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姚雪怀仅仅是眼睛在电视上游移着，连刚才秦娴把遥控器扔哪去了，都懒得去寻找一下。幸好频道位置是调在CCTV③上的，秦娴的倒装本家齐秦，正用她那满是含幽带怨的嗓音在屏幕上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姚雪怀不知不觉的就嘟哝一句：“里面的世界更心馋”。一边嘟哝着一边朝卫生间的方向瞟了瞟。为了力图消却里面传出的“哗哗”心猿流水声，不至于太过余的意马了，只好跑到走廊上去消磨这难熬时光，大概也有点“眼不见心不燥”的意思吧，但是，依然立起耳朵，高度关注着里面那扇门儿的开启声响传来……
　　
　　 秦娴很享受很韵致的把头偏来偏去，以便用自备的雪白棉毛巾，把湿漉漉的秀发轻轻蘸拭。这一幕，当然清楚地印入了听声即进的姚雪怀的眼帘，尤其是她那经淋浴的肤色红润，更在他的心上，恰似多情的温柔一击。
　　 “有电吹风吗？”，秦娴征求答案的声音，也是这样的柔柔。
　　 “房间里是不预备这些的，不过，你别急，”，姚雪怀满含在所不惜的大义，“马上就有了。”。说完，转身溜到公路对面的美发店，借得别人的私人用品，又马不停蹄的一口气跑回“520”。
　　 秦娴目睹姚雪怀气喘吁吁的钻到电视桌下面，插通了电吹风的电源，心里就有了一种难得此人的炫晕：“你真好。”。姚雪怀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奖赏一样，干而脆之的一不做二不休：摁下电吹风的热风按钮，先用自己的脸皮，左右了试验风温的最佳计量器，直至恰到好处时，才搬来温软如沙发的圈椅，请秦娴上坐，自己毕恭毕敬伺立在后，作了全能型智能吹风架：秦娴只需一边梳理湿发，一边欣赏着电视上的美妙音乐。而姚雪怀此时的心甘情愿，原因大概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随时享受这一缕缕急盼许久的少女气息吧，并且，希望这种情况，尽可能长久的延续下去，最好是永久、永久、永久……
　　 所谓“姚向导”的说法，只是一个美丽的借口，所以，即便乌金西坠了，炽热的空气也渐渐散去，依然没谁提出约好的参观厂区的事，倒是办公楼顶的高分贝音响，发表的《工会通知》，明白无误的引起了俩人的兴趣盎然，也在秦娴面前，证实了姚雪怀所说“煮萝卜”的准确可靠：“……为迎接‘县农经委’的领导，莅临我厂指导工作，厂工会决定，今晚将举办两场活动，以彰显我厂干部职工的业余文化生活的丰富多彩：一、5：30至6：30，举行男子篮球赛；二、7：30至9：30，在‘职工俱乐部’举办热烈的欢迎晚会，希望全厂干部职工，尽情歌舞，踊跃参加……”。
　　 听完通知，都自然的各自瞅瞅手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哦，5点过2分了。”，然后，相视一笑。
　　 “请吧，我们先吃小火锅去。”，姚雪怀看着秦娴的跃跃欲试，很绅士的拉拉秦娴的手，大概是先前的头发和手指之间的磨合到位吧，反正，第一次与大男孩以手相牵的秦娴，居然只是稍稍有点红云浮面，就用了点力，来回应了两手两心的紧紧相扣。对此，姚雪怀当然也是第一次，所以，心儿的“扑通”声，自然不比女孩的心跳力度小多少。
　　 毕竟都是第一次，当他们走到“红杏商场”时，发现这里人气渐渐旺了起来，也就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手，只是相视的甜蜜享受，频繁的出现在彼此的眼里。
　　 “姚技术，这下该不会是‘六六大顺个屁’吧，哈哈哈……”，在场聊客们的善意调侃式祝福声中，秦娴被姚雪怀带进了上次她招待“过来人”的隔壁——“红浪”火锅店。让好坐后，姚雪怀首先拿来一罐“杏仁露”，叫了一声：“老板，先来个干净的玻璃杯。”。
　　 “就来就来。”，老板话落人到，放下杯子的同时，又把菜单放到桌上：“吃点啥？小姚可是熟人了，自己随便点哈。”，这位有点秃顶的老板，嘴里说的是“小姚”，但是，眼睛却多是在“小秦”的脸上溜来溜去。其实也正常，老话说“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嘛！
　　 “你来点。”，姚雪怀笑着把菜单推到了秦娴的面前，“我没空。嘿嘿”。说着，钩启“杏仁露”罐的拉环，一杯洁白且香甜可口的浓浓深情，立时随着又麻又辣又烫的味道，溢满了秦娴的整个心田。稍加推辞后，就从命般的在菜单上钩钩画画。之后，姚雪怀无比信任的不加审查，就直接交给了店老板。
