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山坳上似雾般飘浮着的炊烟,被拉扯成一条纤细绵长的线,在黄莺的眼里,像是一条电话线,连通蓝天和村庄。如果真是电话线就好了,那钟锋就可直接跟他母亲打电话,我们也就不必这样刻意地在母亲面前隐瞒着什么了。
黄莺想着,撩了撩额前的刘海,仔细观察眼前熟悉的景象。这份熟悉中有着一种味道。黄莺想起来了,这就是家的味道嗬!
黄莺的家不在这里,而是在外省一座繁华的城市,只不过她已俨然把这里当作和外省那种座城市的家一样的了。
家里只有母亲,当年整个维和部队的官兵都是她的儿子。大家决定让黄莺以儿媳的身份经常回来看望母亲。为了免除母亲对儿子钟锋的挂念,黄莺便说钟锋在执行一项极为特殊任务,不能回家来看望她。
母亲很是理解和支持。她认为儿子做得对,因为儿子心里不但装着自己这个家,还装着国家,装着整个世界。
母亲看见漂亮的儿媳和乖巧懂事的孙子时,高兴得合不拢嘴。有时她在黄莺面前假意抱怨自己的儿子:“这俗话说啊,儿好不如媳妇贤咧!你回家来看了我无数次了,可儿子却连照影子都没来打个。”
黄莺便向母亲解释。母亲笑嗬嗬地说,我晓得。我这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才不会怪他的呢!
母亲说黄莺比亲生女儿还贴心。黄莺接过话说:“妈妈,那您就把我当您的亲生女儿吧!”
母亲乐嗬嗬地说:“那敢情好啦!真不知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不满四岁的儿子,总爱把自己当小大人,好像什么事都懂。他偎依在奶奶的怀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奶奶问道:“奶奶,我妈妈是您的女儿,那我是你的小孙孙还是小外孙啊?”
奶奶在他胖嘟嘟的脸上亲了亲,更加乐嗬嗬地说:“都是!都是!”
这次黄莺回来不只是看望母亲,而是要劝母亲到部队去住。
母亲说她在村子里生活得很幸福,她哪里都不去。其实母亲是怕给部队添麻烦。
黄莺请村干部出面来劝。
母亲问:你们平时对我老太婆照顾得那么好,现在来劝我,是不是嫌弃我老太婆,把我当包袱,想扔给部队啊?
黄莺又去请母亲的老姐妹老兄弟来劝。
母亲又问:我们在一个村子生活了大半辈子,在一起有唠叨不完的家常话,那日头好像一眨眼就从牛脑壳坡上落下去了。你们现在来劝我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让我想找个人唠嗑唠嗑都找不到,你们是想把我活活憋死么?
村干部和母亲的老姐妹老兄弟反过来劝黄莺,叫她就让母亲留在村子里,他们会好好照看着她的。
母亲到部队来了。
黄莺见母亲从营房门口走进来,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大喊大叫:“妈妈来了!”
母亲假嗔道:“你还喊大声点嘛!干脆到高音喇叭上去喊。”
黄莺接过话说:“要是有时间,我还真的会在高音喇叭上去喊的呢!”
部队官兵听到黄莺的叫喊,都跑了出来迎接母亲。
众人簇拥着母亲来到营部。
大家抽的抽椅子,端的端茶,没事可做的,就陪在母亲身边和母亲摆谈。
母亲叫大家去忙各自的,不要为她一个老婆子耽搁工作。
大家都说没事做了。
母亲问,谁是你们的营长?
营长刚好端茶出来,他把茶放在母亲身边的茶几上,憨憨地笑道:“妈妈,我就是。”停了一下,营长又接着说,“妈妈,你终于愿意到部队来住了,我们表示欢迎!”说着,营长带头鼓起掌来。
母亲说,你们就别拍巴掌了!我这次不是来部队住的,我是来找我的儿子的。
母亲这话一出,刚才热闹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向母亲开口。
营长忙说,妈妈,钟锋执行任务去了,恐怕得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营长,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了。说到这里,母亲把黄莺拉在自己的身边,又说道,“她是我闺女,我要找的儿子就是我的女婿呢!”大家都乐了。
营长“嘿嘿”地笑了两声,喊道:“妈妈,我就是。”
母亲站起来,仔细地瞅了瞅,说:“我闺女有眼光,我闺女有眼光!”等了会儿,母亲说:“你们告诉我,钟锋是怎么牺牲的?”
营长见母亲知道了这事,也就不再隐瞒,庄重地说道:“妈妈,钟锋兄弟是为了救海地一个孩子光荣牺牲了的。他是我们的好兄弟,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妈妈,您今后就是我们的妈妈,我们都是你的儿子。”
营部所有官兵异口同声地喊道:“妈妈!”
母亲甜甜地答了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