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老人
　　 尹涵
　　 来集安三年，我每天上班都会看到这个老人，无论春夏秋冬，也无论刮风下雨。
　　 她每天早上都坐在盛馨佳园小区花坛的石阶上，手里总是在做一件针线活。她的花白的头发很散乱的盘成一个发髻，发卡有时是灰色，有时是白色，像是银子又像似塑料制成的。她圆形的面庞，满是皱纹，通红的面颊黝黑的脸色看人的时候眼神有些呆滞；她微笑时只露有二颗牙齿。她每天都在改变衣着的颜色，颜色都很暗淡。她的手腕常常戴着镯子，每个手腕戴着一个或是二个，有蓝色或是黑色;她春夏秋总是光着脚穿着白帮蓝边的运动鞋。她走着是八字形的路，每走二步左脚跟要碰一下右脚踝，右脚跟也有节奏地碰左脚踝。每天看到我的时候她总是微笑着“啊——啊”地喊着什么。
　　 她是我第一个认识的集安老人，也是让我一直感到迷惑和感激的老人。
　　 2009年“五一”节刚刚过，我接到集团派遣到边陲鸭绿江畔的集安市管理集团公司投资业务。
　　 上班第一天早上我就看到了这个头发零乱的老人，她坐在花坛的水泥坛上，手中在缝一件浅红色的腈纶内衣，内衣已经很陈旧，是一件成年人的内衣。在她的面前是小区物业设置的一个垃圾箱，我在扔垃圾的时候她立即站起来，冲着我笑了笑挽起衣袖来到垃圾箱子里挑拣起塑料制品。她的手很粗糙且黑色，皮肤有些皲裂。
　　 盛馨佳苑小区门口的水果店琳琅满目，金色的富士、透绿的国光、羞红的栖霞、橙黄溢香的哈密瓜、还有玲珑剔透珍珠般的葡萄实在让我发馋，下班时我挑拣了几斤最喜欢的栖霞苹果。当我走入居住的小区内，又看到了这个脏兮兮的老人在专心致志做着手里的活。来到她的跟前，我本能地躲开她一段距离，由于走的较急，我手中的苹果袋子突然破损，光滑圆润的苹果滚了一地，我满地追逐着它们。这时老太太动作麻利地竟我抢了起来，而且把拿到手里的苹果装在满是褶皱的袋子里。我厉声制止了她，我的警告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反应，我心里很无奈更也有些发怒。由于我的装苹果的袋子已经破损，我只有看着她哈着腰很努力地把苹果装在她的塑料袋子里。看着她黑黑的手紧握着鲜红的栖霞苹果时，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随后我扔下苹果，径直来朝宿舍方向走去。
　　 刚刚打开房门，我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却是那个拣苹果的在老人吃力地迈着八字步，一边喊着一边笑容可掬地向我走来，双手捧着苹果递给我，她的手有些颤抖。她的手指的骨节有些变形，指甲突起是黑的。
　　 我惊愕了！赶忙接过来，顺手掏出四个苹果塞进她的怀里。她嘴里“啊啊”地叫着摆手拒绝。我看到她的眯着眼睛在笑着，张开的嘴里只有二颗已经苍老牙齿。她的背稍有些驼。
　　 在我的坚持下，她还是捧着苹果八字步跑着笑着喊着着离开了。看到她的背影我心里阵酸楚------
　　 集安素有是塞外小江南之称，到了七月也如江南梅雨季节一样，早上晴空如洗，到了中午也会乌云密布疾风骤雨，有时走在路上的人来不及躲藏，常常被雨淋个透心凉。
　　 一天早上，我掀开窗帘，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直刺我的眼睛。窗外花坛里的草坪有二只小鸟在调情，它们翻滚在草丛里，叽叽喳喳，温暖的阳光给这片花园的绿意赋予了无限的生机。
　　 好一个美丽晴朗的早晨！
　　 上班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床罩放到的楼外公共绿地旁的晾衣绳上，在展开的时候，这个老人急忙步履蹒跚地跑过来，拉起我站在一边，不住向我“啊啊”的点头和挥手，她的意思我明白：我来帮你。
　　 她迅速地展开床罩，用手捋开褶皱，哈腰把床罩的四脚对齐，又在四角的地方用二个铁夹子夹起来。完成后，露出二颗牙齿冲我笑笑，好慈祥！
　　 临近中午，总经理组织全体员工传达集团公司文件，这时窗外忽然打起闪来，黑黑的乌云带着强劲的风吹得玻璃呜呜地叫，总经理看看窗外说：“要来雨了！”
　　 话语间雨就真的下起来了，雨点砸在地下，砸在窗上，玻璃上形成的水流顺窗而下。楼上流下来的直线的小水柱，哗哗作响。整整一个下午，雨都下个不停，街道、小巷都是涓涓细流。
　　 晚上下班时，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正在晾晒的床罩，赶紧跑回宿舍楼下。晾衣绳上已经没有了我的白底兰花的的床罩，二个铁夹在晾衣绳上随风摇摆着。
　　 “肯定是被人偷了!”我沮丧的想。我走到楼口拐弯处的地方，那个老人熟悉的“啊啊”声，让我不禁回过头来，只见老人光着脚穿着拖鞋，鞋子已经湿透，蹒跚着走着八字步，满脸堆起笑容，露出了二颗牙齿，怀中抱着我的白底兰花的床罩向我走来，床罩叠得方方正正。
　　 这时邻居路过她告诉我说：“呵呵，这个疯太太已经抱着床罩在楼下的雨打下面足足坐了一下午啦！”
　　 我感激地迎了上去，接下了床罩的同时也抱住了老人家的双手。她似孩子般的笑着，我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老人的笑使皱纹更深了。
　　 后来得知：老人姓秦，今年79岁。早年丈夫因病去世，后来他唯一的儿子也在对越反击战时英勇牺牲了。当年她接过儿子阵亡通知书和儿子荣立二等功证书的时候，老人家整整哭了一夜，从此老人家总是天天坐在花坛的石阶上等儿子回来，天天缝制儿子走时留下的浅红色的腈纶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