　　 “吔！姚大技术，你娃就这样请女朋友啊！全是素菜咧，太抠门了吧，哈哈哈。”，店老板半真半假的玩笑说。
　　 “拿来我看看，是她点的。”，姚雪怀颇有好感的笑看着“她”。
　　 “人家是心疼你的钱，你自己也要对得起人家吃的这顿小火锅呀。”，店老板递过菜单。
　　 “不看了，照你这里最好的加就行了。”，姚雪怀大气十足的没伸手接单。
　　 “没问题，”，店老板打着包票的说，眼睛又溜着主人的女朋友，“那女子，放心，我这里保证没有肥肉，吃不胖的。”。
　　 “哈哈哈，”，秦娴看着姚雪怀的眼睛凑趣，“我才不怕呢，我是吃啥都不长肉的。”。好像言下之意就是：咱们要节约啊！把个姚雪怀的好感之心，又轻轻的加上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其实，此时秦娴想早点下桌的另一个心思，是不便于明说的，这就是刚才《工会通知》的内容。至于篮球赛不赛都不要紧，关键是千万别错过了“煮萝卜”的“霸麦”。
　　 趁等待火锅沸腾起来之机，俩人就兴趣浓厚的聊起来——
　　 “你们这里的‘农经委’领导，有多大？你认识吗？”。秦娴随便问道。
　　 “不是我们这里，是县委的一个部门，我们的对口领导，直接管我们的。”，姚雪怀细心的解释着说。
　　 “哦。”，秦娴虚心讨教的天真，等待着他的下文。
　　 “最高领导姓‘华’，叫‘华鑫哲’，是‘北疆财经大学’的高材生。”，姚雪怀目露羡慕不已的神色。
　　 “哦。”，秦娴玉手托香腮，频频点头。
　　 “他们这次来，可能是为我们厂改制的事儿，”，姚雪怀知道，不说个子丑寅卯，今儿个她就会一直点头下去，干脆就不停的继续说：“好像是扩大为‘总公司’，随着‘县升市’，我们厂也要升级成为‘县级’单位，还听说华主任要来当‘董事长’，假如真的属实的话，我倒是真的佩服他了。”。
　　 “佩服什么？”，秦娴天真的问道。
　　 “你想，能够抛却正宗事业单位的一把手，主动调到下属企业单位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就凭这一条，我就佩服他。”，姚雪怀最后说。
　　 “那倒也是。”，秦娴接过姚雪怀递来的调料碗，在店老板的一声“菜齐了，还需要啥，尽管‘吱’声的开烫明示意中，俩人就热火朝天的涮得脸上红霞飞了……
　　
　　 走出“红浪”火锅店的时候，天色还是明晃晃的，俩人时碰时分的在公路上悠闲着，信步向“职工俱乐部”溜达而去。看着身边不时瞟来的羡慕之光，姚雪怀的心思，不知有多么的自鸣得意。是啊，想想前几次的约会，连一点实实在在的皮毛都没恋爱到。
　　 秦娴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和一个男孩子，在大庭广众之间并肩而行，尽管这两两相对的四个肩头，天然的有了点不平衡，而且，下斜角度的末端，好像在姚雪怀这边，但是，秦娴似乎并没有多么的在乎这一点，只管跟紧姚雪怀，应付着种种“恭喜”的问候。
　　 行经篮球场的时候，比赛几近尾声，姚雪怀对这种运动，从来都不感兴趣，也不是从来都没参与过，也有大多数时间记记分数，保管保管运动员的衣物、手机呀啥的，但是，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保护对象，再则说来，早就请假休息了，不参与谁也管不着。
　　 秦娴平常在山沟沟里所观战的球赛，除了电视上的影像资料以外，要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如此活生生的热闹非凡，机会好像并不是很多的，所以，被此时的场面，深深的吸引着，远比姚雪怀的兴趣大得多，就不奇怪了。反正，有向导兼保镖的他寸步不离呢？不过，裁判结束比赛的哨音，几分钟之后就响了起来，这方还没尽了秦娴的兴，幸好还有更感兴趣的那方等着她。“想来是不会使你失望的，”，姚雪怀偏偏头，在秦娴耳根上嘟哝着：“去晚了不好找座位了。”。
　　 天色擦黑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谈不上趁机而动，两只手就自然而然的甩到了一起。有些快速的小跑到目的地。
　　 一踏进满是五彩星云滚来滚去，音箱发出震颤动感的环境，秦娴就显露出格外的兴奋，在姚雪怀的贴身护卫下，迅速找到麦克风霸在手中，更显兴奋异常了。
　　 姚雪怀从吧台要来K歌目录，用嘴和秦娴的耳朵磨蹭着：“喜欢唱啥歌？我给你点。”。
　　 “不用看目录，”，秦娴脱口而出，“张也的《我爱你，塞北的雪》、《走进新时代》。”。
　　 姚雪怀填好点歌单，起身交回吧台：“快点。”。
　　 “请稍候，工会主席要先致‘欢迎词’。”，姚雪怀回到秦娴身边，大声向她传达了主持人的意见。
