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家三味】对三首小诗的品读
一、《你的眼睛》
“荒山之夜/烧穿黑色的野火”
在荒寂的山野,燃起一把大火,真希望能借此把黑夜煤穿啊,以减少一份孤独和荒凉感。这一节只有两句11个字,其中“野火”这个意象很突出,看见野火哄哄地燃烧,一定会感觉很带劲儿,让人兴奋不已。这是许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容易产生的一种感觉。“烧穿”二字用以修饰“野火”,不是闲笔,它表达诗人的一种愿望。接着往后读,就知道这种愿望有多强烈。
第二节笔触转到另一个场景上来,“狂流险滩前/一叶小舟的舵/鼓满风帆的力”。狂流险滩前中,没有足够坚硬的船只,怎样涉险过关?就是一条大木船在狂流险滩中,也,不能不令人堪忧啊。而这里,诗人只是大胆地用了“一叶小舟”这样一个意象,就化解了人们的疑虑。瞧!那一叶小舟,在急流狂涛中巧妙地破浪前行,终于顺利到达彼岸。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神奇的力量,后面一句话“鼓满风帆的力”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如果说第一节是表达相对比较平静的愿望,那么到此,诗人内心的一份信念和愿望的强烈性就逐渐明朗起来。这种心情的变化是随着场景的转换而不露声色自然完成的。
第三节宕开一笔,作者写道:“梦与梦的桥/月光铺成的/深远莫测的路”这儿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梦与梦的桥的意象。梦本是一种虚幻的精神现象,那么它们之间搭成的桥也应该是虚幻的;第二层含义是作者在我们面前筑就的一道由月光材料铺成的路,它神秘而深远莫测。前者虽然虚幻,可毕竟是理想或愿望的反映,后者似乎没有尽头。这是它们的不同点,相同的是那些句子的枝桠上都隐约地挂上了忧郁的果实呢。实际上这儿与前面一对比就知道了在感情上已经不知不觉地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如果说第一、二节是一种幻象的虚写,虚写愈强烈,愈有力度,后面的心情的变化就愈清晰,愈有感染力;那么第三节就是现实心境的实写了,实写的笔触,直接把我们带到现实的忧虑之中。
瞧,多么有力简明的结句,“忧郁的疾雨/我的痛苦与惊疑”,对前述情况进行的归纳,有一种水到渠成之感。至此,诗人的忧郁已经无以复加。诗人的忧郁,也仿佛变成了我们自己的忧郁。
诗歌题目为“眼睛”,但整首诗中没有任何破题的字眼出现。而这一做法,又让读者时时感觉到有期待、忧郁的眼神充斥于字里行间。与此同时,我们也很自觉地体会到了他的思想,感染了他的情绪。可见这首小诗,虽然文字不多,却意境悠远,情意绵绵,让人回味无穷。它所给我们带来的想象空间是无限开阔的。诗歌不怕“小”只要有意境,就是好诗。很多优秀的抒情短诗都证明了这一点。
二、《句号》
“一垛薄墙/隔断两畦冬水/我悄悄走近你”这一节说明各自现状,并交代了我的行程。“两畦冬水”意在说明分别之久,而“悄悄”则说明对方此时并不知道“我”来探望她。这为以后情景的发展埋下一个伏笔。
第二节只有一句。“残月碰响了高楼”。诗人有“沙八句”的美誉。他常常只用八到十句,就能使一首小诗有深远的意境。他的诗虽然并不流行,却很经典。而在他的短诗中,很多都是用一句作为一节,或是用以对情节的推进,或是一个总结性的描述,或是为了突出某个意象。总之他一句一节的运用很广泛。这儿他就用了这么一句来推进情节的发展。“碰响”二字用得非常轻盈非常美妙。既点明了时间,又有力地衬托了此时探望人的心情。
“佛门弟子/烟腾腾的宝殿/鲜活的木鱼“这三句转写了被探望者的情形。原来要探望的对象是一个佛门弟子。可是,那弟子却是“活尚念经,有口无心”手里敲着木鱼,心却早飞到别处。联系到后面一句:有萤从红砖中飞出,不难发现这个佛门弟子已经知道有人来探望她了,一个“飞”字,很生动贴切地表现了“教徒”来会见的急切心情。一个先前还装着内心平静、煞有介事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但在听到有人来探望的消息时内心却急如猫子抓的情态,已经清晰地浮现在我们面前。
“我读着你/一秒、两秒”显然二人已经见面。他们并不说一句话,只是像读着书一样把对方看着。让时间从指间一秒秒地流逝过去。这不是言已尽而意味无穷的最好例证吗?
这首小诗的艺术特点,比较突出地表现在类似“互文”的运用上。虽然篇幅不长,却不但写出了“我”不露声色进行探访的情景,也同时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被探访者的心态。而双方情形的刻画,大大丰富了诗歌的内涵。也丰满了人物形象。
三、《听》
“听着你回来了/渡过夜的领地/听着/你走了”
这里完全隐去了“我”,但这个“我”应该很平静地存在于诗中。作者就是从听的角度来进行描述的。很口语化的句子,只是平铺直叙地表明“你”回来了,随后又走了,这样一个简单的意思,但其诗思应该说有较快的跳跃性。
“暗哑的楼道/衰弱的银粉似的足音”显然楼道是自己熟悉的楼道,足音是自己熟悉的足音。“暗哑”与前述“夜”是相对照着的。关键是这儿用了“衰弱的”“银粉似的”这两个修饰语,尤其是后一个修饰语很有质感,很新颖,是未经人道语。这样一种足音,在楼道上响起,是怎样的情景?一定会有一种飘渺的感觉。
“早晨是一条/死鱼/嘴里开出罂粟花”。把“死鱼”二字另提一行,构成一个很特别的句子。以此达到强调对“早晨”异乎寻常的感受。“嘴里开出罂粟花”更是凭借灵感之客而偶得的神来之笔。它把那种苦味的感受刻画得入木三分。使人一见就再也不会忘记。
全诗构思从晚上写起,一直到早晨。从时间上来看虽然跨度较大,但有一个明显地连续性。由此也成就了这篇小诗结构上的完整性。
这些小诗,不似唐人绝句,却胜似绝句。慢慢品读,自有无限情趣。也许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读法,甚至我的基本解读也不一定就符合作者初衷,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能出来读诗的乐趣就足够了。
三首原诗附后:
你的眼睛
荒山之夜
烧穿黑色的野火
狂流险滩前
一叶小舟的舵
鼓满风帆的力
梦与梦的桥
月光铺成的
深远莫测的路
忧郁的疾雨
我的痛苦与惊疑
句号
一垛薄墙
隔断两畦冬水
我悄悄走近你
残月碰响了高楼
佛门弟子
烟腾腾的宝殿
鲜活的木鱼
有萤从红砖中飞出
我读着你
一秒、两秒
听
听着你回来了
渡过夜的领地
听着
你走了
暗哑的楼道
衰弱的银粉似的足音
早晨是一条
死鱼
嘴里开出罂粟花
如此用心用情之作,着实令人感喟。问好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