐渐变得薄凉。秋冬交替的季节,我会忽然间就病了,一次次体会着全身骨骼碎裂的痛。禁语、低烧、没来由的疼痛、伤感。所以,我不喜欢这样的季节到来。爷爷,你还记得以前变天时,你总能精确地感知到吧!?现在,我身体感知秋冬季节变天的信息比天气预报还要敏锐精确。其实我也不想稍有变天就疼痛。
爷爷,你离开马上就一年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无休止地陷在病痛中,体味着从没有过的孤苦凄凉,在病中醉生梦死,模糊在现实与冥思之间。今年,我不会再沉陷在痛苦里,被心魔吞噬。微笑向暖,有些东西就像刚才拂面而过的微风永远逝去了,我会努力地做到不执迷。对于你的离去,我也一定会学着适应。明年,春暖花开时,我就回来看你。
如果,痛苦还像附骨之蛆根植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占胜不了自己的执念。那么,就让我借着这个契机继续沉沦,等到你生前的诞辰,或是到你离开的那天,我就去听佛号经声。或是,像过去的这么多天一样,沉陷在不会清醒的梦里。
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任你如何地积极努力,外在的一切因素都无能改变。当某些疼痛与生命同在,任疼惜你的人如何努力地想要将你锁定在视线里都不能免受病痛,那些像日出月落的自然规律除非天地毁灭。
爷爷,肉身的寂灭若是因人在尘世的业障已了,那么我想我终于能够欣然接受你远走高飞。
冬天还很远。
身后,明年的春天向我明媚。
十分欣赏这篇文章的末尾:冬天还很远,身后,明年的春天向我明媚。
愿在这个俗世,我们都要做那明媚微笑的女子,洛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