　　 “就是下午通知过的那事儿。”，姚雪怀没话找话说的和秦娴一起抬头，寻找今晚被热烈欢迎的主角隆重登场。至于“欢迎词”嘛，就听得断断续续的了，不过，“歌词大意”还是听清楚了的：“……热烈欢迎‘县农经委’主任‘华鑫哲’同志，莅临我厂指导工作，请大家尽情的欢乐吧……。”。
　　 “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秦娴的歌喉，的确荡气回肠，在这个“俱乐部”还是第一个。以至于掌声不断，“好”声四起。这种热热闹闹的程度，也是她平常在人气寥寥的山村小学里，所不能企及的，特别是最正中那个大包厢里，有几个气度不凡的大人物，都跟着中间那位中华立领，很有风度的击掌而起，嗓音的分贝和掌声有点不配套，明显的大了些，而且是一连串得“好好好好……”，吼得秦娴有些人来疯了，朝那人妩媚一笑：“谢谢！”。
　　 “华主任，我们可从没见过您的忘形赞美谁哟，哈哈哈。”，一位随员模样的半老男人，大着胆子拍了拍站着拍手叫好的领导屁股，嘻嘻嘻的媚笑起来……
　　 好在“华主任”不姓“马”。
　　
　　
　　 姚雪怀摆出一副“学院派蹦擦擦”的邀请姿势，力图优雅的向秦娴微微摆手，颔首向舞池示意，尽管邀请者有明显的因了激动万分，使手、脚、腰等部位的配合不太自然，甚至有点生硬和走形了，就连一个本应干嘣利落脆的“请”字儿，也好似拖泥带水的颤颤抖抖，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一样。好在应邀者不是很在乎抑或不是很熟悉这些程式，因此，还是依依不舍的放下了麦克风，四目笑对的旋进了舞池。
　　 功率很大的音响，倒也方便了姚雪怀稍稍抬抬头，就可以和搂定了柔腰的她耳鬓厮磨了。也印证了姚雪怀在小火锅桌上的实话实说，再加上若隐若现的灯光设置，使秦娴身临其境的玩疯了高挑的“华尔兹”，即便男舞伴由于海拔的天然造就，确实有点跟不上趟，以至于好几次碾上了她正平稳滑行着的半高跟鞋，差点双双上演“滚地舞”了，好在山里妹子臂力腿力都还凑合，稍用点力气就稳住了阵脚，所以，这一阵“蹦擦擦”，还是基本上“兹”得尽了兴。况且，她也仅仅知道：这种尽兴，是咱们山里妹子从未实际体验过的，尽管自己这一脚还算行云流水的舞姿，只是在县城里就读“幼师短训班”的时候，在寝室里那窄巴巴的空间里，搂着室友们，相互切磋出来的。很久就琢磨着找个机会一展舞姿，今天算是偿她所愿了。
　　
　　 一曲刚罢，灯光就稍微明亮了一些，因为到这里来玩的男女舞者歌者，基本上都显示出“双双对对”的实际情况，哪怕临时凑对儿，也不会错过某种暧昧的情调。相中舞伴的，干脆就站在舞池里等待下一曲。
　　 正在兴头上的秦娴和姚雪怀，本打算接着尽兴，所以，此时就没有再回到座位上的意思，即便两只平举的手臂，也只是垂下松弛片刻，以利再舞，也依然是相牵一起的。但是，音箱里却传来一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请二号台的朋友，献上一曲《请跟我来》”。
　　 “哦，这么快呀，我的。”，姚雪怀低头的弧度并不太大，就咬了咬秦娴的耳朵：“专门为你唱的呐，请跟我来。”，边说边执她之手，回到这张立有一个这时分不清颜色的②字牌的精巧小圆桌旁没坐下。
　　 “二位，请。”，一位只能分清深色马甲的侍应生，给姚雪怀彬彬有礼的双手奉上一只温热的白色麦克风。
　　 “我踩着不变的步伐，是为了配合你的到来；我带着无尽的期待，是为了……”，姚雪怀深情并茂的唱起了老歌《请跟我来》，很是全身心的投入。大概是他近来没有K歌的心情吧，准确的说，应该是自从他那一嗓子一嗓子的吼出了“六六大顺个屁呀”的时候，就几乎和这些耳熟能祥的歌词儿绝了缘，常言道“三天不练手生”，何况也有“三天不唱口生”的推理呢？毕竟，姚大技术员有近两年的绝缘史了，又加之眼下的心情激动得有点出格呢？所以，到了这时要用字的时候，却常常不看投影上的字幕，脑子里就一片空濛了。总不能在这种氛围中，老是哼哼呀呀的吧，所以，他不得不暂时心思转向，专注于每一句唱词的滚动，生怕此时的某种心声的稍纵即逝。
　　 好不容易才遇到今日的放纵心境，又正处于蹦蹦跳跳的妙龄年少，本来骨子里就天然适应灯红酒绿的秦娴，对这时的完全可以静坐片刻，确如此的坐立不安：整个身躯和心脉，无一不在“突突”着，好似马力十足的发动机，使得她即便身在舞池之外，也不断的在原地踢踢踏踏着，极似抽筋般的扭来扭去，也许是有意无意的罢。当然喽，还是随着姚大技术员所发出的节拍，而舞之蹈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