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散文随笔】我的来宝如宝来
我的来宝如宝来
黄圣凤
来宝是我家的狗,更是我童年的伙伴和朋友。
放学了,妈妈叫我去放猪,我就把系猪的绳子绾起,别在猪脖子上,拿着一根细细的竹子,赶着猪走了。妈说,猪总是拴着急的嗷嗷叫,每天多放放才肯长,过年了才能杀肥猪吃大肉。为了有肉吃,我每天下午放学后,很自觉地早回家,除了写作业以外,赶猪出去放是我的工作。我把猪赶到小街对过,小东门巷子里,往前走就是二道河,那里有野草坡,来宝总是跟着我,一路上跑前跑后,欢蹦乱跳。每走一段,就停下在墙根或树下,抬起一只后腿洒几滴尿。妈妈说狗到处撒尿是占地盘。我不知道来宝有没有地盘,只知道它是我的伙伴,比任何一个好朋友都好的伙伴,我总喜欢拍它的额头,摸它的毛,有时故意把食物高高举起,诱它站起来讨吃。
猪在野外自由自在的走走停停,拱拱土,闻闻这,嚼嚼那,嘴里不停哼哼着,似乎在和我跟来宝说话。它一般不会乱走远,左右总在我的视野里。我便放心地找个地方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来大声地念。这个时候,来宝就坐在我边上,悠闲的看着我也看着猪。夕阳从西边的山头缓缓下降,橘红的光线照着我们,当天空从艳红一点点变成暗红,再从暗红一点点地变成昏黄的时候,我就要拉着猪回家了。有时走的再迟一点也不怕,有来宝护卫我们,什么都不怕的。
那天,我读书时间读长了,一抬头发现猪不在视野里了,来宝也不见了。每天一猪,一狗,一个孩子的格局现在只剩一个孩子我了。急忙起身去找,嘴里大声唤着“阿噜噜噜噜……,阿噜噜噜噜……”,可是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我不敢回家,又到处找来宝,也没找着。天上昏黄的光已经变成暗青,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回家,哭着告诉妈猪不见的消息。妈一听就跳起来,一边大声数落我,一边奔出门去。天完全黑透的时候,妈空着手回来了,神情很沮丧。她没找到猪,她狠狠瞪我一眼,一屁股拍在板凳上,叹气。
这时,奇迹出现了:我们听到门外猪的“哼哼”声,一起跑到院子门口,只见来宝嘴里衔着猪绳子,拉着猪,正使劲往家门口拽。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来宝这么聪明乖巧,妈激动地拉过猪拴到圈里去,我抱着来宝的脑袋,用自己的脸蹭着来宝的脸,就像抱着一个小弟弟,哦不,也许是哥哥,因为来宝又高又大,前蹄站起来,比我高多了。原来不是来宝贪玩跑没了,是它看见猪走远了,就跟过去了。天黑了,它把猪拽回来了。妈说狗这东西最通人性,喂久了呀,除了不会说话,主人什么心思它都懂。
后来我上初中了。晚上要上晚自习。从我家到学校要走一段田间小路,弯弯曲曲,没有路灯,很黑。来宝就保镖似的总是跟着我。如果哪只别人家的狗胆敢追我,或对我叫几声,来宝可不答应。它会“哧溜”扑过去,教训它们,把它们赶走,然后再回到我身边,在我的前前后后走着跑着玩着。我在教室里,来宝就在外边溜达,有时也会悄悄躺到我桌子下面来,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竟也躲过老师的眼睛,一直呆到下晚自习,然后和我还有其他同路的同学一起回家。
我不担心它会惹事,因为它从不咬人。来宝聪明已极,似乎眼睛可以明察秋毫,它能分清哪些是我的小伙伴们,它不仅不对他们叫,而且还和他们玩儿。它也能分清楚家里来的是客人还是可疑分子,是我家里百分百放心的忠诚卫士。
但是,灾难还是降临了。街道来了通知,说狗身上有狂犬病,近期狗多为患,要家家户户在一个星期内处死自家的狗,否则打狗队将其乱棍打死并没收。
狗被判了死刑。
想到狗的命运,我哭的厉害,妈也哭了。可我们怎么能动手打自家的狗呢?我们抵抗着,一天捱过一天。哥哥的几个同学,都是十六七岁的楞小子,说你们舍不得,咱们帮你动手吧。他们拿着绳子提着棍子来了,但还是被哥哥阻拦下来,怎么也不忍看他们下手。
最后的期限到了,打狗队来了。妈和哥哥不在家,我不知道怎么阻止他们,我也不敢上前说话,我看见他们手里拿的步枪。我躲在屋里用被头按住嘴。听见来宝“汪”一下就没声了,一阵杂乱以后,外面没了动静。我蹑手蹑脚出来一看,打狗队没有了,来宝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在院子中央留下一滩血。
妈妈和哥哥回来了,看见我在院子里正号啕大哭,哥一蹶子就要跳出去找那些人算帐,妈一把拉住他,红着眼睛说,算了,狗身上有狂犬病,万一咬了人可不得了,算了,不要了。
在一滩血的旁边,妈捡起一撮狗毛,妈一针一线把它缝在我的裤腰上,说这狗毛能辟邪,以后上自习不会害怕黑路。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我时时会想起那狗那事,童年的记忆如此深刻,脑海里来宝的声音、体形和毛色永远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