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不重游
现在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简直是日新月异,令人眼花缭乱,一个地方几年没去,再去就不认识了。变化快令人喜也令人忧,喜的是经济发展市场繁荣,人民生活不断的改善;忧的是环境破坏生态失衡资源浪费。古人时常感叹“物是人非”,形容人生易老物常在,现在这个词已经过时,物比人变化得快,现在应是“人是物非”,我个人有个体会,叫做故地不重游。
大连的星海公园曾给我留下过美好的记忆。
四十多年前我还是中学生,和两名同学借文化大革命串联之机来过星海公园。那是我第一次到大连,第一次看到大海,感到非常的新奇和兴奋,碧海蓝天、金色沙滩、黑色礁石,楼房间杂在山岗的绿树间,这些都给我留下美好印象。当时是九月初,天气还很热,我们下到海里游泳。海水清澈,浴场的沙滩坡度很缓,我们向里走出很远,深度变化仍很小。我不会游泳便租了个救生圈,和同学一起趴在上面,任凭海水的拍打,浪花的亲吻,起起伏伏好不自在。游累了,就到沙滩上晒太阳,沙子柔软洁净,我们或躺在沙滩上,或将身体埋在沙堆里,接受阳光的爱抚。
第一次的记忆是最美好的。在这之后我还去过很多海滨浴场,北戴河、南戴河、兴城、大鹿岛等等,每到一地,我都要和星海公园作比较,都能找出不如星海公园的地方,总觉得星海公园最好。以后虽然又多次去过大连,但再也没到星海公园,星海公园一直留在我美好的记忆里。
2010年国庆节,女儿孝顺领我和老伴到大连去旅游。这次来到了星海公园,这是我相隔四十多年的故地重游,不游不知道,一游吓一跳,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周围摩天大楼林立,金色的沙滩变成了乱石堆,昔日的海滨浴场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海湾,在周围高大楼房的对比下显得是那么小。暗色的海水在乱石缝中继续淘找着,想要带走它能带走的一切。这里的空地到处都是儿童游玩设施,多且全,一派商业味道。这哪里是公园,已经变成一个纯粹的儿童娱乐场。变化怎么这么大那?是自然规律?还是人为因素?我们不得而知。但不管咋说,我后悔此行,它毁灭了我心中那个美丽的星海公园。
这样的例子还很多,比如我们家乡的变化更突出。
我是在农村出生的,童年时光是在家乡度过的。我的家乡是在昌图镇北十公里左右,一个叫河信子村的地方。五十年代初的家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一条小河从村中穿过,一直向西南汇入辽河,村后是一条连绵的小山岗,在山岗的最高处有一个大土包,在很远处就能看到,那是古代的烽火台。烽火台下,有一条明显的土壕棱,据说是明代辽东长城最北端,我们当地人叫它老壕。每个山洼里都有一个自然屯,屯中都有小溪常年有水,小溪及南河中长着一墩子一墩子的柳树丛,人们下到河里摸鱼,或到柳树丛中采摘一种叫柳秃子的的蘑菇。河边及山坡平台上是一片片肥沃的农田,生长着五谷杂粮养育着这里勤劳善良的人民。山坡、地头、壕棱都生长着树木,粗的可以做檩条。山上是一片片荒甸子,长满青草野蒿,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山上、河沟、树林中隐藏着野鸡、野兔,还有野狼。
我很小的时候,一次妈妈领我到后沟亲戚家串门,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山坡一片片的野花,我便四处采摘。在一处长着茂密蒿草的小树丛里,鲜花开的又大又美丽,我便跑到那里去采摘。就在我向里够着采花时,突然一只野鸡“咯!咯!”地飞了出来,翅膀扑打到我脸上,吓得我闭上了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妈妈赶来扶起我,然后扒开草丛,发现一窝野鸡蛋,那时也没有保护动物一说,便用衣服兜回家。
1958年南河修水库,我们家搬进城里,68年知青下乡我插队又回到家乡住了几年,那时已有变化的端倪。七十年代我回城离开那里,之后全家搬入铁法市。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因此处理个人事非常谨慎,家乡虽有先人的墓地,一直也没回去祭扫,只求亲属给予照料。2000年后,父亲年龄大了,常常念起家乡,想回去看看并给先人扫扫墓。一年清明,我们雇了一辆车,我和妹妹陪同父亲回到家乡。
我从下乡回城至此相隔三十多年,虽然中间几次回乡,但都是来去匆匆,从未到田间后山走走。这次为找先人墓地,我们来到后山顶,一看大为惊讶,面貌彻底改变。烽火台不见了,老壕没有了,荒甸子没了,树木一棵都没有。所有山包、山坡、沟塘,全部开成了田地,一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玉米茬。当日有五六级的南风,卷起的尘土灰蒙蒙的一片,吹得人睁不开眼。
下山我们走进村中,发现村中过去的小溪不但干涸,而且已经淤平,柳树丛连个影子都没有。过去东屯和西屯之间有个大沟,深在三米以上,行人、大车来回通过,上坡下坡很是不便,现在好啦,溜平的大道,看不出一点沟的模样。
我们老家也许是个特例,村前好地被水库占用,村民只好打后山的主意,加之前些年开荒不算耕地面积,不用上农业税,村民们便竞相开荒,使之成为现有模样,虽然是山地,上上化肥就打粮。我们去那年正赶上落实中央退耕还林政策之时,本来有恢复青山秀水的希望,但因政府部门落实不当,将其包给外地个人,村民们失去了土地,便断了唯一生活来源,因此造成进京上访。最后虽然解决,但退耕还林之事泡汤,结果失去了恢复生态的希望。
不管咋说,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庄没啦,使人觉得无限的惋惜,无限的惆怅。也许我的惋惜是多余的,也许我这是杞人忧天,随着村前水库的不断淤积,山上表土在耕作中不断下滑,日积月累,再过几十年,几百年,这丘陵也许变成真正的平原那?但愿如此。究竟怎样发展,沧海桑田只能顺其自然啦。
经济发展快,有喜也有忧。民富国强盛,生活有奔头。全国大工地,处处建高楼。环保要加强,落实是重头。人是物已非,故地悔重游。